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们谈恋爱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蘇宥感覺傅臨洲最近很不對勁。
  具體體現在傅臨洲好像有點過分關照他了。
  一連好幾天了, 傅臨洲都給他帶早飯,還時不時就把他喊進辦公室,也不吩咐什麽重要工作, 就看了看他,又讓他出去。
  蘇宥感覺很不對勁。
  他內心深處隱隱有種猜測,但不敢深究, 總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謬。
  不可能的, 一定是他多想了。
  他去了月落街的酒吧, 卻沒有在吧台看到徐初言, 卡座裡的程烈跟他打了招呼,蘇宥便坐了過去,“程大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最近怎麽樣?”
  “還不錯。”蘇宥笑了笑。
  江堯也破罐破摔:“好啊,你砸吧,反正當初你也沒少打我,在床上連踢帶踹的,三天兩頭讓我掛彩。”
  徐初言並不意外,拿出煙點了火:“你偷聽?”
  蘇宥擔心出事, 便立刻去了後門, 還沒走到門口, 就聽見江堯的聲音。
  他猶豫再三,然後說:“初言,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江堯從地上撿起一個啤酒瓶,塞到徐初言手裡,“你砸,我絕不還手。”
  “被人喊出去了,就是那天初言拿著酒瓶砸的那個人。”
  許久之後,才聽見徐初言語氣平淡地說:“告訴你又有什麽意義呢?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已經這樣了,我不想和你說話,你走吧。”
  程烈看蘇宥的狀態,猜測他最近大概和他的上司關系融洽,因為這一次他的眼睛是有神的,不再破碎落寞, 程烈問他:“酒吧出了一個新品, 挺好喝的,試試?”
  徐初言坐在台階上,看著遠方天際的白雲,忽然開口:“他媽媽來找我。”
  徐初言自顧自地說:“她來找我,說我不過就是江堯玩的一群男孩子裡的其中一個,讓我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江堯遲早要回去結婚生子繼承家業,她說,如果我不和江堯分手,她不會讓我安生的,甚至不會讓我的父母安生。”
  徐初言手指夾著煙朝蘇宥笑了一下:“你信嗎?我在遇到江堯之前,是喜歡女孩的。”
  程烈也沒堅持。
  “他給我包下過一整個遊樂園。”
  蘇宥反應過來,“然後呢?”
  蘇宥剛要衝上去,徐初言已經把酒瓶隨手丟開了。
  江堯離開之後,蘇宥過了很久,才走到徐初言身邊,他在徐初言身邊蹲下,用肩膀撞了撞徐初言的肩膀,“初言……”
  江堯先反應過來,往前走了一步,抱住徐初言,徐初言在他懷裡拚命掙扎,江堯說:“當初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告訴我,初言,當初為什麽和我鬧分手,為什麽退學?”
  蘇宥聽完幾乎落淚,可是徐初言不讓他哭:“有什麽好哭的,也怪我自己,當初怎麽就沒禁住誘惑,上了他的賊船呢?”
  “莫名其妙的,我的人生就停滯了,江堯走了,學校也不要我了,父母也生我的氣,一天三個電話打過來罵我。”
  “然後我和江堯鬧了分手,沒過多久,我和他接吻的照片被人掛在學校論壇上,學校說我敗壞學風,讓我退學。”
  蘇宥緊緊握住徐初言的手臂,他看起來比徐初言還要難過。
  “初言……”蘇宥聽到徐初言聲音裡藏著的哽咽,自己也跟著哽咽。
  “啊?”
  玻璃碎了一地。
  “啊?”
  另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告訴你又怎麽樣呢?”
