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像喜欢星星那样喜欢你

【青梅竹马+甜酸爱情】 【9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爱情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是并肩说笑的小小少年,你就是我的眼里的星星。 很久很久以后,我想你是陪在我身边的那盏长明灯,但你始终住在天上,只能垂眸对我眨眨眼睛。 知道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过去,也是现在。

第八篇:知道不知道
楔子:
十六岁之前,人前温青青管姜幻叫小哥哥,后来两个人都长大了,小哥哥三个字嫌矫情,就改成了小哥,再后来,一本盗墓小说流行起来,这个称呼有了歧义,温青青干脆就对姜幻直呼其名。
姜幻从没想到过,有那么一天,温青青还会喊自己一声小哥哥。
比如现在这一刻。
他用十年前的钥匙打开大门,走进这阔别了十年的房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摊平四肢,点燃一支烟,哒哒的脚步声从高到低由远而近,最后在他身边停下来,温青青蹲在他面前,仰起脸看他:“小哥哥,你回来了。”
26岁的温青青烫了鬈发,棕色的大卷,像芭比娃娃的假发,妆也画得浓,脸白唇红,深秋天气里裹一件臃肿的毛呢大外套,蹲在地上,像霜之降至的清晨,走廊里一只颓唐的懒猫。
她有一种魔力,让姜幻忍不住想要同她多说两句话,即使已经多说无益,姜幻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垂下眼睛:“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温青青裹紧了往下滑的外套:“叫你来听遗嘱啊。”
姜幻一怔,失魂落魄地问:“婆婆的遗嘱不是十年前就宣布完了吗?”
在他视线的余光里,温青青突然甜甜一笑,梨涡浅浅,声音柔软如十六岁之前:“小哥哥,这一回,是我的遗嘱呀。”
一、
温青青从小就是个狐媚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留齐刘海的bobo头,剪得短,头发斜斜地从耳根上擦过去,露出整段腻如羊脂的颈子和一双小精灵似的尖耳朵,穿大敞口的娃娃领高腰裙,大裙摆玫红色,粗跟圆头小皮鞋可恶又俏皮,她像安徒生童话里穿红舞鞋的姑娘,在娱乐室中央的地板上踢踢踏踏,慵懒地晃荡着窄肩膀。
她在唱一首歌,万芳的《知道不知道》,她唱起歌来有点烟嗓,模仿万芳的声音,虽然稍嫌稚嫩,但婆婆说,如果万芳再年轻些,大概就是这把嗓音。
婆婆是个挺贪享乐的人,家里开辟出一间专门的娱乐室,放一整套音响,周六晚上全家聚到一起唱歌,说是一起唱歌,其实不过是温青青的个人秀,绾绾说温青青是薛宝钗,八面玲珑只会讨婆婆欢心,知道婆婆喜欢万芳梅艳芳这一类老歌手,就专门捡这些歌来唱。
这首《知道不知道》是温青青的保留曲目,每次都留在最后,这首歌意味着今宵欢宴将尽,唱完歌温青青甩下麦克风扑到婆婆怀里,她到这座宅子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早,婆婆最喜欢她。
绾绾的脸色又变了变,咬牙切齿小声说了一句‘狐狸精’,下一瞬,姜幻发现窝在婆婆怀里的温青青悄悄伸出手,冲着绾绾比了个中指,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绾绾几乎要蹦起来去掐死温青青,姜幻使劲按住她的手,低声喝止她:“别发疯!”
温青青笑得更加得意了。
欢宴散了,娱乐室里一片狼藉,饮料瓶和果壳撒了满地,这些都留给明天的清洁工,大家散伙、各自睡觉去。温青青是个夜猫子,睡不着觉,她的房间窗户外邻着一棵大树,探出身去勾住树枝,整个人就能顺势攀上树去,她经常这样盘在树上看夜景,温小白笑话她像只猫头鹰。
夜间是发现秘密的好时机,温青青抱着树枝往下看,目光落在秋千架上,嘿,好一对狗男女。
姜幻推着秋千架,架子上绾绾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清晰:“姜幻,不许你搭理那个狐狸精。”
姜幻说好,绾绾满意地笑:“就算那个狐狸精找你说话,你也不能搭理她。”
姜幻迟疑了一下,刚要回答,突然树上劈头盖脸砸下一堆果球来,他用手挡住脸抬头看,一束明晃晃的光线照着他的脸,温青青一手抱着树枝一手拿着手电,脸上笑嘻嘻,眼睛里却像结着冰:“呀,大半夜不睡觉,偷情呢?”
