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像喜欢星星那样喜欢你

【青梅竹马+甜酸爱情】 【9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爱情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是并肩说笑的小小少年,你就是我的眼里的星星。 很久很久以后,我想你是陪在我身边的那盏长明灯,但你始终住在天上,只能垂眸对我眨眨眼睛。 知道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过去,也是现在。

第五篇:他来时旧鸥飞过

十六岁从海岛上来到小城时,余秋藻穿白衬衫和蓝色背带裙,骄阳和常年萦绕海岛的海风将她的圆脸吹的微黑透红,海岛上长大的孩子擅长游泳,也因此练出了结实的手臂和小腿,笑起来时也爽朗如拍打礁石的海浪,她整个人就像夹在父辈们笔记本里过时的老明信片,印刷技术拙劣,脸是俗气的红,天是俗气的蓝,健康也俗气,漂亮也俗气,而偏偏现在城里的高中里流行的是文艺纤细偏于病弱的那一种美丽,比如卫兰。
余秋藻和这个高中的审美格格不入,招人讨厌。
然而余秋藻天生神经迟钝,真正感受到这个班级里大部分人对于自己的讨厌,是在一场运动会之后。
这小城勉强算是沿海城市,为了预防事故发生,游泳从初中起就被纳入学校课程范畴,历史上颇诞生过几个后来大有前程的游泳健将,于是顺理成章的,中学的运动会里也有游泳项目。
余秋藻在八月转校来到小城,第二个月恰好是秋季运动会举办的日子,他们班上派出的游泳项目选手是一个笑起来笑容憨憨的男生,据说他是校队的,天资卓越又肯吃苦,想必肯定能为班里取得不错的名次。
然而就在运动会当天,距离游泳项目还有半个小时开场时,这位游泳健儿突然被两个人搀扶着捂着小腿一瘸一拐地走到班主任面前告假。
他说他刚才不小心磕碰到了膝盖,没有办法剧烈运动,只好退出比赛。
班主任是个刚从师范毕业的年轻姑娘,听了他的话,一张娃娃脸急的通红:“那怎么办?要不然找个人顶替他出赛吧,你们都会游泳是吗?”
她环顾一眼四周,却发现这些“都会游泳”的孩子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里的杂志或者零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分忧。
这个班的前任班主任考上省会的公务员后离开了学校,而她是七月新来的,人也羞涩木讷,和这群学生并没有多少师生情谊,到了异地,连蚊子都欺生的,他们乐得看她的笑话。
年轻的老师可怜巴巴,急的马上就要挤眼泪,最后余秋藻挺身而出:“我去比赛吧。”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件女式泳衣,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距离比赛只剩下十五分钟,她来不及听这些私语的内容,抱着泳衣一溜烟跑进了更衣室,再出来的时候,便是一个四肢修长健美皮肤微黑的人鱼姑娘。
发育良好一点也不病弱的身材再次引发讨论,余秋藻深吸一口气,摒除耳边杂声,专心致志地抓紧时间做预备工作。
毕竟还是太仓促了,跳进水里后十秒钟,余秋藻立刻感受到了小腿的抽搐,糟糕,她抽筋了。
而沈时鸥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神兵天降。
他先于所有人发现了余秋藻的不对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了泳池,剑鱼一样飞速地游向余秋藻,让她抱住他的腰,把她拖回了岸上。
上了岸她的小腿还在抽,沈时鸥皱皱眉,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一口气,覆盖上她的小腿开始轻轻的揉捏,边揉捏边砖头吩咐身后的人:“去找校医,跟他讲这里有游泳运动员腿抽筋了。”
站在他身后的便是卫兰了,卫兰和余秋藻同班同岁,她是班花,有文艺清新的面孔和弱柳扶风的姿态,班上一大半男孩子都暗恋她,听了沈时鸥的吩咐,她咬咬嘴唇转身就走了,余秋藻惊讶,眼前这个男孩子是她的什么人,竟然能够让众星捧月一直以来惯于发号施令的卫兰乖乖听话?