  江堯知道這是徐初言下的最後一次逐客令,徐初言現在需要獨處,如果他不走,下一次見面的機會估計都沒有了。
  蘇宥和江堯都愣住。
  蘇宥睜大眼睛。
  蘇宥嘟囔著:“不小心聽到的,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和他鬧別扭,他為了哄我,在我宿舍樓下等到凌晨三點。那個時候我恨他把我掰彎了,天天跟他拗著來,作天作地有恃無恐,他可能是為了把我帶上床,對我百依百順。”
  “是,所以你要不要站在這裡讓我用啤酒瓶砸你一次?砸你一次我就解氣了。”
  蘇宥呆住。
  “我以為我提出分手,鬧一鬧,都有回旋余地,等他媽媽放松警惕,我們還能繼續在一起,但我太高估我在他心裡的位置了,我最後一次掛斷了他的電話,那天之後他就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了不了, 我答應——”蘇宥說到一半就停住,笑著擺擺手:“我不喝酒了,一喝就醉, 對身體不好。”
  “初言,你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時候我還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參加了一個社團活動,正好拉到了江堯家公司的讚助,然後就遇到了,他對我一見鍾情,”徐初言抖了抖煙灰,低頭道:“也怪我那個時候太沒見識,真的會被他那些把戲吸引。”
  “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徐初言說完之後傳來打火機的聲音,江堯阻止他:“別抽煙,初言。”
  “關你什麽事啊,我和你有什麽關系?”徐初言拔高了語調。
  “初言呢?”
  徐初言笑得無奈:“蘇宥,你說為什麽,有些人可以僅僅被外表吸引,就付出那麽多呢?還是說,這些對他們那種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灑灑水而已?”
  蘇宥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階上,兩手搭著膝蓋,同樣迷惘:“有些人都沒有被外貌吸引,就可以做出讓人誤會的事情。”
  徐初言斜眼看他:“你是來跟我秀恩愛的?”
  “才沒有,我是真的很困惑。”
  “你為什麽說他沒有被你吸引?”
  蘇宥歎了口氣,“初言,我如果長成你這樣就好了,這樣我在傅臨洲面前就不用自卑了。”
  徐初言感覺到荒謬,他兩手抓住蘇宥的雙肩,晃了晃他:“蘇宥,你在自卑什麽?你長得很好啊,尤其是眼睛。”
  蘇宥低下頭,徐初言又晃他,強迫他抬頭,“你信不信我的話?你老板百分百喜歡你。”
  蘇宥霍然起身:“不可能。”
  “喜歡一個人是很容易看出來的,那天——”
  蘇宥打斷徐初言的話:“不可能。”
  “為什麽?”
  “因為我還不夠好,我必須要努力,等有一天我站在他面前,他望向我的時候,我的目光能夠坦然不躲閃,”蘇宥眼中含淚,語氣卻堅定:“到那一天,我才有資格思考他喜不喜歡我這件事。”
  徐初言迷惑地看著他。
  “蘇宥,你別給自己那麽大壓力。”
  蘇宥搖頭:“我沒有。”
  他主動岔開話題:“初言,你在音樂學院念書,是為了當明星嗎?”
  徐初言平靜下來,無奈道:“想啊,我大學的時候還參加過選秀節目。”
  “那為什麽不繼續呢?”
  “沒意思,我感覺人生挺沒意思的。”
  蘇宥看著徐初言,然後出其不意地彎腰搶走徐初言指間的煙,扔到不遠處的滅煙柱裡,然後對徐初言說:“不要抽煙了,對嗓子不好,現在可不流行煙嗓的歌手了。”
  他表情嚴肅又認真:“初言,你不要覺得人生沒意思,你特別好,又有顏值又有才華,年紀輕輕就經歷了很多,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徐初言慢半拍地笑出來。
  笑著笑著又停住,他靜靜地看著蘇宥,心裡想:傻子,蘇宥是個傻子。
  但凡蘇宥把對別人的信心和認可,放一點到自己身上,他就不會連傅臨洲對他的愛都看不出來。
  *
  *
  *
  蘇宥和財務對接完貴賓接待的帳目表,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謝簡初,謝簡初也來財務部報銷單子。
  他擋在門口,隻稍微往後退了退,避開會計的視線,然後緩緩抬起眼皮,眼神幽暗,譏諷道:“幾天不見,容光煥發啊蘇助理。”
  蘇宥別開臉,不去看他。
  “我不承認你贏了,”謝簡初靠近蘇宥,在他耳邊說:“我們走著瞧。”
  蘇宥推開他,徑直往前走。
  謝簡初看著他的背影,腦海中浮現出十年前,外婆帶著十二歲的蘇宥來到他們家。
  鄰居裡唯一的高材生,八十年代從清華畢業的那位老教授,一向眼高於頂,誰都看不慣,連謝簡初都被她批評過,卻在第一次看到蘇宥時,露出笑容誇他乖,說他是個討人喜歡的乖孩子。
  謝簡初曾經因為不小心把皮球踢到她家裡,就被她拎著領子罵了一通。
  連他父母都沒有這樣罵過他。
  所以年幼的謝簡初一直記得老教授望向蘇宥時的那個表情,他感覺到深深的屈辱。
  他不允許蘇宥繼續當討人喜歡的乖孩子,不允許別人誇獎蘇宥。
  不管是蘇宥拿了三好學生,還是當了總裁助理,他都不能接受。
  蘇宥不配。
  謝簡初死死盯著蘇宥的背影,緩緩攥緊雙拳。
  蘇宥回到辦公室時,突然發現自己的桌上多了一杯金桔檸檬茶,還熱氣騰騰的。
  杯子是傅臨洲辦公室茶幾上的白瓷杯。
  蘇宥的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他翻了翻自己桌面上的東西,思考著該怎麽回報傅臨洲,手機突然收到一條消息。
  他拿起來看。
  【蘇宥同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我明天就要回來咯,你的地獄生活就要結束啦,我也沒想到我恢復得這麽快,在家裡閑得冒泡,沒事還會跟我老公吵架,想著還是回來上班。】
  蘇宥整個人如同石化,握著手機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是好消息嗎?
