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举办的那天岑等等去的略晚了一些,但好在还是于仪式正式之前入座,立在人群尽头的戚煜和雅淳都回过头来看她,所有人也回头看这个姗姗来迟的女宾客。立在那的女子一身浅色得体的裙装,妆容精致,一头干齐肩短发微微向下颚卷曲着收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她微笑与相熟的人点头问好,堪堪入座。婚礼一切顺利,戚煜在婚礼上发表了一段感人的发言,他感谢雅淳这么多年以来对她的支持与等待,虽然她与他早就登记结婚但直到今日才给她一场正式的婚礼,而她一直默默坚守,同时道出了自己与雅淳的相知相恋过程。“第一次见到雅淳,我十六她十五,那天天气很好,我在长椅上看书,她在开满了紫微花的树林里拍风景,她留了一头长发,穿着白色的裙子,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在我书册的最后空白页上画了她的背影模样。后来,她发现我了,我以为她会生气,但是她冲我微笑。那是我青春年少时第一个爱上的女孩,我当时就确定将来一定要娶这个女孩为太太,一辈子对她好,爱护她,保护她。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去那片花林,整个暑假几乎都在那里,甚至为了能够离她更近一些,我放弃了离自己家更近的高中选择更远的一所高中,但是可惜的是在开学后我才得知她随家人离开回了香港,一年后去了加拿大。尽管我遭遇过许多不幸运的事情,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无比幸运,后来我找到了她,与她在拉斯维加斯结婚,是雅淳给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快乐与希望,我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最后一句话,引来了全场人的热烈掌声,所有人祝福着,羡慕着这一对新人如此真挚的爱情,将有情人终成眷属活成了现实。这是岺等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听戚煜讲述一件漫长而完整的过去,也时至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对戚煜其实是有那么多的不了解,她所记得的不过就是那短暂的高中三年而已,而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讲,三年也仅是三年而已,他还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是为她所不知的。在他们互换戒指后,戚煜掀起了雅淳的面纱亲吻她的唇,全场爆发热烈的掌声,同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自第一排站起身来,走向那对新人将他们的手握住,婚礼主持适当的介绍那是新娘的父亲,特意从加拿大赶回来参加婚礼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今天终于看她嫁人成家,也当是一桩心事放下。我也在此宣布正式退休,以后南天航空的相关事宜将交由我的女儿及女婿接任打理。”到此,岑等等才真正的知晓,原来雅淳是中国大陆最具规模的航空公司之一,南天航空董事长的独生爱女。随后,又一位老者起身了,一头银发雪白,但却精神健硕,双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戚煜虽不是我亲生,但却也被我视作亲生,他能成家立业也是我的光荣更是他亡逝父母的光荣,希望你将来不要让众人失望。”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诧异议论之声,有人在下面询问:“新郎是陈家的养子,却为什么没有进入泛新航空,而是接手了南天航空?”不论是陈家,还是冯家,却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不论回答什么都将引起更多的问题,谁也不敢接这个茬“今天不是讨论工作的时间,还在说些不那么严肃的话题吧。”