那年沈时鸥十七岁,他大概也是游泳项目的参赛选手,穿着泳衣,露出相对这个年龄一般男孩子而言较为宽厚的肩背,肱二头肌的线条很漂亮,让余秋藻想起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他也像爸爸一样多话,嘴里不停地念叨她:“你的准备工作做的太差,还没热好身就下水,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下次可千万不要这样啦……”
他的声音真好听,让余秋藻舍不得打断他,直到他说完了,她才轻轻解释:“我们班运动员出了点问题,我是临时顶替他出赛的。”
沈时鸥抬起脸来笑了,他的笑容明媚如同照在海面上粼粼的金色波光:“江湖救急啊,失敬啊女侠。”
余秋藻也忍不住笑了:“我叫余秋藻,你呢?”
沈时鸥站起身来:“沈时鸥,时间的时,沙鸥的鸥,快到我了,我去准备了,校医一会就来,你不要乱动哦。”
他冲余秋藻挥挥手就走了,余秋藻坐在原处等了好久校医也没有来,小腿经过沈时鸥的急救已经没有大碍,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班级在的看台,沈时鸥的比赛马上就开始了,发令枪响,他像一条鱼回归大海那样跃进了蓝色的碧波里,余秋藻忍不住大喊:“沈时鸥,加油!”
沈时鸥不负众望地第一个到达终点,从水里钻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正好与看台的余秋藻对上,余秋藻冲他挥挥手,他露出洁白的牙齿报以一笑,并且小小地冲她敬了一个俏皮的军礼,余秋藻瞬间心情大好,欢快如森林里的小熊偷到了蜜糖。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卫兰向她投射来了怎样厌憎的目光。
二、
运动会后,班里针对余秋藻的排挤行动正式展开。
先是余秋藻的同桌向老师申请了换座,从此余秋藻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接下来,余秋藻在值日的时候,发现地上多了两三倍于往日的纸屑,甚至还有半根香蕉被碾成泥黏在地板上,合作值日的人一放学就不见踪影,余秋藻只好独自打扫,等她扫完纸屑铲干净香蕉泥拖完地,天边夕阳已经坠下了四分之三,天上是一片绚烂壮烈的乌金色,余秋藻背着书包下楼,一边下台阶一边自得其乐地背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哪。”
然后她就在体育馆前遇到了沈时鸥。
沈时鸥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在金色的余晖里晶莹剔透,他是校游泳队的,刚刚训练结束,余秋藻同他打招呼:“嗨,恩公!”
沈时鸥笑了:“嗨,女侠!”
校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他们沿着寂静的林荫道一起向校门口走,沈时鸥问余秋藻:“你的游泳技术不错啊,跟谁学的?”
余秋藻脸一红,进水十秒就抽筋了,他哪里看出来的不错?沈时鸥会读心,他笑了:“虽然出了点故障,但是在抽筋之前,你已经甩开其他人很远一段距离了。”
原来如此,余秋藻老实交代:“我不是本地人,我家在夕阳岛上,岛上所有人都会游泳,我爸爸是游轮船长,他游的比我还快呢,他从小教我游泳和潜水,海就像我们的第二个家。”
校门口到了,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要分道扬镳,分手前,沈时鸥建议她:“你游泳那么好,不如来校队啊,我在校队等你。”
第二天,余秋藻一从游泳教练的办公室回来,海岛乡巴佬毛遂自荐进游泳队的事情就传遍了全班。
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古古怪怪,卫兰的同桌,一个略有娘娘腔的男孩子阴阳怪地地开口:“哎,我们班里有人擅长音乐有人擅长美术,考试时候都有加分项,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只好卖弄一下发达的四肢啦,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班里哧哧的笑成一片,班花卫兰努力维持着一个美女该有的矜持,但她脸上的洋洋得意瞒不了人。
她不喜欢我,余秋藻心想。
余秋藻没有搭理这些不怀好意的笑声,独自走回到自己的位置,走过前同桌面前时,那女孩子偷偷向她摆了摆手,余秋藻心里了然,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她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用脚踩了一下。
果然,椅子轰然倒塌。
放学后她拦住前同桌,终于得知了自己被排挤的原因。
那胆怯的小姑娘在她耳边小声说:“班主任给卫兰的作文批过一次低分,得罪了卫兰。卫兰家里有钱,班上有一半人受过卫兰的恩惠或者喜欢卫兰,运动会的游泳项目运动员临时撤出是故意整班主任的,你挺身而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告别的时候,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她:“还有,你不要和沈时鸥走太近,他们两个是邻居,卫兰喜欢沈时鸥,班里所有人都知道的。”
沈时鸥,余秋藻怔了一怔,眼前浮现出沈时鸥温暖爽朗的笑,原来卫兰喜欢沈时鸥,难怪那么听他的话,是啊,沈时鸥那样英俊又热心的男孩子,哪个姑娘会不喜欢他?