十五岁的少女怎么能说出这样粗俗的话,姜幻不想搭理她,于是拉住绾绾的手:“我们走。”
走出没几步,后脑勺上狠狠挨了一下,姜幻被砸的眼前一黑,低头看,一只粗跟的小皮鞋轱辘着滚到自己眼前,温青青语气嚣张:“拖油瓶,记住了,你不过是个搭头!”
她在说绾绾,而且说的是事实,姜幻无言以对,只能握紧了绾绾的手。
二、
姜幻是14岁时候来到温家大宅的,得知即将被收养的时候,姜幻并没有觉得有多快乐。
温家合家上下没有成年男人,只有六十多岁的温太太和一个常年雇佣的保姆,哪里像个正常家庭,而且温家已经收养了六个孩子,六个毫无血缘的孩子住在同一幢房子,这和孤儿院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坐在孤儿院前面大草坪上的秋千架上兀自苦恼,突然后脑勺上一阵疼,转过头,绾绾站在不远处冲他笑,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粉色弹弓。
姜幻的心瞬间变得柔软,他向绾绾挥挥手,更加在心里确定了信念,不能走,如果自己走了,那绾绾怎么办呢?
1998年的阳江城,姜幻14岁,是阳江福利院里的孤儿之一,他沉默又清高,不爱搭理人,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也就排斥他,唯一跟他关系好的,只有一个绾绾。
他们同年进的孤儿院,姜幻曾经对她发誓,他将永远不会抛弃她。
所以他断然不会扔下她,即使要收养他的是阳江城首屈一指的慈善富豪温太太。
她一生未婚,却前后领养了六个孩子,虽然不合法律,但福利院两幢宿舍楼都是她的捐赠,吃人嘴软,有关部门也就对她的收养爱好格外宽容。
虽然姜幻打定了主意不去温家,但他最终还是走进了温家的大房子,牵着绾绾的手——在他告诉院长自己不想和绾绾分离后,温太太决定同时收养绾绾,话已至此,姜幻再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
但是走进温家大门的那一瞬间姜幻就后悔了,大房子,大草坪,秋千架,草坪上玩闹的孩子们,这一切和孤儿院别无二致,除了更豪华更精致。
然而最让他觉得后悔的,莫过于温青青。
温青青是春天青草正茂的时候,温太太在自家门前捡到的,一起的还有青青的同胞姐妹小白,青青与小白从小在温家长大,对于温太太来说,她们如同己出。
温小白是个恬静爱读书的姑娘,温青青却不,她骄横跋扈,明艳嚣张,如果说温小白是一朵被采撷下来放在书桌上的白玫瑰,那温青青就是长在枝头的红玫瑰,连着梗,艳丽又多刺。
她的嚣张给其他人带来压迫感,尤其是绾绾和姜幻,温青青喜欢对姜幻颐指气使,让绾绾气促不已。
除了温小白,其他几个孩子都不喜欢温青青,他们在背后嚼舌头,都说温青青狗仗人势。听到这些话的温青青嘴角一撇,冷笑:“如果我是狗,他们又是什么?”
温小白摸摸她因为在树上待久了而变得冰冷的手臂:“青青,你看过黄永玉画的猫头鹰吗?”
第二天温青青在图书室里翻到黄永玉的画,画上猫头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环顾一圈,图书室的墙上挂着各种格言,难得糊涂,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字字句句都在讲莫嚣张,十三岁的温青青撇撇嘴:“我才不要。”
三、
温青青依旧对姜幻颐指气使。
“小哥哥,我今天不想做作业,喏,这几道习题,九点之前把答案给我,不要让婆婆知道。”
“小哥哥,你还有零用钱吗?我这个月的花光了,借我点钱吧,我看中了一个发箍。”
“小哥哥,这盒巧克力是你买的吗?我喜欢,我要吃。”
姜幻难得的没有屈服,他从温青青手里劈手夺过巧克力盒子:“不行,这是要送人的。”
温青青不依不饶:“这盒给我,你再去买一盒好了。”
姜幻死不松手:“温青青你不要太过分!”