  這是天大的壞消息,本來他的倒計時還能撐上十幾天,他還能再享受十幾天來自傅臨洲的溫存,結果這麽快就結束了。
  這三個月真像一場夢。
  他回復姚雨:【熱烈歡迎姚雨姐回來!】
  【傅總有說之後把你安排到哪裡嗎?】
  【市場部】
  【挺好的啊,品牌組還是媒體組?】
  【傅總還沒有說。】
  【沒事,三個月的總助生活對你應該很有益處,能承受工作狂傅總的壓力,市場部算什麽?小菜一碟。】
  蘇宥現在根本不關心什麽市場部,他滿腦子都是一句話:我不能和傅臨洲朝夕相處了。
  他再也不能和傅臨洲朝夕相處了。
  朝夕相處是一個很可怕的詞匯,它會把很多東西變成習慣。
  習慣到無法抽離出來,一想到他要遠離傅臨洲,最差的情況下,他可能半個月才能見一次傅臨洲,這簡直是折磨。
  一時間焦慮、恐懼和難過,全都湧了上來,蘇宥蹲了下來,他必須緊緊攥住自己的領子,窒息感讓他的腦子清醒許多,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悶頭喝完那杯檸檬茶。
  他去敲傅臨洲辦公室的門。
  傅臨洲正在和人通電話,他讓蘇宥先坐在沙發上,自己則站在落地窗邊,繼續和人講話。
  蘇宥用余光偷偷看傅臨洲,心中愈發酸澀。
  半分鍾後,傅臨洲掛了電話,轉身走向蘇宥,“怎麽了?”
  蘇宥把杯子放回到傅臨洲的茶幾上,“謝謝傅總,杯子我洗過了。”
  傅臨洲微微蹙眉。
  “傅總,姚雨姐明天回來了。”
  “我知道。”
  蘇宥鼻頭一酸。
  “傅總,你要把我安排到哪裡?”
  “市場部,品牌組和媒體組,你更喜歡哪個?”
  蘇宥一愣,這種事情怎麽能憑他喜歡?
  “您幫我訂吧。”
  傅臨洲權衡了一下這兩個小組中哪個和他直接溝通得多,“品牌組,可以嗎?”
  蘇宥點頭如搗蒜,“好。”
  他不敢看傅臨洲的眼睛,他怕他一抬頭就要哭,於是兩手握拳強忍著情緒,走了出去,他出了門就完全控制不住了,一邊哭一邊收拾東西,把電腦上的文件都打包壓縮,然後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整齊,放到他早就準備好的紙箱裡,盡量將一切都恢復到他沒來之前的樣子。
  他把筆筒裡的鈴蘭拿出來,放在自己的包裡。
  眼淚止都止不住。
  他以後該怎麽辦?全靠回憶和夢境度日嗎?有人過來遞材料,蘇宥連忙抹掉眼淚,笑著和對方打招呼。
  過來送材料的小鄭看到蘇宥通紅的眼睛,很是疑惑:“蘇助理,你怎麽了?”
