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们谈恋爱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蘇宥也沒想到自己會發燒發得這麽嚴重, 渾身乏力,腰酸背痛,整個人像散了架一樣。
  他回想了一下, 幾個小時光溜溜地躺在辦公桌上,想不感冒也難。
  傅臨洲發誓之後再也不會這樣欺負他了,蘇宥叼著體溫計, 氣呼呼地瞪著傅臨洲, 可沒半分鍾又變回小可憐的模樣, 蜷縮在傅臨洲懷裡, 傅臨洲揉他腰的手一停下來,他就開始哼哼唧唧。
  必須要傅臨洲勻速地揉他的腰,他才能安心睡覺,嬌氣的不得了,半點都看不出之前委屈巴巴的影子。
  可傅臨洲偏偏甘之如飴。
  蘇宥睡覺的時候很乖,穿著嫩黃色的棉質睡衣,睡衣胸口還繡了一隻小鴨子,他的兩隻手都藏在袖子裡, 輕輕搭在傅臨洲的身上, 傅臨洲低頭親了親他。
  不夠。
  於是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蘇宥微微吃痛,皺著眉頭翻了個身, 傅臨洲又拿起蘇宥柔軟無力的手,在他的手心印了一個吻。
  蘇宥強忍哽咽地說:“去,我能吃辣也能吃海鮮,我不挑食的。”
  【有,是。】
  蘇宥靦腆地笑了笑。
  下班前他給傅臨洲發了消息:【今晚部門聚餐。】
  直到他之前幫過的茜姐問了他一句:“小蘇,你來嘛?”
  蘇宥有些尷尬。
  他第一次不再是小透明,不再是被別人習慣性忘記的邊緣人,而是實實在在地成為了這個小組的組員。
  茜姐笑了笑:“好啦,我知道是男朋友了。”
  下班之後,賀瑋開車載著幾個人一起去火鍋店,茜姐看了看賀瑋的車,感慨道:“好家夥,你小子是富二代啊,這車得有五六十萬吧。”
  回到工作狀態的蘇宥比之前輕松很多,一想到他和傅臨洲一起解決了傅臨洲母親這個難題, 他就忍不住哼起小調。
  蘇宥嘟囔了一句:“老公晚安。”
  蘇宥說:“謝謝茜姐。”
  一個月後,B組開了一個複盤會, 總結了新品推廣投放一個月後的效果, 蘇宥負責的部分銷量最好, 開會的時候王經理和組長對他連聲稱讚:“不錯不錯,小蘇之後可以多多和大家交流,分享經驗。”
  眾人紛紛看向蘇宥,蘇宥下意識地咬了下嘴唇,但他又覺得自己這樣顯得非常拘謹,於是主動朝大家笑了笑。
  一夜至天光大亮。
  【不用呀,我自己打車回去。】
  他只能盯著屏幕以掩飾尷尬。
  【還沒定好,可能是去吃火鍋。】
  “也是,”茜姐給他拿了點零食,“先墊墊肚子,晚上去吃火鍋。”
  【那結束的時候你發個定位給我,我去接你。】
  “剛剛研發部過來說,去年年底投入測試的新品馬上就要上市了,也要進行推廣,小蘇,你在傅總身邊做助理的時候是不是全程跟進過這個項目?”
  蘇宥嚇得連忙把手機按在胸口,擋著聊天頁面,結結巴巴地說:“嗯……那個呃……”
  “是,一輪二輪測試我是全程跟進的。”
  蘇宥忍不住發笑,茜姐走過來給他遞文件,看他笑得眉眼彎彎,忍不住湊過來看:“跟誰聊天呢。”
  “那你比較了解,有什麽想法你之後可以主動提出來。”
  他的酒窩其實非常有親和力,只是他以前總是低著頭不敢笑。現在一露出帶酒窩的笑容,再配上他圓圓的眼睛,即使之前那些看他不順眼的同事也都忍不住回之以微笑。
  【那個賀瑋被分在A組還是B組?】
  蘇宥感覺自己的鼻腔突然湧上一股酸溜溜的氣流,讓他忍不住想哭。
  “網上好多是為了博眼球。”
  好久好久,沒有被人在意過了。
  “好。”
  蘇宥瞬間變得緊張,他幾次張嘴想問聚餐帶不帶他,但又不敢問出口。
  “沒,我爸淘汰了給我的。”
  一階段的推廣工作終於告一段落,王經理說領導層非常滿意,年底發獎金,今晚聚餐,眾人歡呼起來。
  【B組,你不會還對他有戒心吧?傅大總裁你是醋精嗎?】
  “其實我之前不太能接受的,網上好多視頻裡gay都是那種很誇張的樣子,但我看了你,就覺得還好。”
  傅臨洲回答得簡潔明了。
  “嘖嘖嘖,真羨慕你們這些小孩,父母都能給你們的生活提供助力,像我們這一輩的父母,不給我們拖後腿就不錯了。”
  正在找飯店的一個女孩問他:“小蘇,你能吃辣嗎?能吃海鮮嗎?”