余秋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三、
余秋藻如愿进入了校游泳队,教练对她的评价和沈时鸥没什么大差,她四肢修长健美有力量,天赋好,底子强,校队里没有一个女队员能胜过她。
从教练办公室出来,沈时鸥倚在门外走廊的墙壁上等她,他的眼睛里含着微笑,冲她伸出手,和她轻轻击掌:“小师妹,多多关照了。”
余秋藻是最优秀的女队员,沈时鸥是最优秀的男队员,每天的常规训练结束后,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沈时鸥突然心血来潮:“不如我们两个来比试一下?”
余秋藻欣然答应。
比试的结果是沈时鸥赢,他安抚余秋藻:“我是男生嘛,体力比你要强,不过你也很厉害了,加油。”
最后两个人约定明天再比。
他们连着比了半个月,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一次比赛结束后,沈时鸥笑着说:“从来没有一次比赛像和你较劲的时候一样痛快,和你比赛时,感觉对手就是一条鱼。”
余秋藻扑哧笑了:“在我的家乡,人真的是可以和鱼比赛游泳的。”
她说起自己的家乡,那是一座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的海岛,因为夕阳西下时海岛上风景极美,所以取名夕阳岛。
“岛很小,只有几百户人家,有数的几条街道,一个小邮局,邮局就在我家附近,因为居民太少,所以邮递员的工作一点也不忙,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岛上来回,收信发信,我喜欢他自行车上的铃声,清脆响亮,叮铃铃~叮铃铃~”
“我爸爸在游轮上做船长,很少在家,但我很喜欢他,总是盼着他给我寄明信片来,如果有一天早晨醒过来能听到邮递员喊,余秋藻下来拿信,你爸爸从某处某处寄来的明信片,我就会高兴一整天。”
“我家在夕阳岛上,我和我爸一样喜欢夕阳岛,岛上的人世代以打鱼为生,爸爸是第一个考上大学走出岛的人,他离开岛去上大学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来的,但是他回来了,娶了岛上的姑娘,依旧把家安在岛上。我妈妈是岛上最漂亮的姑娘,他们结婚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是为了我妈才回岛的,这种流言一直到我妈去世后才渐渐终结。只有我知道,爸爸是真的喜欢夕阳岛,”
“你再也找不到比夕阳岛更好看的海岛了。”
“太阳下山时能给整个岛镀上一层金,金色的屋顶,金色的波光,金色的花和树叶,金色的海鸥群,漂亮极了。”
她拿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来,里面放着厚厚一沓明信片:“都是我爸爸寄给我的。”
明信片上尽是一些蔚蓝海水拥抱着的海岛,圣灵群岛,大溪地,毛里求斯,塞班岛……沈时鸥感慨:“好羡慕你爸爸可以航行去那么多地方,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这些地方看看。”
余秋藻的心扑通扑通跳,跳的她口干舌燥,最终她磕磕巴巴地说:“我也想去看看,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啊。”
沈时鸥转过头来凝视着她,过了很久,他笑了:“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环球航行就从夕阳岛开始,你觉得怎样?”