  蘇宥搖頭道:“沒什麽,我眼睛不太舒服。”
  “這個計劃書先給您,您幫忙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明天或者後天帶著合同過來,讓傅總過目。”
  “好,但是明天姚助理就回來了,您到時候可以給她再看一下。”
  “姚助要回來了?這麽快。”
    蘇宥乾笑,“是啊。”
  小鄭看了看蘇宥,心想:看來傅總一點都不滿意這個蘇宥的工作,三個多月一結束,就讓他收拾東西走人了。不過一個剛轉正的實習生能有多厲害?也不知道他要被分到哪裡,可千萬不要來我們人力資源部,聽說他當上總助之後連他表弟都不搭理了,我們部門關系這麽融洽,可別來這種喜歡阿諛奉承挑撥離間的人,搞得烏煙瘴氣。
  小鄭在心裡嘀咕了一陣,然後朝蘇宥笑了笑,“那麻煩蘇助理了。”
  “不麻煩,應該的。”蘇宥接過材料。
  蘇宥花了半天的時間才調整好情緒,下樓送材料的時候,看著電梯往下降了三層,他又開始難過。
  他以後大概率都不會來頂層了。
  即使有文件要讓傅臨洲過目,也最多是像小鄭一樣,止步於門口,把東西給姚雨,由姚雨轉交。
  一下子他的情緒又收不住。
  他幾乎一夜未睡,第二天到了公司,姚雨比他遲了一些,一出電梯就笑著朝他招手:“怎麽來這麽早?”
  蘇宥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一邊,勉強揚起嘴角,“姚姐早。”
  “不急不急,別忙著收拾,昨天傅總已經交代過我了,我馬上帶你去市場部走一圈,認認人,幫你把工位什麽的都安排好。”
  “謝謝姚姐,”
  蘇宥指著電腦桌面,“姚姐,我這幾個月的工作,都放在這個文件夾了。”
  “好。”姚雨把包放在桌邊,脫了外套,坐在椅子上照了照鏡子,又補了口紅,“做完月子出來氣色都變差了。”
  “沒有,我覺得姚姐你的氣色變得更紅潤了,真的,感覺皮膚特別好。”
  姚雨笑著眨眼,“小嘴真甜。”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拉著蘇宥去了市場部。
  一路上所有人都主動和姚雨打招呼。
  蘇宥終於知道為什麽一開始他在傅臨洲待了三天,但傅臨洲依然喊不出他的名字,因為姚雨的工作能力實在太強了,她氣場強大,毫不怯場,而且和隨便什麽人都能聊上幾句。
  她把蘇宥帶到市場部之後,就喊來市場部的主管,然後站在中央,向大家介紹蘇宥。
  “小蘇之前幫我代了幾個月班,大家應該也認識他了,工作能力是很棒的,性格也很好。”姚雨拍了拍蘇宥的後背,一副姐姐的親昵模樣。
  “工位就安排在那裡,正好有一張空桌子,可以嗎?”
  蘇宥點頭,“當然可以。”
  “市場部的同事都非常友好,有什麽不懂的就多問,品牌組的工作就是不停地開會討論,你要盡快適應這種工作模式。”
  “好。”
  “你先把東西搬過來,我讓人幫你裝下電腦。”
  蘇宥把自己的東西搬過來,剛坐下,旁邊的男生就滑了過來,主動打招呼:“你好,我是賀瑋。”
  一個穿著衝鋒衣的短發男生,笑容陽光,看起來也和蘇宥一樣剛畢業沒多久。
  蘇宥一愣,朝他笑笑,“你好,我之前好像沒怎麽見過你。”
  “我剛來,年前過了面試,年後才來上班。”
  “這樣啊。”
  “本來這裡就我一個年輕人,現在你來了,咱們一起適應。”
  “好。”蘇宥點了點頭。
  蘇宥把自己的東西擺到桌子上,然後把他的鈴蘭花插在筆筒裡,筆筒放在角落,用東西擋著。
  離開、到新環境、認識新同事、歸置物品……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到蘇宥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和傅臨洲分開了。
  傅臨洲也沒有把他喊進辦公室交代什麽,他以為傅臨洲會跟他說幾句話,即使只是叮囑他到市場部裡要繼續認認真真工作,即使只是問他收沒收拾好,都可以。
  可是傅臨洲沒有。
  蘇宥之前實習的時候,三個月只見過兩次傅臨洲。一想到他的好夢就此結束,蘇宥就忍不住想哭。
  三月十二號是他的生日,就是兩天后,他本來以為可以撐到過完生日再離開的。
  真是癡心妄想。
  他真的高估了自己在傅臨洲心裡的位置,姚雨姐這個得力助手一回來,傅臨洲大概要松口氣,恨不得放掛鞭炮把他這個只會掉眼淚和道歉的小廢物送走才好。
  賀瑋問他怎麽了,蘇宥搖搖頭,笑著說:“沒有,現在有什麽事情要我做嗎?”