最后,还是陈伯衍起身徐徐开口,将一切带过不提平息话端,而他自始至终平静淡然又与所有人格格不入。在婚礼仪式后的婚宴时,岺等等没有入席享用那些由空运来的食材,她望着新娘离开的侧门方向跟了上去。“你确定是现在吗?”旁边一身礼服的陈伯衍边取了香槟边淡声询问。“凡事,总要有结局的。”岺等等去酒店的新娘房间,那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雅淳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桌上放着两只杯子一支香槟,见她进来,雅淳取了香槟开始斟倒。“我想换其他酒的,可是房间里只有这个,让人送会生疑。”“没关系,香槟很好。”岺等等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随后,并不经由岺等等多问,雅淳开始向她讲述了自己与戚煜的过往。就如同戚煜所讲述的那样,他们的相遇是从一片紫微花海开始,仲厦时节的C市傍晚,繁花似锦之中两个青春正好的少男少女不约而同的发现了在不远处的对方,都是白衣翩翩的模样,都是如玉如磋的好颜色,一经相识便如金风玉露,相见恨晚。“那天我本是非常不高兴的,因为一直居住在香港,习惯了那里的快速与时尚,我不喜欢C市的一切,即使只是待一个暑假我也受不了,我与家人争吵后拿着相机跑出来,在这个城市走走拍拍,最后发现了那片紫微花林,和林中的戚煜。从那一个傍晚起,我爱上了这个城市。”即使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再次谈起那时的事情,雅淳依旧眼眸里尽是兴奋与幸福。“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宠儿就是在被戚煜牵起手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旧巷子买糕点吃,一起去我家附近的高中旁边的街上买甜品吃,一也一起去广场上看免费演唱会吃冰激凌。因为有他的存在,我觉得这个城市都明亮了起来,色彩斑斓,魅力无限,我从开始的厌恶到了后面的挚爱,希望那个暑假能无限的延长下去。不过,当然最后假期还是结束了,我被带回香港,可我们之间的联系从未段过,三年的分别两地我们的感情有增无减,最终三年后我们在香港重逢。只可惜,有时候命运就是爱捉弄人,就在他到了香港的后的一年,家人着我移民加拿大。当时我不肯走,用尽了一切办法,甚至用性命作威胁要留在香港,可他们依旧不为所动,而且告诉我他们是不会同意我与戚煜的恋情的。戚煜给我写信,他要我随家人离开,不要与家人为敌。他说他会去找我,他发誓保证,我才终于同意随父母离开。我们断了三年联系,那三年是我人生最黯淡无光的三年,我变得抑郁而自闭,成了一大多数时候独自发呆的孤人,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活与学习。直到某一天,戚煜出现在我家的门口,他穿着已经不新的衬衫和白色体恤,背着背包,风尘仆仆,但却精神闪烁,看着我的眼神如星星般明亮。那就像是一道在我灰暗生活中拨开云雾而来的阳光,瞬间将一切的冷与暗驱散。我们当天晚上一起离开了加拿大,背着简单的背包,如私奔一般随意坐上一班离开的飞机,在落地发现那里是拉斯维加斯后,我们几乎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想法,也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安排。我们在那个夏天结婚了,没有戒指没有鲜花,更没有祝福,但我们还是结婚了,然后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国家,甚至在希腊买下一栋小小的房子,过着安定而幸福的日子,最后在夏天结束前他再将我送回加拿大。他说,要我好好的生活下去,坚张而快乐的,而他也不会让我失望,会再次来找到我。我怀着对他的承诺认真的完成了大学学业,热爱生活,乐观向上,毕业后进入一家航空公司担任空务工作,但却拒绝进入父亲的公司担任管理。因为我曾与戚煜约定要周游世界,他的梦想是当一位飞行驾驶员,我侥幸地想着,也许某一天,我拉开机舱的帷幕时他就在我的面前。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累积的矛盾再次爆发,我与父亲大吵后直接中家中搬出去,与他们再无往来。