余秋藻的胸腔里像是有一千只海鸥同时扑啦啦展开翅膀,让她整个人如在云端轻飘飘:“九月是夕阳岛最美的时候,如果你愿意,我邀请你九月去岛上做客。”
夕阳岛之约后不久,暑假就来了,余秋藻当然是要回海岛,离开前一天,她和沈时鸥在空无一人的游泳馆里又比赛了一次,分别时,余秋藻郑重其事地对沈时鸥说:“我在岛上等你,九月你一定要来。”
四、
九月很快就来了,夕阳岛一年中最美的时刻到了,然而沈时鸥终究没有踏上小岛。
余秋藻的十六岁是个漫长的噩梦,而这个噩梦的起源则是一场船难事故。
余秋藻父亲做船长的那艘游轮在那年九月开辟了一条新的旅游线路,航线一经推出就被火爆预定,然而谁都没有意料到,九月首航,这艘船就像泰坦尼克号一样遭遇了灭顶之灾。
船难导致上百人葬身大海,幸运的是,余秋藻的父亲并不在遇难者名单里。
而不幸的是,余秋藻的父亲是船长。
他的船毁了,他的游客死了,而他却安然无恙,媒体的长枪短炮和遇难者家属的责难一时间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们说,一个没有选择和自己的船共赴难的船长是懦夫,他们说,他自己能活下来肯定是因为灾难来临时他抛下了乘客独自逃生。
父亲面临的除了舆论的责问,还有法律的审视。
作为他的女儿,余秋藻在学校里也遭遇了空前的压力,这趟航行的乘客多是夕阳岛附近城市的居民,遇难者里有好几个都是他们学校学生的家长。
而其中,就有卫兰的父母。
放假前卫兰就在班里说过,她父母九月要乘游轮去补蜜月旅行,答应了会给她带很多礼物,当时她的口吻里满是得意,她是怎样的天之骄女啊,漂亮的面孔富裕的家庭,聪明的头脑恩爱的双亲,然而现在这一切都随着那场船难化为了泡影,而大家都说,这场船难应该由余秋藻的父亲负责。
余秋藻垂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紧握双拳,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尖锐话语钻进耳朵和脑海。
卫兰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她带着全部的恨意甩出这一耳光,一直到放学后去游泳馆训练时,余秋藻的半边脸都是红肿的。
不用问什么了,沈时鸥能猜到一切,他没有话可说,只好用冷水浸透了毛巾敷在她的脸上,隔着一条冰冷的毛巾余秋藻也能感受到他手心里滚烫的温度,最终她忍不住,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静静地哭了。
她原本以为游泳馆是最后的避难所,却没有想到竟然有队员向教练发难:“报告教练,我不想和杀人凶手的女儿一起训练,或者她走,或者我走,请您做出选择。”
几个队员默默地站到了他的后面,教练拧着眉头陷入两难,气氛就这样僵持着,最终沈时鸥挺身而出:“法律都还没有判定余船长有罪,你们又不在船上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凭什么给人草率定罪?就算余船长有罪,余秋藻又何其无辜,祸不延子女。”
最终教练给出了折中的方案,谁也不能离开游泳队,但从今天起分批训练,不愿意和余秋藻一起训练的一批,觉得无所谓的另一批。
“站队吧。“教练说。
一边是长长的队伍,一边是余秋藻孤零零的一个人,沈时鸥看了一眼眼神冷漠的队友们,大步走到了余秋藻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放心,还有我。“
五、
冬天快要来的时候,余秋藻的父亲终于被判定并非故意弃船逃命。
然而法律的宣判并不能左右舆论的风向,在大众的口中,他依然是一个弃乘客于不顾的失职船长,遇难者们的家属依旧把人命债算在他的头上,也没有船愿意再接收他,他这一生的事业也算完了,
他变得消沉,喃喃自语,或许当初离开海岛就是个错误,他是海岛上的一棵树,非要拔起根系去外面的花花世界走一走,现在报应来了,他的生命之源在渐枯。
他决定回小岛,这辈子也不再出岛,他想带余秋藻一起走:“外面的世界不适合我们,我知道你在学校也受排挤。”
余秋藻却拒绝了他,她说:“我什么都不怕。”
只要还有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她就什么都不怕。