  賀瑋擺擺手,“沒有吧,剛過完年,哪有什麽事。”
  *
  傅臨洲打電話訂了餐廳,又囑咐經理:“再幫我準備一個生日蛋糕。”
  “好的,傅總。”
  掛了電話,姚雨就敲門進來,她朝傅臨洲笑了笑,“好久不見,傅總。”
  “好久不見,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身體恢復了嗎?”
  “恢復得挺好的,”姚雨走過來,熟稔道:“我以前連長假都不休,現在讓我躺在家裡每天看電視喂小孩,不行,實在太折磨人了。”
  “別人想放假還放不了。”
  “誰讓我是您的得力助手呢?對了,我剛剛把小蘇送去市場部了。”
  傅臨洲微頓,“他怎麽樣?”
  “情緒不太高。”
  “你跟市場部的趙帆說過了嗎?”
  “說過了,讓趙帆把他安排進品牌組,有什麽項目都把他帶著,但是傅總,這樣說的話,我怕趙帆心裡有想法。”
  “怎麽了?”
  “其實我感覺這一點上我也沒考慮周全,當初直接把小蘇拎過來當總裁助理,搞得他有些不合群了,我瞧著今天帶他去市場部的時候,有幾個人斜著眼瞥他。”
  傅臨洲聽了之後臉色不算太好,姚雨剛想解釋,傅臨洲就起身說:“去市場部一趟。”
  “啊?”
  傅臨洲拿起外套穿上,“反正都對他頗有微詞,那還不如坐實了,倒也省得別人對他暗中使絆子。”
  姚雨轉了轉眼珠,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笑眯眯地跟在傅臨洲後面進了電梯,“坐實什麽?小蘇有後台?”
  傅臨洲瞥了她一眼。
  姚雨驚得捂住嘴,“我還以為您不滿意小蘇呢,原來您很滿意啊。”
  姚雨笑著說:“幾個月不見,您變化挺大的。”
  傅臨洲按下十八樓的按鈕。
  “小蘇這孩子性格其實挺好的,工作也很積極,我之前有個要緊事讓幾個實習生幫忙,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等任務分派的時候,蘇宥已經做好了,他也不邀功,是先告訴了組長,讓組長來告訴我,事情做好了,後來還是我多問了一句,才注意到他。”
  傅臨洲聽得認真。
  “他就是性格太溫吞了,膽子又小,人一多就不敢說話,到了新環境,估計要適應一段時間。”
  “市場部最近有新人嗎?”
  “應該沒有吧,品牌組好像還是那幾個人。”
  傅臨洲眉頭皺起,“以他的性子,估計也不敢主動和人說話。”
  “誰說不是呢。”
  電梯門打開,傅臨洲走了出去,姚雨給他指路:“傅總,品牌組在這邊。”
  傅臨洲走過去。
  他以為他會看到蘇宥縮在工位上,可憐巴巴地望著四周,無措地掰著手指頭。
  但現實畫面和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蘇宥坐在工位上,旁邊的男生半個身子都靠向蘇宥,不知說了什麽話,兩個人同時笑了笑,看起來氣氛十分融洽。
  傅臨洲甚至能看到蘇宥臉上的酒窩。
  他……好像很適應新生活?
  傅臨洲停在原地。
  姚雨也跟著停下來,“傅總,怎麽了?”