温青青松开了手,转身往楼梯上走:“那好,我去告诉婆婆,前天图书室里那樽瓷器不是我打破的。”
姜幻一怔,头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臂已经箍住了温青青的腰:“不要!巧克力给你,你别去告密。”
温青青刚洗过澡,头发上有一股茉莉花的甜香气,可是她的话却辛辣:“不行,我凭什么帮人背黑锅呢?老师说要诚实啊,我得去把真相说出来。”
她作势要走,姜幻抱紧了她,低声喝:“你不要无理取闹,老师还说要独立完成作业呢!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温青青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她掰开姜幻的手,拆开巧克力盒子:“你知道送巧克力是什么意思吗?”
姜幻红了脸,不吭声。
温青青咬一口巧克力:“姜幻,你得答应我,不能早恋。”
姜幻松了一口气,刚要答应,温青青又补了一句:“要早恋,也只能是和我。”
姜幻愣在原地,温青青把巧克力盒子一收,站起来探身在姜幻脸颊上飞快地啄一下,笑嘻嘻地说:“记住了,是男送鲜花女送巧克力,下次不要送错。”
温青青走后许久,姜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被吻过的地方火辣辣的,温青青的唇蜜是辣椒味的吗?姜幻的心里一团乱麻,这是被告白了吗?可是温青青懂什么是爱情吗?或许她只是恶作剧吧,或许她只是想看自己如遭雷劈手足无措的样子?
钢琴声打断了姜幻的思绪,琴声从二楼传来,弹奏者是温青青的姐姐温小白,温小白从小学钢琴,最擅长古典乐,她整个人也像是她弹奏的曲子,温吞、端正,大方。
如果温青青有她姐姐一半的温柔就好了,姜幻想。
巧克力被温青青吃掉了,姜幻只能重新买礼物,路过花店的时候,想起温青青那句‘男送鲜花’,姜幻迟疑片刻走了进去,但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退了出来,花店店员介绍他买热烈奔放的红玫瑰,但是他怎么能送红玫瑰给绾绾呢?红玫瑰是温青青,热烈的、有刺的温青青。
他最后买了一小瓶廉价香水,他和绾绾恋爱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绾绾是不久前告白的,她对姜幻说,她喜欢他,她想要做他的女朋友,他的妻子,他未来孩子的母亲。
“等我们有能力了就从温家搬出去,我们有两双手,不会饿死的,那时候我们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被人捉弄……”
绾绾描述的世界真美好,14岁之前,姜幻一直是这样想的。
14岁之后呢?姜幻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们很晚才回家,大家都睡了,他们两个牵着手蹑手蹑脚地进门,姜幻担着心抬头望一眼温青青窗口的那棵大树,没有一束灯光打下来,姜幻悬着的一颗心悠悠落地,却也生出淡淡的失落怅惘。
四、
和绾绾的恋爱,姜幻以为自己瞒的很好,神不知鬼不觉,直到被婆婆叫进图书室。
从图书室出来,婆婆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你们这些孩子里,只有青青和小白,我是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这一句话已经很明确,青青和小白是赫拉与宙斯,而其他人,包括姜幻在内,都不过是赫尔墨斯的雕像,是附赠,是陪衬。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收养其他孩子?仅仅是为了让温青青有可以欺负的对象吗?姜幻觉得愤怒,难怪婆婆会那么喜欢温青青,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自私、刚愎,把其他人当玩具。
在走廊尽头,姜幻遇到了温小白,和温青青不同,温小白留长发,穿素净的长裙,尽管和温青青长着同一张脸,但打扮上的不同,让人一眼就能区分。
温小白的手里捏着一叠纸币:“姜幻,青青前段时间压榨你的钱,还给你。”
温小白的温柔让姜幻绷着的一颗心稍稍柔软了下,他接过钱,低声道谢:“谢谢你。”
有了婆婆的撑腰,温青青变得越发放肆,姜幻发现她还有一个新的毛病,那就是爱撒谎,爱试探,比如她问姜幻那个令所有男人头痛的问题:“姜幻,如果我和绾绾同时落水,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姜幻面无表情地敷衍她:“救你。”
温青青笑眯了眼睛,在他的脸颊上响亮地吻一下。
要怎么对绾绾说?然而绾绾理解他,绾绾握着他的手:“我知道你这是缓兵之计,我们再忍两年,两年后我就成年了,那时候我们离开温家,谁也管不着我们。”
可是真的完全是缓兵之计吗?姜幻知道,自己厌恶温青青,厌恶她的自私和骄横,可是他同样记得她的眼睛和发香,温青青喜欢腻着他,像一只无尾熊,他在图书室翻书的时候,温青青就盘腿坐在旁边,装模作样翻流行歌词大选集,间或瞟他一眼,又瞟一眼,摇头晃脑,脸上带着俏皮的笑。
他便想起林徽因的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绾绾怨毒的话打破他的思绪:“温青青这种人,会有报应的。”
姜幻吓了一跳,伸手摸摸绾绾的头发,没有说话。
姜幻没有想到,这报应来的那么快。
出事的那天,温青青的学校有晚会,她有节目,独唱,她拉了温小白做自己的钢琴伴奏,为了配合她的twins计划,温小白剪了和她一样的发型,穿一样的衣服,姐妹两个拉着手从楼梯上走下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狡黠的笑,跳到姜幻面前扶住他的肩膀:“嗨,你猜我是谁,青青还是小白?”