余秋藻搬出了宿舍,她的父亲免于法律责任让这个城市的人再次愤怒起来,祸延到她,同寝室的姑娘都憎恶她,她不想与他们分辩,于是在外面租了房子。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搬进去的第三天,她就被房东赶了出来。
房东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她是遇难船船长的女儿,而房东的一个远房亲戚也在遇难者名单里,她把余秋藻的行李全部扔下了楼。
外面在下雨,冬雨凄冷,余秋藻的衣服和课本散落了一地,她哆嗦着跪在地上去收拾自己的行李,费力地打包好了所有东西,站在冬雨里却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她能向谁求助呢?这个城市里的人全部都恨她和她的父亲,除了他。
沈时鸥打着伞赶来的时候余秋藻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他握住她冰冷的手,他的手可真暖和啊,像是茫茫雪地里的一盏灯,她触碰到了就再也不想松手。
沈时鸥带着她去了一幢老房子:“这是我们家老房子,现在没人住,条件艰苦了点,但好歹有水有电,就是需要自己烧热水。”
说话间,他去烧了一壶热水来:“你淋了大雨,快洗洗头发,否则会感冒的。”
老屋子的灯有些不稳定,沈时鸥站在椅子上修灯,余秋藻站在卫生间里洗头发,余光里看到那男孩子专注的神情,余秋藻在心里默默地想,爸爸,只要有他在,只要他的手肯握住我的手,我就什么都不怕。
六、
卫兰找到老房子是在一个星期后,她站在门口厉声尖叫歇斯底里:“沈时鸥你为什么要收留她!为什么要收留这个杀人凶手的女儿!我爸妈死了,都是因为她爸爸!”
沈时鸥有些手足无措:“卫兰,这不关她的事……”
邻居们都凑过来看热闹,卫兰哭的越发厉害:“我看到她就想起我爸妈惨死的样子,沈时鸥你有没有良心,你不记得是谁救了你的命吗?如果不是我爸爸,你十岁那年就死了,可是你现在却收留害他命的凶手的女儿!”
余秋藻的心里一震,她望向沈时鸥,沈时鸥的表情也变了变。
余秋藻嗅到了不好的信号。
卫兰继续哭诉:“我爸妈走之前还说过也要给你带礼物回来,他们到死都想着你,可是你现在却和杀人凶手的女儿混在一起。“
趁人不备,她跑上了阳台,双手抓住栏杆:”你记不记得,在我父母的葬礼上你说过你会代替他们好好照顾我的,如果你要和这个凶手的女儿混在一起,那我宁可不要你的照顾,我还是她,你自己选择。“
余秋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望着沈时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沈时鸥终于开口:”下来吧,我选你。“
沈时鸥把卫兰从阳台上抱下来,牵着她的手走了,余秋藻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惨淡地笑了。
余秋藻离开小城的那天,沈时鸥偷偷来码头送她。
他垂着眼睛,满脸的歉疚:”对不起,但是当时我没有别的办法,叔叔阿姨去世后卫兰的情绪就一直很不对,心理医生说她的心理受到了强烈的创伤,不能受刺激。“
他说起卫家对自己的恩情:”我爸爸去世的早,孤儿寡母日子过的很艰难,我十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没有钱看病,我妈只好抱着我哭,最后是卫叔叔出钱给我治的病,卫兰说的没错,没有卫叔叔,我早就死了。“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余秋藻轻轻问沈时鸥:”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对吗?“
沈时鸥郑重地点点头。
余秋藻轻轻笑了:”够了,你知道我是无辜的,那就够了。“
当不能握住这只手时,能得到这点信任,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轮渡起航,余秋藻站在船上,朝沈时鸥挥了挥手。
七、
一转眼就是三年。
沈时鸥再遇到余秋藻是在大学城附近的酒吧,他读大三了,和同学来酒吧过生日,没想到竟然在酒吧的美人鱼表演里看到余秋藻。