  傅臨洲很快就回復:【好,宥宥玩得開心,在哪裡吃?吃完我去接你。】
  蘇宥也不知道在這種環境裡該說些什麽,就局促地搓了搓手。
  茜姐注意到他,“小蘇呢?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蘇宥一愣,想了想之後,說:“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車裡靜了幾秒,賀瑋從後視鏡裡看了兩眼蘇宥。
  “不好意思啊。”茜姐歉疚道。
  蘇宥笑著說:“誒呀,我不該說的,搞得你們都不好意思說話了,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十幾年了,所以提起這個話題我都沒什麽難過的感覺了,你們不要這麽嚴肅。”
  茜姐拍了拍蘇宥的肩膀,“小蘇,你很堅強。”
  蘇宥怔了怔。
  “真的很堅強,不僅一個人長大了,還把自己照顧得這麽好,太厲害了。”
  蘇宥低下頭,“沒那麽悲情,還是有很多快樂的事情。”
  比如遇到傅臨洲。
  比如在這輛車上,被同事拍拍肩膀安慰,都讓蘇宥感到難以言喻的開心。
  他們到了火鍋店,賀瑋在蘇宥身邊坐下,蘇宥用開水幫身邊人燙了一遍餐具,遞給賀瑋的時候,賀瑋突然說:“我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了。”
  蘇宥大驚失色,幸好火鍋店的音樂聲很大,而賀瑋聲音偏低,周圍人沒什麽反應,蘇宥皺著眉頭說:“你幹嘛啊!”
  “你長得特像我初戀。”
  “……”蘇宥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現在的人都怎麽回事?
  沈燃星說他長得像他媽,賀瑋說他長得像他初戀,這些人是有什麽怪癖嗎?
  他壓低了聲音說:“關我什麽事?我有男朋友了,感情穩定,非常恩愛,你不要再跟我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了,而且你之前不是很討厭我的嗎?”
  賀瑋說:“我本來是有點抵觸你的,但是你被打之後來上班那段時間的樣子特別可憐,我就變了想法。”
  “誰要你同情了?我當時又不是單方面被打,我是互毆,互毆,懂不懂?”
  賀瑋扯了扯嘴角,心想:這有什麽好驕傲的?
  “你男朋友是誰啊?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你別問了,我不會說的。”
  “他是做什麽的?”
  “都讓你別問了!”
  “你們感情真的很穩定嗎?很穩定是什麽意思?”
  蘇宥不想理他了。
  “恩愛又是什麽意思?像男女情侶那樣嗎?你們到哪一步了啊?”
