她面露疑惑的上下端詳,“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燕山好整以暇地抱起懷:“你能上我那兒踢館子,我就不能來了嗎?” 聽對方這登門找茬的語氣,觀亭月於是從善如流地打了個手勢,表示您高興就好。 “需要我給你倒杯茶麽?” “不必了。”燕山順手摘了枚貼牆而生的葡萄葉,回答得很不走心,“我也是剛才辦事情,碰巧路過而已,看看就走。” 這借口委實連敷衍都算不上,觀亭月沒去深究他究竟是如何碰的巧,反正彼此宿怨由來已久,既然如今再相見,他會來找點麻煩也在情理之中。 於是聳聳肩,“那你自便吧,反正我家,也就這麽個樣子。” 隨即走到角落裡拎起斧頭,旁若無人地開始劈柴。 小破院不及高門大戶的排場,連棵能遮陰的樹也沒有,確實是沒什麽好看的。 燕山在牆下站了一陣,聽著耳邊利落的動靜,便分了些余光從支楞八叉的藤條間望過去。 城鎮無高樓,初升的旭日肆無忌憚潑灑下來,投出一道清雋的剪影,讓晨曦忽然明亮又鮮活起來。 她單手執斧,坐在矮凳上,砍木頭像人家切菜那樣輕松,好似壓根未用多少氣力,僅僅舉手投足的動作,無端就顯出一番遊刃有余來。 觀亭月察覺到他的目光,眼皮不抬地說道:“你若是想瞻仰將門遺風怕是得失望了,這屋裡如今只有柴米油鹽,奶奶房中倒是放著我父親的牌位,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拜一拜。她常祭拜,香燭都是現成的。” 燕山沉默地凝視她片刻,繼而垂眸看了一眼腳邊那堆花裡胡哨的紅燈籠,俯身撿起一隻。 這些小玩意做工談不上精致,是無論如何也瞧不出特點的尋常物件。 “你平時就做這個?”他眸中帶著懷疑,挑起一邊的眉,“拿去賣?” “是啊。”觀亭月並不否認,撈起一節木頭擺好,“我又不會繡花。” ——“我又不會繡花。” 有那麽片刻光景,這句話和極遙遠的嗓音嚴絲合縫的重疊在了一起,陳年的畫面突然裹挾著朦朧的漩渦,迅速在他神識裡輕輕一顫。 仿佛是廣袤蒼翠的深林間,縱馬累了的少年們圍坐於月光下,有人作為其中唯一的女孩子,面對大家被荊棘劃得豁牙露齒的衣衫,蠻不講理地抱怨。 燕山心口無端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沉悶,他將燈籠隨意地拋回原位,直起身佯作打量地環顧四周。 “讓你來乾這些粗活兒養家糊口,你那幾個哥哥呢?”說著便看進屋內,語氣漫不經心,“還有你那個,夫家人呢?” 他記得好像是姓馬吧? “我夫家人?”觀亭月後半句聽得有點莫名其妙,於是自然而然選擇性的忽略掉,僅回答了前半句,“他們不在這兒。” 她撈起一節細繩把柴禾扎成捆,“家裡只有我弟弟,其他人已經很久沒有音訊了。” 燕山登時怔了怔,從她片語之中讀出了隱晦的含義,再展望周遭這方寸之地時,似乎很難相信,那個曾經龐大的觀氏一族,是真的不複存在了。 燕山:“門口的,是觀老夫人?” 她點頭:“嗯。” 觀家軍常年隨戰事奔波在外,老弱婦孺大多留守京都,故而燕山其實並沒見過京城的女眷們。 他臉上外露的倨傲不自知地收斂了回去:“你把她從京城帶出來的?” 觀亭月應了一聲,“自父親死後,觀家老宅失去倚仗,大多女眷被娘家人陸續接走了。奶奶腿腳不好,起義軍打上京都時,她還一個人留在家中。” 燕山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環顧著這一處破落的屋宇,看著觀亭月坐在旁邊劈柴,想著,從前觀府後宅的空地校場,數十個少年晨起練武,四面的兵器架森然林立,呼喝聲迎風唱響。 彼時天高雲闊,北雁橫飛,似乎宇內八荒都在自己手中利刃之上…… 他無意識地開口:“當年,你在那之後……” 緊接著好似反應過來什麽,驀地又戛然而止的停住。 觀亭月不明所以地側頭:“?” “算了,沒什麽。” 他言罷,忽就不再看了,大概也費解自己為什麽會到這裡來,一聲招呼沒打,轉身便往外走。 老太太正進門,和他擦肩而過,一頭霧水地瞧著這個年輕人行遠,不解地去問觀亭月:“他這便走了?不留下來吃個早飯?” 後者一面忙著乾活兒,一面跟著朝門邊望了望:“不用管他,如此精神抖擻,八成是吃過了。” 老太太噢了聲,又不禁納悶:“這年輕人一大清早,到底是來幹嘛的?” “誰知道。”她言罷,將燕山前前後後的舉動琢磨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來炫耀的吧,看我過得不好,他應該就高興了。” 老太太:“……?” 觀亭月此刻沒心思琢磨燕山風雨浩蕩而來,微塵縹緲而去是個什麽意圖,自己還要趕著去賄賂官員,實在無暇他顧。 事情並未告訴奶奶,怕老人家擔心。她有模有樣地乾完了雜事,仍舊背起包袱,一副照常做買賣的樣子出了門。 這一次觀亭月學精了,她盤出家裡剩余的銅板換成了碎銀準備拿去打點守在官衙外的那一票門神。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強強 賞飯罰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