三年啦,余秋藻也已经二十岁了,比起十七岁时,她的表情里多了寂寥,这点寂寥让她看上去变美了很多,有了三年前他们的学校里所推崇的那种文艺美,她像安徒生童话里的小人鱼,带着一点孤独寂寥的心事,在鱼缸里游弋来去,沈时鸥忍不住走到鱼缸前,鱼缸里的余秋藻正好转过身来,他们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望。
沈时鸥的双手按在玻璃上,余秋藻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她伸出手,隔着一层玻璃,轻轻地把手合在他的手上。
他们找到最近的一家游泳馆,时隔三年再次比试,这次赢的是余秋藻,沈时鸥摆摆手:“不行啦,一放下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余秋藻走后他也退出了校队。
“卫兰因为叔叔阿姨的事情变的恨水,劝我放弃游泳,为了她的病,我只好答应了。”
他放弃了游泳,现在只剩下她孤独地在海里游弋。
她的心里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过了很久才勉强微笑着说出话来:“她那么离不开你,那你们会结婚的吧。”
沈时鸥却摇了摇头:“不,责任并不等同于爱,我心里喜欢谁,我自己一直是知道的。”
余秋藻转过头,沈时鸥也正看着她。
回去的路上,余秋藻的耳边还一直回响着他的话。
“我一直在努力找医生给卫兰治病,这一年来已经有所好转。”
“就快到九月了,我记得你说过,夕阳岛的九月风景最美。”
是啊,夕阳岛的九月,黄昏时刻整个岛都是金色,金色的屋顶上炊烟袅袅,金色的树叶和花朵在风里婆娑,金色的海鸥群展开翅膀从天边飞过,再美不过。
走吧,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去看最美的风景,在最美的岁月。
这趟游轮,从上海出发,航程很长,会在十几个景点停靠,其中一站就是夕阳岛。
沈时鸥和余秋藻一起站在甲板船头看海上落阳,真美啊,眼前这大海波涛落日熔融,沈时鸥问余秋藻:“夕阳岛的景色比这还美吗?”
余秋藻很得意:“当然,没有哪里的落日比夕阳岛更美。”
沈时鸥脸上露出无限神往:“真好奇啊,比这还要美的落日是什么模样。”
余秋藻伸出手去捕捉海风:“船下下次停靠的就是夕阳岛了。”
沈时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一眼屏幕,皱起了眉头,是卫兰。
他对余秋藻做了个嘘的手势,接起了电话,卫兰的声音传来,他的脸色立时大变。
卫兰说,她现在也在船上,就在船尾的攀岩墙上。
沈时鸥拔腿就跑,余秋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攀岩墙前围了一群人,大家都仰着头看着站在攀岩墙最高处的卫兰,几年不见,卫兰更加漂亮,带一点神经质,让人心生垂怜,看到沈时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微笑:“你来啦,你没想到吧,我也上了船。”
沈时鸥哄她:“风太大了,你快下来。”
卫兰摇摇头,她松开手,手里的手机啪地落到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卫兰脸上带着谜一样的微笑:“我想请大家做个见证,我,卫兰,在这里,向沈时鸥求爱,沈时鸥,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沈时鸥沉默着,卫兰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缥缈的委屈:“你知道我最怕水和船了,但是我这次为了你上了船,你难道都不感动吗?”
她作势要放开另一只手,沈时鸥连忙喝止了她:“你先下来!”
卫兰偏着头,声音懒洋洋的:”我不。“
沈时鸥咬咬牙,只好答应她:”好,我答应你,你快下来。“
船上的无聊乘客们见证了一场离奇的求爱,掌声雷动,而余秋藻悄悄地退出了人群,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回到船头,夕阳岛就快到了,过了这一站,再过一站就是夕阳岛了,近在眼前啊,可是这个眼前,有生之年还是否能够到达?