当时,我不担心未来,我只后悔过往,当初没有坚定的留在戚煜身边,因为那时即使是过了近五年的光阴,结局依旧是我倔强地挚爱着他。我回香港找过他,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才得知原来早在两年前他去找过我与我结婚之时,已经离开了收养他的陈家。”说到此处,雅淳的目光落在岺等等的脸上,好那化着精致眼妆的漂亮眼眸里闪烁莹莹水光,带着愧疚与无奈,岺等等便从她的眼神中懂得了些什么,不由笑了。“然后,就是我出场的故事了吧。”岺等等笑着调侃。雅淳低下了头,她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夹子,打开那夹子就看见里面的一张照片,是岺等等与戚煜在操场边并排站着的合影。翻过合影看到背面上方写介绍着照片的合影时间与地点,以及岺等等的名字,而下方着写着一行小字:“命运待我以残酷,幸而友谊待我以温柔,我嶙峋岁月中唯一可安慰的人,致谢。”雅淳缓缓念着下面一行字,将照片交给岺等等。然而,岺等等并没有接那张照片,仅是愣愣看着照片上穿着一样校服的两人,青涩而稚嫩的面容,她笑得张扬而又羞涩,戚煜如任何时候一样笑得温柔而爽朗,那种青春与自然的流露是过去了就再不可复制的。“这是他留在我们希腊房子里唯一的东西,仔细的做了保护的镜框放在风景最好的阳台处,背朝大海,面阳阳光,我甚至曾经一度的忌妒不已,我无比的好奇你到底是谁,到底与戚煜一起经历了什么,在他抛弃了一切离开时却还带了与你的照片。而他,也从不多解释什么,只说你是一位旧友,亲人。在他消失了音讯之后,我来到了C市一次次去我们相遇的花林,一次次走过我们曾经走过的街道,也一次次的站在你家的楼下抬头,很多次站在路边看着你骑一辆自行车经过离开,我想上去询问你知不知道戚煜的消息,我快想念他想疯了。直到有一天,我醒来是你在床边,告诉我是你捡到了醉酒昏睡在街边的我……”“然后,你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接近我,或许能够知道更多关于我与戚煜的过往。诚然,如你所愿,你知晓了所有戚煜与我有关的过往,甚至你成了我最好的朋友,知晓了我一切的生活,赢得我家人的喜爱,几乎成了我亲人。”岺等等徐徐地说着,口气淡然而平静,最后轻声笑着微微摇头。“我并不想伤害你,甚至你对我的情谊是这么多年以来我日日夜夜的不安,你和你的家人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愧疚与不安,我没有一刻不受着良心的煎熬……”雅淳低下头来,声音逐渐低下去说不出话,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面投出一圈阴影弧度,漂亮的脖颈露出后侧雪白的一节。沉默在这所精致的房间内蔓延,每一次呼吸,每一粒浮尘似乎都安静无声的静止一般,直到最终岺等等颤抖着伸出手去,拿起桌那杯时而由下而上浮起气泡的香槟一饮而尽。望着手里的空杯,岑等等笑了,她说:“我一直以为,那些紫微花、那些甜品店、那长发、那些曾经过种种过往都是我们独属的秘密与记忆,我将它们一一珍藏在心里当成宝,当成我与戚煜之间最重要也是最独一无二的一切。但是……但是……雅淳呀,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是你们的,全都是你们的,而我不过就是像那小偷一样觊觎了一角皮毛,却当成了宝。我以为我对他的过去已经是最漫长的执着,我用十年来深固这份执着,甚至在今天刚刚走进礼堂时我还是那么的自信与傲慢,觉得就算他娶了你,你依旧比不上我对他的用情,你不过是一个卑鄙的欺骗者,我有无数种理由鄙视你,轻视你。而真相却是,现在你让我明白了,原来我才是那个卑鄙的觊觎者,可怜的小偷,你们早在我出现之前就已经定情,而他与我的相遇甚至还是因为他对你的执着才造成的。我……我丝毫无还手之力,一败涂地,因为我从一开始都没有资格和你去比。甚至……甚至我连你的一个影子都算不上。”放下那支空杯子,岑等等摇晃着站起身,雅淳在她不稳的时候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岑等等伸手,缓慢地将雅淳的手拿下说了声谢谢。“我最后有一个请求,不要告诉他你所知晓的一切,不要……”两人相互对视沉默,直到门被推开,然后是一众年轻男女拥簇着戚煜进来,说说笑笑的声音伴随着要礼花被拉开的响声,各色的彩色亮片在屋里飞舞,岑等等被人群迅速淹没包围,而被热拥簇着的戚煜与他擦肩而过,朝雅浪而去。