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首丘,滴巾街的瓦舍里聚了许多年轻人——当然也有带小孩的,不是剥着花生就是磕着瓜子,还有翘着二郎腿喝茶的,听最前方的一个说书人讲故事。说书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套着一件洗得褪成蓝灰色的长衫,一手拿折扇,先唱了一段不着调的词,将醒木敲了几下:“上回说到,上阳之战中,黎国将军聂卓和齐国军师齐避邪在洞中直困了三天三夜,二人朝夕相处,有所交流……”他还没说完,就有听众打岔:“在洞里困了三天三夜,他们吃什么?这仗还打不打?军营那边岂不乱了套?”说书人瞪圆了眼睛看向那人,那打岔的听众被身旁的同伴反肘轻打了下,说:“人家在讲,你插进做什么,认真听着便是。”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没有回答那三个问题,直接讲下去:“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他二人越聊越投机,竟渐渐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只可惜他二人身处敌对位置,敌对方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向彼此太过接近……”说书人喋喋不休讲着,台下已有一些小的骚动,其中一张桌子处,坐了一个锦袍绣带的男子,面如刀削,棱角分明,如刀的墨眉斜飞入鬓,似秋水的目亮若星辰,神情冷峻淡漠。旁边一个家丁打扮的稍微矮他一点儿的男子倒着茶,将茶碗推置那华服男子桌前,道:“大人,这说的是半年前上阳之战聂家小将军聂卓放走齐国军师齐避邪的故事。据传那场战役是齐避邪靠自己聪明才智化险为夷,从聂卓手中逃脱的,齐国人还为此编了一个小故事,告诉孩童们要用智慧打败邪恶。可后来聂卓不知犯了何错,引得其父大怒,严加审问,甚至狠下心来赶走了儿子。又过了不到半个月,聂家传出一些不好听的名声,还有一群佞臣在黎王面前七嘴八舌,随后艾庭都巡检使在某件公事上犯了不小的错误,黎王对其停了职,原本要连着聂卓一同问罪,可聂卓早没了人,连经常照看他的田叔也早被聂家人辞退。再后来,聂家的所有男丁都在某个夜晚被召入宫中——因着什么由头来着,奴才也忘了,反正就是冒犯了黎王,入了大牢,这可急坏了宛郡主,天还没亮就闯入宫中,却是哭哭啼啼出来的,回到家中就自尽。随后黎王就下旨查封聂家,都巡检使等人都病死狱中,一代将门由盛转衰,用了不到半年时间,真可悲可叹!倒是那聂卓,因祸得福,因着之前就逐出家门,无所踪迹,竟是逃过一劫,后来也不知是谁传出了消息,说是上阳之战聂卓有意放走齐避邪,被黎王知道,这才引来了聂家的祸患。当然这也是部分人的猜测,可还是有一些好事的人将这段故事编写成话本,广为流传开来,于是世面上就传出两个版本,一个是奴才说的以小故事讲大道理,另一个就是现在这说书人讲的。”说书人本就上了年纪,偏还要在此将故事讲得抑扬顿挫,着实有压力,他咳嗽了下,模仿艾庭都巡检使,沙哑的喉咙装出一股严厉道:“王上把任务交给你,就是看重你,要给你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你却这般不争气,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惹下了滔天大祸!你和齐避邪非亲非故,做什么放走他?好端端的要还什么人情?你记着人情,别人能回报你什么?”唐建神色依然淡淡。家丁又谄媚地笑道:“大人,照奴才所说,差事是差事,不管是碍着多大的情面,一遇到正经时候,总是要把两者拎清的。像聂卓,明明人都抓到了,还要还什么人情,这下不但耽误了自己的前程,连带着整个聂家也跟着遭殃。”唐建冷声道:“失去了聂家军,黎王还不知祸起。”说书人一拍醒木:“有道是: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1)。到底聂卓的付出是否值得?他被逐出聂家后又要经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大部分人听完了,尚有点意犹未尽之感,唏嘘不已,然而等看到说书人讨要赏钱时,立马变了原先云淡风轻的神色,一个个推聋作哑半走半跑地离了瓦舍。说书人眼中流露哀戚之色。唐建剑眉微蹙了一下,转头对家丁道:“把这个给他。”家丁见到唐建手上的一锭银子,惊诧之色溢于脸上,然而在接触到唐建有些不满的目光时,连忙点头道:“奴才这就去。”从瓦舍出来,唐建迈着官步负手走在街上,神情里有几分不屑:“早听说说书唱戏劝人方。今日来听了一趟书,也不过如此。”家丁一声不吭地跟在唐建的脚步后面。唐建刚要经过一处摊子,无意中一扭头,瞥到对面某处街角,又平淡地移开目光,可他走了几步,又不自觉地回头。那街角处蹲着一个小乞丐,过去不曾看到过,应该是新来的。这乞丐被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衣衫褴褛,赤着脚,面前有一口破碗,整个人蜷缩着,唯有一双明亮的,闪动着胆怯和不安的大眼睛透过额前的乱发盯着一个个来来往往的人。人们见到这个乞丐,先是被吸引似的停留了一小会儿目光,而后基本都视而不见地走开了。偶尔有觉得可怜的,丢枚铜钱表示同情,但也有素质差的对着那儿啐一口,骂句脏话。那个乞丐见到有好心的人丢钱时面无表情,见到路人走开时面无表情,就算明摆着被厌恶唾弃时也面无表情——从头到尾都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些人,好像不清楚自己是在干嘛。行人川流不息,对这样一个肮脏的人不多理会。唐建眉宇紧锁,见到那儿,声音冷厉而令人无端敬畏:“京城繁华地竟然还有乞丐!”又道:“一定是定橼的饥荒还没治好,那起惫懒官员,也不知怎么办事的!”