  蘇宥被煩到抓狂,一時沒忍住,就怒吼道:“就差結婚了,別的什麽都做了,我還要怎麽解釋?!”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蘇宥僵住。
  茜姐夾牛肉的手微微顫唞。
  蘇宥整張臉都漲得通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他張了張嘴,訕訕地笑,解釋道:“我和他在聊……聊一個電視劇,大家繼續吃,繼續吃。”
  蘇宥氣到想一拳錘爆賀瑋。
  幸好賀瑋後半場沒作妖,才讓蘇宥安安心心地吃完了第一次同事聚餐。
  結束的時候因為賀瑋喝了點啤酒,不能開車,之前坐他車來的幾個同事只能自己回去,茜姐去了地鐵站,問蘇宥要不要一起,蘇宥正在找傅臨洲的車,所以就找了個借口說不用,“我再跟賀瑋說幾句話,茜姐你先回家吧。”
  賀瑋蹲在火鍋店門口等代駕來。
  傅臨洲的電話打來,“宥宥,我快到了。”
  蘇宥彎了彎嘴角,往下跳了一層台階,說:“不著急,你慢慢開。”
  電話掛斷之後,蘇宥聽到賀瑋在旁邊冷笑了一聲,蘇宥不太想搭理他,賀瑋又問:“我特好奇他是誰,長什麽樣。”
  蘇宥心想:你還是別好奇了吧。
  “其實我那車不是我爸淘汰給我的,是我一畢業我爸就給我買的,將近九十萬。”
  “嗯嗯。”
  “其實我爸是做鋁合金生意的,我上班純粹是打發時間。”
  “哦哦。”
  “我——”
  蘇宥遠遠地就看到傅臨洲的車,他想著賀瑋才來公司沒多久,應該沒見過傅臨洲的車,於是就直接打斷賀瑋的話:“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來了,外面風挺大的,你要不進去等代駕吧。”
  他說完就往傅臨洲的方向走去。
  賀瑋酒意上頭,看著蘇宥歡快的背影,心裡非常不服氣,他還從來沒有在情場上如此受挫過,蘇宥的這個男朋友到底有多好,以至於蘇宥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行,他必須去看一眼。
  看一眼他才死心。
  他倏然起身,快步跟上去,在蘇宥坐進車裡的一瞬間,他抓住車門,不顧蘇宥的驚慌和憤怒,俯身看過去。
  然後就看到了傅臨洲。
  “……”
  賀瑋嚇得一激靈,什麽酒勁都沒了。
  傅臨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麽?要我送你回去嗎?”
  賀瑋連連搖頭,向後踉蹌了兩步,他終於知道為什麽蘇宥對他說的那些毫無反應了。
  空氣凝固了幾秒,直到賀瑋帶著滿眼的不可置信,倉惶轉身,蘇宥咣當把車門關上,氣得半死。
  “他不會說出去吧,他好煩啊。”
  傅臨洲傾身過來幫他系安全帶,蘇宥主動親他,“我可什麽都沒做。”
  “我知道。”
  “我還以為你會大發雷霆呢。”
  “就他?”
  蘇宥又親了一下傅臨洲,“他完全不是你的對手,是嗎?”
  “是。”
  傅臨洲回身轉動方向盤,蘇宥最愛傅臨洲身上這股淡定自若的氣度,他松了松安全帶,又湊上去捧住傅臨洲的臉,小雞啄米似地連親十幾下,傅臨洲笑著說:“身上全是火鍋味。”
  “真的嗎?”蘇宥嗅了嗅自己,他躺回到座椅上,傻笑兩聲:“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同事聚餐,之前實習生聚過一次,我都準備好了,但謝簡初說我不去,別人就沒帶我。”
  傅臨洲捏了捏蘇宥的手。
  “我現在好開心,”蘇宥突然怔怔地望著前方:“我現在太開心了,我有點害怕。”
  “不怕,宥宥。”
  蘇宥抱住傅臨洲的胳膊,“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
  *
  *
  第二天賀瑋一看到蘇宥就躲開目光,蘇宥主動給他發消息,【麻煩你幫我保密,我不想搞得辦公室氛圍尷尬。】
  【知道了。】
  【昨天不好意思,我好奇害死貓,之後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你沒跟傅總說我說的那些話吧。】
  蘇宥拍了一下賀瑋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種人,大家還是同事,還像以前那樣工作。”
  賀瑋現在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很複雜,半晌憋出一句:“看不出來,你真牛掰。”
  “……”
  蘇宥朝他翻了個白眼,拿起文件去了研發部。
  七月中旬,江堯幫徐初言聯系的節目開始錄製,錄製地點在北京,正好是周末,蘇宥準備去現場給徐初言當親友團。
  傅臨洲臨時有事,要周日才能趕過去。
  蘇宥買了周五晚上的高鐵票,和傅臨洲抱了抱之後就進了車站。
  這還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走出車站他就有點心慌,幸好江堯被傅臨洲派過來接他去酒店。
  江堯因為上次蘇宥在車裡編排他的事情,一直懷恨在心,對著蘇宥沒半點好臉色,蘇宥也沒好臉色給他。
  兩個人就這麽僵著,直到從電視台接到排練完的徐初言,蘇宥迅速坐到後排,和徐初言並排坐著,徐初言喝了口礦泉水,笑著看他:“怎麽了?”