姜幻丝毫不留情面:“温青青,小白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温青青讪笑:“你一定要去看我的表演,我的节目在晚上8点半左右,那时候你肯定没事。”
姜幻连声回答好,温青青瞪着他的眼睛:“别敷衍我,我一定要看到你。”
她眼睛挺尖利,能看出来姜幻是在敷衍,实际上姜幻确实没打算去看她的表演,今天是绾绾的生日,他早答应了绾绾会陪她过生日。
温小白走过来拉拉青青的衣角,笑着对姜幻说:“我们走了。”
姜幻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温小白。
就在几个小时后,小白和青青被绑架,第二天,警察在郊区的废旧砖窑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婆婆去了外地,作为家里最年长的男孩子,姜幻被警察叫去认领尸体,然而到了现场,队长见到姜幻立刻变了脸色,破口大骂怒斥下属:“这还是个未成年人!”
只这一句话,姜幻就已经可以预想这场面会有多么血腥可怖,尽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只那一眼,他顿时像被剜去了膝盖骨,踉跄两步靠着墙滑下来,捂着脸吐得天翻地覆。
不,昨天见面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昨天这具尸体还是一个鲜活美丽的少女,小猫一样,活生生地会笑……这是谁?这具尸体是谁?温小白还是温青青?只有一具尸体,那另一个呢,另一个去了哪里?是死还是活?
幸存者在两天后被找到,她藏在山洞里,藏的很深,两天粒米未进,奄奄一息。
而她清醒后,面对着病床周围一双双含义未明的眼睛。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是温青青。
那一瞬间,姜幻紧绷的一颗心倏然舒展,片刻之后,无穷无尽的负罪感在心里蔓延开来,姜幻紧攥住拳头转身,咬着牙不敢再看床上那张熟悉容颜。
五、
婆婆是在姜幻高考那年去世的。
自从温小白死后,婆婆的健康就每况愈下,她一生未婚,没有丈夫儿女,连父母兄弟一并也没有,只有温青青和温小白,她养了她们十几年,青青和小白是她的肉中之骨骨中之血。如果出事那天自己没有外出,如果自己在家里,如果接到了绑架者的勒索电话,那么青青和小白是不是就不会在绝望中自寻出路,小白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小白的死和婆婆的病,整个温家都死气沉沉的,除了温青青,所有人都想着赶紧离开这里,绾绾高中跳了一级,和姜幻是同级了,她抱着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和姜幻商量:“我们填北京吧,往北方去,你想报什么专业?金融好吗?”