天黑时,船靠了岸,这是一个购物好去处,一群人下了船,包括沈时鸥和卫兰。
然而,他们没有再回来。
一个月后,在夕阳岛上,余秋藻收到了沈时鸥的信,他再次说抱歉,再次说无奈,再次说,请等我,我会去夕阳岛的,在未来的某一个九月。
八、
一个九月过去了,又一个九月过去了,第四个九月过去的时候,沈时鸥还是没有来。
来的只有他的信,余秋藻每次回到岛上都会在信箱里看到他的信,一年年过去,他的字迹变的越发遒劲,余秋藻把这些信放在抽屉里,然后静静整理自己这一次旅行的照片。
这四年里她到处旅行,每一次去的都是海岛,那些她曾经与沈时鸥约定将来要一起去旅行的海岛,她拍了很多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只有她自己,然后她在照片的背面写,我真难过,我觉得我的身边应该站着一个人才对的。
收拾完照片,她躺在床上打开了收音机,电台里正在放一首老歌。
我俩到底认识过,心底要说话有许多。
这暖暖眼神一碰,却要顾及后果。
冷却了内心灼热,身躯已在茫然跌坐。
猜算你冷冷心里,又有没有再忆起我。
……
怀着千般失望千般失落
一再去流浪
怀着一分激动一分希望
匆匆再次回望
……
知否爱若遗失所得几多
四年啦,这四年里,无数次在流浪的途中她想从此与沈时鸥一刀两断,但每次回到岛上看到他的书信,她都会再次改变主意,就像这歌中唱的那样,怀着千般失望千般失落一再去流浪,然而又怀着一分激动一分希望匆匆再次回望。
一根细细的游丝缠绕在她的心上,她走的远了心会疼,然而要斩断却又不心甘。
门突然被推开,父亲蹒跚着走了进来,沉重的打击让他衰老如六十岁,他看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信,开口劝余秋藻:”阿藻,不要再等了,他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你等不到他的。“
累积了七年的怒火喷薄而出,余秋藻愤怒地冲着父亲吼:”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不会这么惨淡,都是因为你!“
父亲悲伤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我应该死在那场船难里?“
没有等到她回答,他转过身,轻轻地掩上了她的门。
九、
余秋藻没有想到,那次见父亲竟然是永别。
第二天她就离开了海岛去旅行,她在毛里求斯待了一个月,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这里结婚,也有很多人来这里度蜜月,她怔怔地望着一对对恩爱的情侣,心中酸楚的像是柠檬树在摇落。
得到父亲的死讯是在回程中,邻居打电话给他,说就在昨天,父亲因为救人而丧生。
而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阿藻,现在她的爸爸不是个弃船逃跑的懦夫了,有个见义勇为的爸爸,会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吧。
挂掉电话,余秋藻跪在甲板上嚎啕大哭。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很久之前,当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船长,谈到死亡,他对妈妈说,以后死了,就把骨灰洒进夕阳岛附近的大海。
余秋藻把他的骨灰洒进大海,也把一张今天的报纸撕碎扔进海里:“爸爸,你说的没错,我们错就错在去了外面的世界,那并不适合我们。”
被她撕碎的那张报纸上刊登着一条新闻,多年前弃船逃跑的船长,日前因为救人而死,而被他救的那人,恰恰是多年前船难遇难者的家属。
有人说,这是轮回,有人说,这是报应,有人说,是那个失职的船长这些年一直心怀愧疚吧。
可是没有人说他是英雄,没有人说他当年也属无辜。
他是被舆论判定有罪的人,他们用口水给他定了罪,他百死莫赎。
沈时鸥的信又来到了信箱里,这次余秋藻没有回。
余秋藻再也没有回沈时鸥的信。
十、
沈时鸥终于在一个九月来到夕阳岛。
九月的夕阳岛真的很美,金色的屋顶,金色的风,金色的花和金色的树,摇曳着就像一个金色的梦。
然而这个梦里没有余秋藻。
一年前,余秋藻死于一次见义勇为,就像她的父亲,而被她救的人,恰恰是当年船难遇难者之一的女儿,卫兰。
她把落水的卫兰从海里推到岸上,然后她自己退回了海水中。
卫兰问她:“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故意装病,为的就是拆散你和沈时鸥?”
余秋藻在海水中微微笑:“我知道啊,我知道你恨我啊。而我也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侥幸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有多么痛苦啊。”
然后她转身游向了大海,从此再也没有转身回头望。
沈时鸥站在小邮局前望着天边,他蓦地想起那一年在游泳馆,余秋藻说:“夕阳岛的海鸥是有灵性的,如果你在傍晚夕阳落山的时候来到岛上,看见一群海鸥飞过,那就是我来接你了。”
一群海鸥从夕阳边缘飞过,而夕阳正慢慢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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