  蘇宥告狀道:“他跟我擺臉色,剛剛在車站,明明路邊有泊車位,他還讓我跑到很遠的地方上車。”
  徐初言“哦”了一聲。
  江堯陰陽怪氣地說:“你跟他告什麽狀?他跟我又沒什麽關系。”
  蘇宥看了一眼徐初言,徐初言望向車窗外,蘇宥問他:“排練得怎麽樣?”
  “還行,明天下午開始。”
  “我已經準備好了,”蘇宥從包裡拿出手幅和熒光棒,徐初言笑了笑,“估計不給你帶進去,現場好像會發統一的熒光棒。”
  蘇宥很遺憾,但又露出笑容,“沒關系,我早早去排隊,坐在離舞台最近的地方,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徐初言看著他笑,“你現在痊愈了嗎?”
  “不知道,但我的情緒比之前好很多了,也不會大起大落。”
  “之前傅臨洲說你忘了和他相處的記憶,現在想起來了嗎?”
    “還沒。”
  “還沒有?你這個後遺症也太嚴重了吧,都快三個月了。”
  蘇宥也很無奈,笑著說:“我都不記得我之前是怎麽和他相處的了。”
  “像個含羞帶怯的小媳婦,成天傻兮兮地說傅總今天誇我了,傅總今天說我了,傅總要帶我去出差,傅總怎麽這麽好啊,可是傅總有未婚妻的……”
  蘇宥羞得撲上去捂住徐初言的嘴,“不要說了!”
  徐初言看向他,“那個時候你三天兩頭哭,跑到我的酒吧喝酒買醉,想不起來也挺好,反正也不妨礙你們在一起。”
  蘇宥坐回座位,小聲說:“還是想要記起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好壞。都很珍貴。”
  徐初言下意識地抬起頭,在後視鏡裡和江堯對上了視線,兩個人又同時移開,各自看向別處。
  江堯幫蘇宥訂了一間大床房,蘇宥有些不好意思,躲在徐初言後面玩手指。
  “傅臨洲什麽時候過來?”徐初言問。
  蘇宥說:“明晚或者後天早上。”
  “他實在忙的話,就不用趕過來的,我這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當然,如果他就是單純過來陪你的,當我沒說。”
  “沒有啦,他也是過來支持你的,我們都是你很好的朋友,初言你別想太多。”
  江堯在幫蘇宥辦理入住手續,蘇宥小聲問徐初言:“你們住一起嗎?”
  “怎麽可能?”
  “好吧。”
  他們一起去了蘇宥的樓層,正好不遠處的一個房間開了門,走出來一個帶著口罩墨鏡的高大男人,他看到徐初言時主動打招呼:“初言,明天加油!”
  徐初言笑了笑,“謝謝。”
  蘇宥聽著這人聲音耳熟,“他是不是明星啊?”
  江堯冷哼一聲:“大明星。”
  徐初言拖著蘇宥的行李箱轉身進了房間,江堯就站在外面,蘇宥微微掩上門,從行李箱裡翻出充電器,他小聲問徐初言:“你和江堯現在到底什麽情況?你們有沒有好好聊過啊?”
  “他想和我好好聊嗎?”
  “那你就主動——”
  “不可能。”
  “也是,過了這麽多年了,他還是這個樣子,遇到問題還是逃避。”
  徐初言走到窗邊。
  “初言,你還喜歡他,是嗎?”
  徐初言不說話。
  “他有什麽好的呢?”
  “他一點都不好,他就是個無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沒責任心沒擔當,跟傅臨洲比起來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裡,他自己不都說了嗎?他這輩子就是運氣好,前二十年他爸養著,後半輩子靠傅臨洲養著,他什麽志向都沒有,有點錢就揮霍,及時行樂,我喜歡他什麽呢?”
  江堯剛準備進來,就聽到徐初言這番話,他什麽也沒說,收回推門的手,轉身離開。
  徐初言說完之後沉默了很久。
  蘇宥替他說了他說不出口的話,“可你還是喜歡他。”
  徐初言神色怔忪。
  “感情的事特別奇怪,就像我也不理解傅臨洲為什麽喜歡我一樣。”
  蘇宥想說江堯這幾個月跑前跑後也忙得不輕,但他覺得,站在徐初言的立場上,他不該替江堯說話。
  徐初言掉下一滴淚,又被他飛快地抹去。
  “初言,別難過。”
  “我有什麽好難過的。”
  “初言,剛剛那個明星是誰啊?”
  “俞桓,他和我老師認識,之前在鋼琴室見過,他也要上這個節目。”
  “他最近還挺火的。”
  “嗯。”
  “你喜歡他嗎?”