他们坐在秋千架上窃窃私语,姜幻总觉得头顶上的树冠在哗啦作响,他忍不住抬头看,然而没有那张狡黠又跋扈的小猫脸了,温青青在医院照顾婆婆,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
除了温青青,没人愿意去照顾婆婆,顶多是敷衍地隔两三天去探视一面,这些年来婆婆的偏心有目共睹,人人心里都存着一口恶气。
姜幻甚至在猜想,这幢房子里,是不是有人在盼望婆婆快点死。
姜幻在这间房子里看到了人世间的七宗罪,傲慢、嫉妒、贪婪。
他也想逃,因为这罪恶里也有他的一笔。
他决定听绾绾的,填报北方大学的金融专业。
高考结束后第三天,婆婆在医院去世。
葬礼很简单,作为婆婆生前最受宠的养女,温青青主持葬礼,站在灵堂答谢吊唁者,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只有她还站在灵堂里,灵魂出窍了一般,一动不动。
自从温小白出事后,姜幻已经有快半年没和温青青说过话,温青青不再缠着他,骄横跋扈的温青青不见了,她越来越像死去的温小白。
他想走过去,却如中定身咒,他跟她说句话,却如鲠在喉,到如今,他和温青青之间这笔烂帐讲不明算不清,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站在什么立场他都觉得可笑滑稽。
婆婆的遗嘱在一个星期后宣布,如同所有人猜测的那样,温青青是最大受益人,这幢房子是她的了,婆婆名下的动产不动产都是她的了,律师念:“已有专项基金负责其余孩子的教育,可供养直至大学毕业。”
下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婆婆已经去世,未来的学业也有了保障,没有多少人愿意再留在这里,飞鸟各投林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陆续有人搬了出去,姜幻是最后一个。
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他被北方大学的金融系录取,九月报道,绾绾在同校的旅游管理系。
这一走,大约就不会再回来了吧,姜幻收拾好行李,在一楼客厅里站了一会儿,迟疑着要不要去和温青青说再见,这些天陆续有人离开,温青青从没对任何人说过挽留或再见。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提起行李走了出去。
经过秋千架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一眼茂盛的树冠,他巴望那树冠里隐匿着一张偷窥的脸,哪怕是美女蛇也无所谓,但是没有,除了风在林梢,什么都没有。
2002年,温家大宅好一似飞鸟各投林,落了个白茫茫一片大雪真干净。

大学四年,姜幻再没回过阳江,再没见过温青青。
他到底还是没有和绾绾在一起,来到大学后不久他就和绾绾摊了牌,绾绾先是惊讶,反应过来后她狠狠给了姜幻一个耳光。她没有问为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也不过是徒伤彼此,她很快疏远了姜幻,和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混到了一起。
她对姜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姜幻,你这样又对得起谁呢?
是啊,到头来他对得起谁呢,因为对绾绾的责任感,他推拒了温青青,因为对温青青的爱,他在心里庆幸死的是温小白,可是温小白呢?无辜的温小白呢?
有一件事情,姜幻从未对外人道,只有他与青青两心知。
温小白是姜幻和青青害死的。
绑匪打电话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只有姜幻一个人,那天是绾绾的生日,姜幻答应了要和她一起过生日,所以根本没有去晚会现场,晚上8点多他回了一趟家取东西,就是在那时候接到了绑匪的电话。
绑匪说绑架了温家姐妹,要他交赎金到指定地点,并且让温青青同他说话,但是姜幻却不相信这是真的,温青青那么诡计多端,肯定是看自己没有去晚会现场,所以随便雇个人打电话给自己骗人,这种把戏她不是第一次玩了,姜幻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玩的太过火了。”
挂掉电话后,姜幻也不是没有迟疑,他打电话给了青青的班长,问他青青和小白是否还在会场里,班长忙的焦头烂额,敷衍他说姐妹俩都在,姜幻一颗心彻底放下来,为了防止被温青青打扰,他关掉了手机,安心去赴与绾绾的约会。
婆婆没在家,其他人都乐得在外面鬼混,那一夜,直到凌晨家里一直没有人,电话又响了几遍,但都无人接听。
凌晨左右,姜幻和绾绾回到家,发现整幢房子没有一点光亮,手机开机后,姜幻发现有多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想到晚上那个电话,心立时如坠冰窟,他推开青青和小白的房间,没有人,床褥还保持着早晨刚叠好的状态,他推开窗户,晃动树枝:“温青青,别躲了,快出来!”
没有人,青青和小白都不见了。
然后他报了警,此后的十几个小时里,他坐立不安,每当风声吹动门环响,他总以为是青青和小白回来了,他都想好了腹稿,青青你越来越没分寸了,搞恶作剧还要拉着小白……但是没有小白了,小白变成了一具尸体。
在后来青青的口供里,姜幻知道了当时的状况,在敲诈电话一直被拒接后,歹徒恼羞成怒,小白迅速分析了情势,她告诉青青,就算得到了赎金,歹徒也不会放过她们,因为有一个歹徒没有蒙面,他的脸被她们看到了,他怎么会允许她们活着呢?所以她们得逃,绞尽脑汁终于想到逃跑的方法,在逃命的过程中,为了青青,小白被抓住了。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把那个电话当玩笑,那结果会不会不同?
如果青青不是一个刁钻的撒谎精,那姜幻是不是就会认真对待那个电话?