“戚太太,你好……”背后的戚煜出声,并不响亮,但足够穿越各种喧嚣让岑等等听清楚。岑等等立在那,无力行走,无力逃离,只是被人群不停拥挤着推搡着,或右或右,或前或后,如同困于泥沼的一片叶子,直到有一只手自人群之后伸出手来将她拉住,然后自那拥挤嘈杂之中带离。“你现在马上离开。”陈伯衍一边疾步走着一边说。“我现在不想走。”“你必须走。”陈伯衍半点不容回旋的给出肯定。陈伯衍牵着岑等等离开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房间,自大堂经过时遇上了正端着酒杯的陈老爷子也未有停留,仅是岑等等的目光与他交错而过,陈老爷子在看到岑等等时,那种眼神是疑惑的,是惊讶的。岑等等同样的不解与疑惑,他与这位老者初次见面,何以以这种眼神看她。“来不及了。”就在岑等等还未回神之时,一直拉着她想要快些离开的陈伯衍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声透着些许不甘无奈,又有些许不安的叹息自他的口中传出。岑等等忽然的停下,撞到了陈伯衍的后背,她扶着陈伯衍的肩膀站稳朝前看,就见到是大堂的门口处有几个身影正在进来。原本嘈杂喧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如同岑等等一样将目光汇集向门口的来人,因为对于婚礼仪式已经结束后才珊珊来迟的人,总是显得有那么的特别和怪异。来人为首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清瘦而儒雅,而推着轮椅的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就是当初她得知戚煜与陈伯衍是兄弟关系那场生日宴的主人父子“青书,你来了。”出声的人是今天新娘的父亲,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欣喜地迎了上去。“众位,我向大家隆重的介绍我几十年的挚友,岺青书教授。”“相信在场的各位,只要是涉猎过航空这个行业的大家都知道青书兄的成就,可是我国航空技术的重要奠基人呀,想当年改革开放后响应国家号召的第一批航空科研海归人才就是我们青书一伙兄发起的,我国的航空自主技术的研发青书兄的团队功不可没……”冯老先生拉着岺青书的手激动地侃侃介绍,在场的所有人不论年轻或是年长,都放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对这位坐在轮椅上的清瘦男子投以了钦佩的目光,那种赞赏和致敬的情绪在这所厅堂内蔓延和汇集。而一直坐在那里的岺青书却一直那样的淡定微笑着,一如岺等等所熟悉的那个模样,淡定而儒雅,面不改色的坦然迎对一切。岑青书,这是岑等等第一次认真的去考量这个名字,从前她只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称谓,而此时她自众人的讶异和只言片语的感叹中得知,这个岺青书就是那个曾经令整个国家而注目仰望的知名航空动力科研学家,这个名字曾经在教科书上出现,她还调侃笑称和自己的父亲撞了名,当时父亲笑而不语,而如今她忽然才恍然大悟,那一笑其中包含了多少故事。“我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冯兄太过喻了。”对于所有的一切之后,岑青书也仅是以这样一句青描淡写的话带过。“青书兄,你客气了,你口中所说的应该做的,可是改变了多少的命运。”一个带着笑的声音插进来,一头发银白的陈氏老先生自人群后走出,立到了岺青书的面前。见到来人,一直坐在那里平静淡然的男子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不过也仅是片刻之后他扶了扶眼镜,微笑如旧。“启锦,你也来了。”“当然,孩子成婚,我一定要来的。”“哦。”岺青书仅是淡淡的一声回应,然后也只是微笑。“青书,二十年不见,你好像一点都没变。”“你倒是头发全白了。”“你离开之后,泛新航空只有我一个人打理,忙着忙着头发就全白了,不过我倒也觉得值得,不是吗?”岺青书笑了笑没有说话,而在这个时候那一对原本去换衣服的新人又由着一批年青宾客拥簇着重新返回大厅,换上了中式的旗袍与中山装,看起来那么的般配。在见到重新返回的新人时,冯老先生招呼着他们过来,又冲众人开了口。