  “我為什麽非得喜歡一個人,我就不能專心搞事業嗎?”
  蘇宥莫名被凶了一下,委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不起,”徐初言向蘇宥道歉,然後說:“我現在也不想和誰談戀愛,就先這樣吧,等節目播出了再說。”
  “嗯。”
  蘇宥跟著徐初言去電視台玩了一圈,又兢兢業業地做了半天的觀眾,回到江堯車上就累癱了,江堯吐槽他:“錄節目的人都不累,你累個毛?”
  “那個攝影師一直把鏡頭往我臉上懟,搞得我坐立難安的,全程都坐得直直的,腰酸背痛,累死我了。”
  “他覺得你好看,所以想多拍拍你。”徐初言把檸檬茶放到蘇宥手上。
  “初言,你表現得特別好,就像真的大明星一樣,一點都不怯場,你怎麽能這麽淡定啊,你是我見過的淡定的人裡面,唯一能和傅臨洲一決高下的。初言,我能采訪一下你嗎?你怎麽一點都不緊張啊?有什麽小訣竅嗎?”
  徐初言臉色變了變,江堯也突然開車,把蘇宥嚇了一跳,江堯沒好氣地說:“你廢話怎麽這麽多?”
  “關你什麽事?”蘇宥皺起眉頭。
  “他錄了半天節目,也很累,你能別纏著他嗎?”
  蘇宥氣呼呼地坐了回去。
  等傅臨洲一來,他就委屈巴巴地撲到傅臨洲懷裡,說江堯欺負他。
  傅臨洲瞥了江堯一眼,江堯就說:“行了行了,我請你吃飯還不行嗎?”
  蘇宥把臉埋在傅臨洲胸口。
  傅臨洲揉了揉他的後頸,笑道:“宥宥,宰他一頓。”
  蘇宥來了精神,立即打開點評軟件,找周圍最好吃的飯店,江堯心裡藏著事,連跟蘇宥鬥嘴都懶得鬥。
  吃完之後,蘇宥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饕足地說:“好啦,江總,我們和解吧。”
  江堯輕嗤一聲,喝完杯子裡的酒。
  離開酒店,幾個人並排走在後海的街道上,蘇宥自然緊緊摟著傅臨洲的胳膊,和他牽著手,黏得好像一個人。
  徐初言和江堯則分開走著,江堯稍稍落在後面。
  晚風輕拂,一切都很愜意。
  蘇宥回過身看著他們倆,然後發表感想,“你們愁眉苦臉的做什麽?明明現在一切都在變好啊,初言重新做回了音樂,江總現在也有事可忙了,就算不能破鏡重圓,也不要每天鬱鬱寡歡的。”
  蘇宥歪頭看向傅臨洲,“我說的對嗎?”
  “對,宥宥教訓得很對。”
  蘇宥咧嘴笑。
  傅臨洲說:“我的宥宥現在變得好棒。”
  蘇宥的眼睛在夜色中看上去亮晶晶的,傅臨洲俯身親他,蘇宥紅了臉,拉著傅臨洲就往前跑,說要躲進小樹林。
  徐初言在後面,回頭看了眼江堯,“聊聊吧。”
  “啊?”江堯愣住。
  “不想聊?”
  江堯立即說:“想、想。”
  他往前走了兩步,和徐初言並肩,徐初言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應該的。”
  “不管這次節目火不火,對我來說都是新的開始,總之謝謝你。”
  六月的後海晚風徐徐,最後一點日落和店鋪的暖燈一起照著橘子海,垂柳遮著人影重重,遠處清吧裡傳來悠揚的歌聲,一首首民謠伴著吉他,伴著愜意的微風,遠處的車水馬龍和霓虹燈一起融進無邊夜色。
  *
  *
  回到酒店。
  蘇宥突然發現,他這還是第一次和傅臨洲一起住酒店。
  住在同一間房。
  傅臨洲糾正他的說法:“德國那次,你夢遊過來爬我的床,不記得了?”
  蘇宥洗完澡正在擦頭髮,他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
  傅臨洲走過來,一步一步把他往床邊逼退,蘇宥被床邊凸出的浮雕絆了一跤,摔倒在床上,正好遂了傅臨洲的意。
  傅臨洲壓在蘇宥身上,語氣蠱惑:“你爬上我的床,一個勁往我懷裡鑽,還把手伸到我的睡衣裡摸我。”
  蘇宥漲紅了臉,“才不可能!我,我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你趁我記不得,就在這邊大肆渲染,毀我清譽!”