小白死后,姜幻想了又想,想的头痛欲裂,往事不可追,谁也不能讲过去翻盘重写,小白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无论如何,小白的死,与自己和青青脱不了干系。
想必青青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收敛下来,不再骄横,甚至躲避自己。
温青青与姜幻,是彼此最丑陋的过往。
七、
姜幻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临近毕业,大家都在找工作与考公务员之间徘徊的时候,他已经在老师的牵线帮助下办妥了去异国读研的手续。
出国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回了一趟阳江。
他隐约知道,青青两年前考上了一所大学的建筑系,但是没过多久她就休学了,休学后她回到了阳江,婆婆留给她的公司交给外人打理,她吃股份,好在家底丰厚,她这样不事生产也能舒适过活。
他还知道,这四年来温青青在慈善事业上的投入也不小,她向孤儿院捐赠了一幢图书楼,她深居简出,在传闻里变得越来越向婆婆靠拢。
姜幻到达阳江的那天是个晴天,他走到温家大铁门外,就看见温青青坐在树下的秋千架上,深秋天气已经有点冷,她的膝盖上盖着一块毛毯,草地上一个年轻人半跪着,不知道在和她说些什么。
那是谁?是她的男朋友吗?
姜幻在树丛的隐蔽下凝视了温青青许久,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四年不见,温青青变了模样,她留起了长发,烫鬈,染成褐色,不再穿的像个俏皮的洛丽塔,宽松的大毛衣显得她整个人很懒,恹恹的,像病猫。
很快姜幻从温青青的心理医生那里知道了实情。
温青青的心理医生,正是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知道温青青与姜幻的纠葛,他在酒店找到了姜幻,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温小姐有精神分裂迹象,她有时觉得自己是温青青,有时又认为自己是已经去世的姐姐温小白,我从读书时期就在观察她的病症,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进展,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
送走医生,姜幻捂着脸蹲在墙边落下泪来,四年前他背负着秘密和愧疚感离开阳江,他以为,时间和距离会让彼此都平静下来,这四年里他努力读书,将自己打磨成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他以为温青青也可以,但是他忘了,小白是青青是亲姐姐,她们同卵而生,小白是为了青青而死,青青间接害死姐姐,怎么可能走的出来?
姜幻终于还是推开了温家那扇大门。
他没有想到,温家大门的钥匙竟然四年来都没有更换过,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大门,如入无人之境。
温青青坐在二楼图书室的阳台上读书,厚厚的大书摊开来,姜幻凑近了看,是一本建筑学专业书籍。
对于他的归来,温青青似乎并不觉得诧异,她的精神并没有姜幻想象中那样糟糕,发现有人走近,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闪过片刻讶异,很快变得平静:“你回来啦?”
好像他只是出门四小时后放学后归家一样。
姜幻装模作样地拿过放在阳台上的书:“肯尼迪图书馆,你喜欢这个?我就要去这里了。”
温青青看上去精神不错,完全不像前几天他偷窥到的那病怏怏懒猫,她把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整个额头,手边还放了一沓白纸,上面涂抹着一些线条,姜幻用眼神询问,温青青腼腆一笑:“这是我自己的设计作品,刚开了个头。”
认识她八年,从未见过她如此乖顺的时刻,姜幻的心变得异常柔软,他伸手按住那沓稿纸,眼睛直视着温青青:“青青,跟我一起去法国怎样?”
他以为温青青会拒绝,至少不会立刻答应,没有想到温青青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姜幻脑海里紧绷的那根线瞬间松弛下来,然而没等他脸上的笑容绽开,眼前的女孩子从窗台上跳下来,一边朝门外走一边说出一句话,那句话让姜幻刹那如坠极寒。
她说:“好啊,我去告诉青青这个好消息。”
八、
姜幻以为,离开阳江,在美国,完全陌生的环境应该会对温青青的病情有所帮助。但是他没有想到,温青青的病情有增无减,上一刻她或许是温青青,然而下一刻就变成了温小白,姜幻疲于应对,在美国的每一天似乎天都是灰的。
难得的假期,温青青对姜幻说:“我们去旅行吧。”
去的是浦江郑氏宗祠,说起来浦江离阳江并不远,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姜幻早就听说过这个传奇的江南第一家,但是一直没有动过去看看的念头,一族三千人同居,多可怕,姜幻从小长在孤儿院,后来又来到温家,对于这种多人聚居的生活他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没想到,有生之年会来到这里,飞跃整个大洋,只为了看一眼这儿时的噩梦。
在郑氏宗祠他们遇到了旧知,绾绾大学是旅游管理专业,毕业后做了导游,她带队到郑氏宗祠参观,在大门前她和他们相遇,她没有太过惊讶,似乎早知道姜幻会回来找温青青。
作为导游,她向游客们介绍这处东方奇迹——郑氏自南宋至明代,合食义居15世累计330余年,明太祖朱元璋赐称‘江南第一家’,人称郑义门……
温青青挽着姜幻的手臂,兴致勃勃:“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这一家人,大家永远在一处筵席不散,那有多好……婆婆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只是想而已,温家连6个人都留不住呢……”
他们在浦江留了几天,就在姜幻踌躇要不要回阳江看看的时候,温青青消失了。
失踪前,绾绾曾经来找过温青青,青青回来后和姜幻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她问姜幻:“你觉得我是青青还是小白?”