“想当年雅淳出生,第一个抱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们青书兄,那时候要不是青书兄出手帮忙把她们母子送进医院,兴许就没有我社个宝贝女儿了。还有我的女婿,相信大家都知道他是陈兄的养子,但大家可能却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戚星和青山是一起搞科研的好搭档,出生入死的兄弟。说起来,我们家雅淳和戚煜还真是早就命中注定是要成一对儿的缘份呀。”此话一出,满堂唏嘘讶异,同时也是引起了诸多人的恭喜和祝贺,再次说些有缘千里来相会,上天注定这对新人就是要在一起的话。在冯老爷子的招呼安排之下,大厅之中迅速的摆出了三张大椅,而服务人员也奉上了茶水,冯老爷子坐在最左侧,岺青书居中,陈老爷子陈启锦则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最右坐下。在引导之下,戚煜与雅淳在红色的垫子上跪下先向陈启锦敬茶,两人再向冯老爷子奉了茶,获得两个红包的同时冯老爷子将一份产权转让书取出来,当着所有众人的面盖下印章,交由旁边早有准备的律师确认后宣布生效。最后两杯茶到了岺青书的面前,雅淳的茶接下后她收到了一个红包,本以为在戚煜的那杯茶喝下后他依旧也仅是获得一个红包而已,但没想他向立在旁边的人手中接过了一份文件。“这一份,是我替戚你的生父保存了近三十年的东西,他一直暂存在我的名下,现在我如约还给你,希望你以后能够将你能不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岺青书打开文件,接过笔在下方签字,按上手印,然后转交到了律师的手里,随后律师公布了那份文件的主要内容。从第一个字起始到最后一个字结束,全场鸦雀无声,好像整个世界都定格在此,震惊的,讶异的,疑惑的,最终又在几秒后瞬间爆发,就算是那些仪态过人的太太小姐们也忍不住相互的私语捂唇,表示无法消化相信这个震惊的消息。这一对刚刚结婚的新人也许前一刻还只是普通人,而此时起他们已经一跃成为这个国家最有的钱的夫妻之一,在下一季的全球财富排名中他们必然榜上有名。“泛新航空,20%的股权……我没有听错,是吗?”岺等等喃喃地重复着,询问旁边的人。“是的。”陈伯衍平静回答。又是一个第一次,在岑等等的记忆中自己的爸爸是一个拿着微薄工资的教师,言语平和,不争不攘,清贫到一又皮鞋穿了七八年磨坏了底都舍不得不去买,答应了自己的太太要去旅游,但过去几十年了依旧买不起几张机票新的男人。而此时,他却如此轻描淡写的拿出了泛新航空的20%的原始股份转手送人,忽然变成了一个大英雄,一个传奇。岺等等不想显得太过夸张,她想应该尽量平静些的,可是她的手和全身都忍不住在轻轻颤抖,好像随时会被一阵风就吹倒一样。“我带你离开.。”陈伯衍握紧了些她的手腕出声。岑等等摇头,说:“不,我要留在这儿。”“听我的,跟我走。”陈伯衍少有地表现出了担忧,语气放软,近乎请求。“不,我不走,我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而随后,没有令现声所有同岑等等一样疑惑的宾客失望,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被展现到了众人面前,而讲述这个故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岑等等的爸爸岺青书。三十余年前,改革开放后整个国家正欣欣向荣的发展着,国力迅速提升,航空技术也如火如荼地是推进着,国家号召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客居海外的科技人团归来建设袓国。那时的戚星和岺青书虽不过才二十余岁,但已经在全球性的科研杂志上发表文章,而岺青书当时刚刚在机械物理工程当中也取得了一个全球大奖,戚星更是获得了一个重要的全球物理科研奖项,成为该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得者而受到欧洲多国的重酬邀请。他们两人在华裔当中名声斐然。他们联合发起的归国运动,一经发声当即获得了诸多人士的响应,最后组成了一批学术和技术组织,同共归国响应袓国的建议需求。那时,他们的事迹几乎全社会的年轻人的标榜模范,他们归国后给这个国家的航天飞行带来了力量,国家用了数年的时间就迅速追赶上了西方国家,而这批人技术人才也逐渐分散在各个科研机构,在国家号召个体发展后许多人离开科技院寻找自己的发展。