  “不信就算了。”
  蘇宥撅起嘴,傅臨洲就俯身親他,解開他的衣扣,一邊吻他一邊說:“你喊我老公,還哭著說,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真想知道你當時在做什麽夢?”
  蘇宥渾身打了個激靈,原本混沌的記憶出現了幾幅清晰的畫面。
  好像是夢境。
  在他幻想出來的那個深藍色的臥室裡,傅臨洲壓在他身上,問他到底想要什麽,問為什麽好幾天都不回到夢裡,夢裡的傅臨洲很凶,蘇宥都抱著枕頭哭了,傅臨洲還是不停。
  那種力度,傅臨洲從不舍得使在蘇宥身上,自從他第一次之後發了一整天的燒,傅臨洲之後總是小心又小心,甚至有兩次等蘇宥盡興之後就結束了,蘇宥又不好意思說太多。可此刻光是想到夢裡的畫面,蘇宥竟然感覺到身體有了些異樣的反應。
  “我……”
  傅臨洲察覺到蘇宥目光遊離,明顯是想起了什麽。
  “宥宥,其實還是不一樣的,是嗎?”
  蘇宥呆呆地看著傅臨洲。
  “你當時喊的老公,真的是我嗎?”
  “當然是你。”
  “是你想象中的我。”
  蘇宥眼神躲避,嘟囔著:“那有什麽不一樣的?你怎麽什麽醋都吃?”
  傅臨洲摸了一下蘇宥,“光是想一下,就這麽大反應?”
  他的聲音有些冷,蘇宥不解地望向他,可傅臨洲已經撐起身子,轉身進了浴室。
  蘇宥一瞬間忽然就全想起來了。
  他的夢境。
  一次次層層遞進的夢境,從簡單的安慰,到最後不可救藥的依賴,還有現實夢境的兩難抉擇,蘇宥都想起來了。
  他終於想起那些抑鬱症發作的日子裡,是誰在徹夜陪伴他。
  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穩。
  時隔兩個月,他再一次做了那個夢。
  這一次夢裡的傅臨洲坐在床邊,垂著頭,顯得脆弱神傷。
  蘇宥走過去。
  傅臨洲抬頭看他,兩個人都沉默,傅臨洲笑容慘淡,許久之後才開口:“宥宥,也許我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他一開口,蘇宥就哭了出來。
  他在傅臨洲面前蹲下,把臉貼在傅臨洲的膝蓋上,“我的抑鬱症快好了。”
  “我知道,你不再需要我了。”
  “不是的。”
  “難過的時候,你有更好的辦法去排解了,以後你都不會再需要我了。”
  蘇宥默默流淚。
  “寶寶,你相信我存在過嗎?”
  “相信。”
  “我陪伴著你的那幾個月,你開心嗎?”
  “特別開心。”
  “那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傅臨洲最後問他:“寶寶,你還願意和我留在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夢裡嗎?這裡不會有親人的離世,不會有煩心的紛爭,不會有人欺負你,不會有變淡的愛情,現實沒有那麽好,你真的想要留在現實裡嗎?”
  蘇宥怔怔地望著他。
  他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就像是在精神醫院,一次又一次電休克之後,他明明很痛苦,卻還是強撐著每天去做,那時候夢裡的人就會問他:“宥宥,你為什麽想留在現實呢?明明夢裡更好。”
  但蘇宥當時想著傅臨洲,他堅定不移地說:“我想活著,活著才能陪著他。”
  這次也不例外。
  蘇宥仰頭望著滿眼柔情的傅臨洲,他說:“我不想死了,我想陪著他。”
  話音剛落,眼前的畫面就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變成一團虛幻的霧,蘇宥什麽都看不清了。
  不管他怎麽尋找,都再也找不到那間深藍色的臥室。
  他徹底失去那個夢了。
  蘇宥是在傅臨洲懷裡哭醒的,他抱著傅臨洲說:“我都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傅臨洲輕輕拍著蘇宥的後背,安撫他。
  “可是,可是……”蘇宥神色忡忡,他極小聲地說:“我好難過,你再也不會回到我的夢裡嗎?”
  他對傅臨洲說:“臨洲,你抱緊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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