姜幻怔了半天才回答:“你是青青啊。”
温青青怅然笑:“可是我觉得我是小白。”
姜幻无言以对,温青青接着说:“怎么办呢?如果我是青青,你愧对小白,如果我是小白,你又愧对青青。”
她说的没有错,不管在他们对彼此有过多少误读,在这件事上,只有他们能理解彼此,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姜幻都愧对死去的那个,因为那一个的死与他有关,如果死去的是小白,小白何其无辜,更不用说,在生还的那个说出自己是青青的时候,他的心里曾有过一瞬间的安心。
但是他不能让自己陷在这个死局里,于是他耐下性子安慰眼前人:“你只是病了,等病好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温青青淡淡一笑:“等病好了,我就是一个人了……你希望我是小白还是青青?”
你希望活下来的谁?你希望死的又是谁?
姜幻终于绝望,他不得不承认,那场绑架案让他和温家姐妹陷入了死局,路已经走到尽头了,无路可走了,无计可施了,无能为力了。
温青青留给了他一张字条:姜幻,我们还是再也不要见面了吧。
九、
22岁,她留书给他,对他说,我们还是再也不要见面了吧。
然而就在她26岁生日快到的时候,28岁的姜幻在都柏林收到一封来自温青青的信,信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有事,速来。
落款只有一个wen,没有写到底是温青青还是温小白。
姜幻踌躇了许久,终于决定回去阳江,他推开旧时门扉,走到旧时的房子里,见到旧时的人,然而那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一句,这次,是我的遗嘱。
姜幻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温青青,你又是在骗人吧?你从小就喜欢骗人,你都26岁了,成熟点好不好?”
温青青没有搭理他的眼泪,只是夺过他手里的烟,凑近了吸一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哥哥,本来说好了不再见面的,但是,遗产可以捐赠出去,这幢房子要怎么办呢?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把他留给你,除了你,谁还能帮我保护这幢房子呢?”
她跪在地上,把头枕在姜幻腿上,喃喃自语:“面部肌肉萎缩,听说过吗?嘿,好稀奇的病呢,据说人会迅速变老,小哥哥,我这是替青青多活了一辈子吗?”
此刻她是温小白,下一刻她会变成温青青吗?她到底是温青青还是温小白?姜幻的眼泪落到眼前人的鬈发上,半天才说出话来:“别随便说死,这种病,人不会死的。”
这些年阳江的地产生意蓬勃发展,温家附近不再是一片宁静,附近的土地被开发成别墅,邻居家的小男孩是个鸽子迷,在自家的草坪上养了很多鸽子,小男孩对温家很感兴趣,温青青在秋千架上看书的时候,小男孩趴在围栏上往这边望,招呼温青青:“喂,你喜欢鸽子吗?”
姜幻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温青青正蹲在地上喂鸽子,弄了满手的泥,他走进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抱着她的大毛衣,把她拉起来给她套上,从袖口里把她的手拉出来,擦干净泥巴,温青青眼巴巴地望着他:“鸽子和我说话呢。”
姜幻眼皮不抬:“哦,说了什么?”
温青青嘻嘻笑:“鸽子问,你是谁呀?青青还是小白?”
姜幻动作一停,不答话,温青青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里蓄满了泪:“真的。”
姜幻无力地垂下手,他知道的,这个问题解决不掉,10年前解决不掉,4年前解决不掉,现在依旧解决不掉。
这是长在他和温青青心里的一根刺,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剥离不开,即使疼死。
回到房间里,温青青又开口:“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这是报应吧,很久以前,小白就对我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人不要太嚣张,太嚣张了是会有报应的……但是我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此刻她是温青青。
青青、小白、小白、青青。
十、
那天晚上姜幻梦见了十年前。
他的梦里始终回荡着那个电话。
小哥哥,我是青青,我和小白被绑架了,救我们!