而那时候陈启锦认识了雅淳的父亲,一个被众人称之为冯少爷,事实是刚刚继承了大笔遗产却不知道如何运用的富家子弟。富有经济头脑的陈启锦迅速看到了机会,在他的劝说下戚星和岺青书再带上冯少爷,由四个人组成的团队自此开启了这个国家的私营民航的发家之路。用了仅仅五年,大陆在除了有国家航空之余,南天航空成为第一家也是当时唯一的一家由私人民营组织式的航空公司,南天公司。在第一次试飞航班落地的那天,所有人大醉庆祝,作为公司运营重要人员之一的陈启锦提出了向大陆以外的地区发展的计划,但却被冯少爷否定,他认为掌控大陆市场已经是很大的蛋糕,不能太贪心。这个计划的被否定也直接导致了在两年四人团队的分裂,陈启锦说服了戚青与自己一偷渡起去香港,而岑青书尽管不想离开,但作为当初一起归国的三人,他出于义气到底还是在戚青的劝说下同意离开了南天。离开之际,三人一起卖断了所有南天航空的股权,这笔钱也成为最初泛新航空的发起资金。但是,这次的偿试是失败的,香港的形势不如大陆,那里有太多精明而有拥有巨大资金支持的人,三个人遭遇了失败,最落魄的时候连房租都交不起,最终戚、岺二人回到了大陆C市,而陈启锦却坚持留在香港寻找新的机会。最后,又一次是陈启锦找到了机会,这次不是有钱而没有计划的大少爷,而是一位富家小姐爱上了他,那位小姐不顾家中的反对要与之结婚,而他最终也成为了那家唯一的女婿,在小姐的父亲因车祸双去世后,他当即继承了大笔财产,成为了泛新起死回生的源动力。那时,离他们三人分道已经过去数年,戚青与岺青书都已成家,在陈启锦的请求之下,他们再一次远赴前去香港,甚至说动了一批当年曾共同为共家人才计划效力的精心一起放手一博,终于在历经数年之后将泛新壮大,成为诸多同类公司中的翘楚,最后成为第一个成功上市的公司。但也就是在上市欢庆之夜,戚青所乘坐的飞往美国的私人飞机出事坠机。之后泛新经历了一次重组改革,众多股东仅拥有资金收益权益却放弃了运营管理,陆续离开香港分居世界各地,其中包括岺青书,他也迅速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不仅不再针对各项事业,甚至不再针对任何的科研工作进行任何的举动,有人说他去了瑞士,有人说去了丹麦,没有人知道他只是回到了C市,成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老师。最终,泛新成了陈启锦一人掌握的航天帝国。戚星离世后半年,她的女儿在C市出生了,陈启锦为了能让自己曾经兄弟的孩子获得更发的教育与发展将其接到香港,纳入陈家待同亲生,她就是卫仪。由戚星的另一个孩子,则由他的夫人独自扶养长大,直到19岁那一年她离世,之后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那个孩子也被接进陈家,就是戚煜。二十二岁那年,戚煜离开了陈家独自开始行走世界,后来以自己的努力进入西点军校,再进入联合国维合部队,像他的父亲那样成为一个传奇,如今娶到一位美丽的妻子。讲述结束后,在所有人的掌声中戚煜微笑着与众人致意,温和而谦逊。“这股份怎么没有让养着戚家儿女的陈家保管,反而让岺先生保管?”人群有人发出疑问。岺青书的眼在遇到这一个问题时隔着透明镜片的双眼有微微的闭敛,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两秒后他冲人群中的岺等等伸手招了招,示意她上前来推自己的轮椅。“我能说的该说的已尽于此,时候不早了,我的夫人还在等我回家,先行告辞了。”岺青书礼貌作别后,由岑等等推着穿越众人的目光,自这所装扮得喜庆而富丽的大厅离开。“等等。”陈伯衍是唯一一个自大厅里追出来的人,他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一声唤,是叫前面离开的人稍等,还是叫着岺等等的名字。陈伯衍上前来,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仅是扶了轮椅的把手帮着岺等等一起将岺青书推到路边,同时许久不见的安娜开着一辆黑色奔驰过来。陈伯衍亲自开车送岑等等和岑青书回家,一路上车内安静无语,即使是在途中还堵车了许久,也一直没有任何人吐露过任何言语,尽管这车内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万千疑惑。最终车子在岑家楼下驻停,在将爸爸安顿下车后,岑等等说了个谢谢后推着岑青书离开。