  傅臨洲冷聲道:“你讓蘇宥下班的時候來我辦公室一趟。”
  說完就往回走。
  姚雨愣了愣,回頭看了眼蘇宥,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姚雨走到蘇宥身邊,用著不大不小的音量說:“小蘇,下班前去一趟總裁辦公室,傅總還有點事情要跟你交代。”
  周圍人紛紛轉頭望向蘇宥,神色各異。
  “好、好的。”
  蘇宥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他指尖都是麻的,整個人迷迷瞪瞪,短暫的開心和長久的難過交織在一起,他也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緒。
  好不容易熬過下班前的幾個小時,怕電梯門口人多,蘇宥從樓梯間爬上頂層,姚雨也在收拾東西,“哎,小蘇來了?傅總在裡面等你呢。”
  她笑得意味深長,蘇宥看不太懂。
  “姚姐明天見。”
  “明天見。”
  蘇宥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
  “進來。”傅臨洲的聲音響起時,蘇宥一陣鼻酸。
  明明只是一天沒見,卻如隔經年。
  蘇宥握住門把手,走了進去。
  整個辦公室裡也沒有開燈,雖然落地窗外燈火通明,但光線依然昏暗。
  傅臨洲沒有在工作,他站在窗邊,修長的身形幾乎融進夜色。
  蘇宥關上門,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一步。
  “傅總。”
  “都安頓好了?”
  “嗯,多虧了姚雨姐。”“那邊怎麽樣?”
  “挺好的,同事也很好。”
  傅臨洲挑了下眉梢,眼神卻更加晦暗,他回頭看了眼蘇宥:“看來你適應得不錯。”
  蘇宥聽不出傅臨洲的揶揄,還一個勁地說:“這是一個員工必備的素質,我之前很不稱職,花了好久才熟悉工作,到市場部之後我會更加努力的,請傅總放心。”
  傅臨洲的酸勁全溶解在蘇宥認真又堅定的語氣裡了。
  跟他計較什麽?
  他就是一個死心眼的小傻子。
  他轉身走向蘇宥,“看來是我多慮了,本來想去市場部給你撐撐場面,結果看到你和同事聊得正開心。”
  他戲謔道:“我還以為你會掉眼淚。”
  蘇宥的眼淚瞬間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傅臨洲怔住,蘇宥完全止不住,哭得泣不成聲,他用袖子擋住臉,抽抽噎噎地說對不起。
  積壓許久的情緒突然爆發。
  他從小到大一直在經歷失去,親情、友情、快樂和自信……
  傅臨洲是唯一的失而復得。
  “傅總,傅總,我——”
  話音未落,傅臨洲就把他摟進懷裡,蘇宥懵了片刻,剛想往後退,可是傅臨洲用手臂箍住他的腰,另一隻手撫住他的後頸。
  “沒事了。”
  他的安撫實在溫柔,蘇宥委屈更盛,他把臉埋在傅臨洲的肩頭,哭著說:“您今天都沒有見我,我以為您巴不得我走,我特別難過,特別特別難過。”
  “我怕我見了你就舍不得你走了。”
  蘇宥愣住。
  “可是你需要去其他部門鍛煉,留在我身邊的話,我會習慣性地幫你鏟除阻礙,習慣性地幫你分解好工作,不讓你有太大壓力,可是這樣你得不到成長。”
  蘇宥腦袋嗡嗡的,隻盤旋著三個字。
  舍不得?
  傅臨洲說,他舍不得?
  蘇宥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地望著傅臨洲,傅臨洲用指腹擦去蘇宥臉上的眼淚,無奈道:“可以去當演員了,眼淚說掉就掉。”
  蘇宥羞臊地低下頭。
  傅臨洲又揉了揉他的後頸,“別怕,安心工作,受了委屈就回來告訴我。”
  傅臨洲說的是,回來。
  聽起來就像回家一樣。
  這樣的話他好多年都沒有聽過了。
  蘇宥不明白傅臨洲為什麽對他這麽好,但他放任自己享受這一刻,他把臉埋在傅臨洲的肩上,眼淚洇濕了傅臨洲的襯衣,傅臨洲也沒有推開他。
  傅臨洲只是一邊不動聲色地摟緊他,一邊問:“坐在你旁邊的是誰?”
  “一個新來的男生,叫……”蘇宥抽了抽鼻子,小聲說:“我記不得他的名字。”
  “哦。”傅臨洲彎起嘴角,揉了揉蘇宥的小卷毛。
  (本章完)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