小哥哥,我是说真的,不是恶作剧。
小哥哥,你相信我,你信我一次。
梦里那声音如同猛兽,紧扑脚踵,无论他往哪里逃都躲不掉,姜幻惊醒,大汗淋漓,在黑暗里惊魂未定地坐了一会儿,窗外忽然飘来一首歌,是那首万芳的《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生活可不可以逃避,我不知道,人可不可以消失,我不知道,故事可不可以没有结局,一个人的时候可不可以不勇敢,我不知道。
我知道假装不会改变事实,如果心不是这样,我知道太用力就容易失去,爱情经不起紧握。
夜风吹进来,姜幻的思绪有了片刻的冷静,一直以来,他在活下来的到底是青青还是小白这个问题上困扰不已,谁知道到底幸存者是谁呢?青青与小白是孪生姐妹,从外表上看她们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那一天她们甚至穿着同样的衣服,或许她们凭借疤痕或者胎记有所区分,但只有婆婆知道,现在婆婆已经死了,把秘密带进了棺材。
但是,并不是什么都天衣无缝的,青青擅长唱歌,擅长模仿万芳的声音,姐妹两个本来的声音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只有青青才有那把烟嗓。
唱一首歌,只要唱一首歌,他就可以知道,活着的到底是青青还是小白。
可是知道了之后又该怎么办?活着的是青青,要怎么做?活着的是小白,又该怎么做?
姜幻独自一个人想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先走出这一步,走出这一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一刻也等不得,姜幻走去敲温青青的房门,怪异的是,温青青没有锁门,他的手指轻轻一敲就推开了门。
青青没有睡觉,蓝蓝一片月光里,她靠着窗户跪坐在椅子上,面朝大树,额头抵着玻璃窗,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披了一件姜幻的外套,窗户开了一半,萧瑟的秋风灌进来,姜幻觉得有点冷,他唤青青的名字,青青不应,大概是睡着了,姜幻走过去,双臂揽住她的腰,想要把她搬到床上去,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臂,有点冰,姜幻伸手把窗户关上,一手托起青青的膝弯,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直到把青青放在床上,姜幻才觉察出异样。
他的手心里湿漉漉的。
在黑暗里愣了很久,姜幻慢慢伸手拉开灯。
他回过头,从窗口到床上,地上绵延着一行刺眼的血迹。
2012年初秋的夜晚,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到来前,温青青,或者温小白,在居住了26年的温家大宅里,用一柄水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ND、
曾经在这宅子里住过的人,如今死的死走的走,姜幻费尽周折,终究还是没能找齐剩下五个人,而这五个人里,除了一个已经在印象中面目模糊的男孩子和绾绾,其他人都找各种理由推脱了葬礼,到头来葬礼上冷冷清清,除了那些受过温青青资助的孤儿,只有温家的老保姆和姜幻绾绾。
葬礼结束后,绾绾对姜幻说:“她终究还是报复了你一把。”
是的,报复,千里迢迢把自己召唤回来,然后死在自己面前,反正她不想活了,在给自己写那封信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想活了吧,从小就是个狐媚子的温青青,爱漂亮的温青青,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脸在年轻时候就皱缩如桃核,更遑论十年来她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她早就不想活了,得病只是给了她一个好的契机。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死,死的毫无价值,所以她拿死亡当筹码,来报复他。
温青青喜欢姜幻,从12岁那年就喜欢他了,但是16岁之后她还爱他吗?比爱更爱,比恨更恨,他们组合起来即是一个悖论,挂在悬崖上两只篮子里的仇敌,上不去下不来,必须相依,但不意味着并不相憎。
按照遗嘱,温家名下的财产全部捐献,除了那幢房子。
姜幻把青青的骨灰放在了那幢房子里,然后独自回了都柏林,青青生前说,除了你,谁会帮我照看这幢房子呢?但是抱歉,姜幻也不能,温青青死了,温小白死了,但是姜幻还有很长的一生,就算他冷血铁心也好,他必须割断过往。
温家的房子最终毁于一场大火,火烧起来的时候,远在都柏林的姜幻正在睡梦中,他梦到了少女时代的温青青,bobo头尖耳朵,大裙摆小皮鞋,温青青坐在树冠上往下看,手里拿着一只手电,又嚣张又明艳,他还梦到了温小白,温小白穿白裙,长头发,坐在钢琴前弹奏李斯特;他梦到温小白与温青青姐妹俩牵着手从楼梯上走下来,转眼间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大毛衣褐色鬈发,病恹恹的像只漂亮的猫,蹲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笑问他:“姜幻,我是温青青还是温小白,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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