回家,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神情焦急的在在屋里走来走去,见到进门来的父女放下心来之余又迅速的表现了不满,说岑等等这么一声不响地带爸爸书出门太令人担心,还问她怎么忽然一声不响把头发也剪了。岑等等一力承担了所有责怪,始终微笑着,并一再配合的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妈妈才肯作罢,一边继续唠叨着一边去厨房盛汤。“妈,我有件东西落在出租车上了,出去找一下,给我留点饭菜就好。”岑等等冲着厨房的位置喊过话,尔后冲爸爸微微点头,折身出门下楼。陈伯衍果然还在楼下,一手插在西裤的兜里,立在晦暗月光下的路边背景被路灯拉的很长很长,一直越过了阴影落到马路的另一边。“走走吧。”陈伯衍伸手招了招。两人沿着已经静寂无人的街道前行,偶尔穿过树荫阴影,偶尔路过光明的路灯,一直向前沉默着,直最行到一处十字路口处他们才不得不停下。“你知道多少?”岑等等问。“所有。”陈伯衍如实回答。岑等等无言以对,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在暗中计划着,盘算一切的人,却时至此时才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设的局原来不过是别人的局中局而已。岑等等笑了笑,低下头去,陈伯衍伸出手来到她的头顶上,但却又迟迟没有落下去,在迟疑犹豫间,一片冰冷雪白的飞花落到他的手背上,然后是两片,三片,纷纷扬扬的落下来,C市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我该回去了,我该回去了……”岑等等细细喃念了两句后转身离开,但是也才走出了几步之后,她不可抑止的蹲了下去,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全盘崩溃,她忍不住捂着脸大声哭起来。“这一天真的好痛苦,真的好难过,今天我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整个青春都是一场荒唐的笑话,我也明白我失去了两个相信的朋友,我甚至失去了对整个家的信任,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样,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陈伯衍走过来,在岺等等的面前单膝跪地,伸手将她揽到胸前,挡去那部分的风雪任她放声大哭。“你没有错,是这个世界本就不值得信任。”“那你呢?”“最好……”手机响了,两个声音,似乎就是那么的巧合,两个手机的来电铃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在安静的雪夜格外响亮,一个是岑等等的,另一个那是一种老式的单调铃声,即使不用取出来看也知道它是来自一部已经早被市场淘汰的古旧手机。岑等等接起手机安静是放到耳边,同时陈伯衍接起手机,因为那手机太过老旧,也因为四周太过安静,即使岑等等不用刻意的去听,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所接起的电话那头的内容。“威廉,下雪了,你来接我去看雪吧。”岑等等挂断了自己手里的通话,抬起低着的头仰望面前的男子,路灯的光自他背后而来勾勒出他英俊的轮廓,而面容却影藏在阴影当中看不清,大雪纷飞在四周更让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迷离。岺等等没有问他要不要去,而只是静静地等待,在心里数着1、2、3……在五秒钟后岺等等笑了,那种自嘲而又嘲笑对方的,她抽出被陈伯衍握着的手,拂开他揽着自己的臂趔趄着站起身,摇晃着后退。“陈先生,再见,晚安。”转身,岑等等一路向前疾走,然后变成快跑,迎着那凛冽的冷风和扬洒的雪花,她觉得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道风,冰冷而透明,那些风与雪,冷与黑从自己的前面不停扑来,然后呼啸着从自己的身体穿过,像是筛子一样经历着这一次的洗礼,除了冷什么都留不下,什么也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