小乞丐战战兢兢地窥着他,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水灵灵的,瞧见他盯向自己,如芒在刺,立时吓得不敢作声。唐建的仔细打量令小乞丐如坐针毡,十分不安。随后,唐建皱眉对家丁道:“把她带回去。”家丁一愣:“大人,这……”唐建不耐烦地甩袖,背过身而去:“把她带回去。”柳荫总督府。小乞丐一路跟在家丁的屁股后面,头没抬起过一次,只用眼睛小心翼翼地斜视府中的庭院,一排排红漆柱子抵着长廊,栏杆也被涂成了象征富贵的红色,不远处有几个假山,撑在水面上,曲桥回廊间,流转着明媚的阳光。一方黄色砖块铺成边的池塘安在院中央,浮着荷叶与荷花,上搭四方桥,分别通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底下是流动的潺潺清水朱梁碧瓦,屋内更是富丽堂皇,所需物品,应有尽有,一看就知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小乞丐走路的动作更加小心了,到了门口连帘子也不敢掀开,生怕不小心弄坏了,走个路也一直盯着脚下,怕弄脏什么。唐建走在最前面,偶尔回头看那小乞丐几次,神色越发深沉起来。走进一个相对简洁的屋子,唐建指道:“你以后就住这里吧。”语气果断,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感觉。小乞丐只瞄一眼,便迅速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这间屋子,也许不是最华丽的,却比她以前所见过的华丽屋子布置得更要用心一些——虽然没有奇珍异宝和稀罕古物,但家具一应不缺,朴素简单,她内心隐隐浮动着欢喜。不一会,小乞丐又被几个丫鬟带去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洗过打理过,拿了一条带子绑起来。再去见唐建时,俨然已是一个面容干净的女子: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柔似无骨。装束不艳,朴素清雅,越发衬得她宛若清水上的芙蓉,天然去了雕饰。果真是个女孩。唐建只瞧了一下,就又转移视线,表情依旧冷漠淡然。小乞丐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你叫什么名字?”唐建问,语气冷漠。看着这张陌生而又冷冰冰的脸,小乞丐竟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邵宫时他所说的话,口气是稍有不同的平淡散漫:“我今日邂逅你,算是救了你一条命。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你还没有名字,那我给你想一个。嗯……邂逅,邂逅,既如此,你以后不妨就叫歇侯吧。”“我……我叫歇侯。”她怯怯的,头低得更下。“歇侯,怎么写?”她在自己的掌心里画了笔画。看来是识字的,唐建在心里道,但随后就凝起剑眉:“你是哪里人?”“我是定橼人。”“你父母呢?”她抬眸轻轻道:“娘在我幼时就没了。几月前家乡闹饥荒,我爹带着我投奔到住在这的大伯家,可发现大伯他们在不久前就搬走了。我爹只得给人做一些零碎的活儿度日,可就在前几日,他劳累过度,病情加重,没钱看病,他……他也走了。”轻轻啜泣,睫毛不住闪动。唐建大皱眉头。过了会儿,严肃地说:“既是如此,你就留在这儿吧,外面终究危险,你一个女孩儿孤身一人总归不妥。”她听出是为她好,面上流露感激地点点头。唐建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口气却仍严肃:“我虽然收留了你,但也不能让你白住在这儿,明日我会让管家给你安排差事,很快就会有人来教你,你以后就在我府中做活,每月都有一定的利钱,不可偷懒。”她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像才反应过来似的,道了声谢。“歇侯,记住你是怎么来的。我姓唐,名建。”他说。从屋里出来后,唐建转头对家丁低声道:“仔细查一下这人。”齐国将士得知黎国聂家军倒台,无不欢欣鼓舞,裴策当机立断,命齐避邪再次出师,对黎国发起进攻。黎国戍守边疆的战士接连败退,朝中武将也因见到聂家军的惨剧而生异心,见黎王对战事丝毫不放在心上,日夜沉醉在美人歌舞中,料知黎国不可长久,便纷纷偷逃出黎国另寻新主。到了最后,朝中无一人肯应战。文官溜,武官走,剩下一些佞臣还想从黎王身上榨点好处,占着地儿不走。无数战报如雪花片似的撒进黎王宫,然而黎王都不予理会,以至于最后一些想留在宫中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离开了。黎王还在越姬的寝宫里,向爱人赔罪:“阿驷,我这次是不小心,这银梳子碎了,明天我让人给你打一把纯金的吧。”越姬犹自往脸上拍米粉,看着镜子:“嘁,宫中谁人不知你爱财如命?你肯舍得金子为我打造梳子,我可不信。”黎王笑哄道:“又来了,你是最知道我心的,我连红莲烛台都能为你打造一顶,又谈何稀罕一把梳子?钱财终归是要用的,我总不可能一直不用,带到棺材里吧?只要能博阿驷一笑,就是一掷千金又何妨!”“哼,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仅要金的,还要在上面镶玛瑙,嵌翡翠,怎么亮堂怎么来!”“好好好,阿驷,都依你。”越姬正要叫人把碎了的银梳子要拿去丢了,黎王急忙护住那梳子,说:“阿驷,这梳子虽然断了,但还是可以做成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弄得更碎些,好装饰一些物什。”“好哇,你还是老样子,在我面前大方,私底下还是……最省吃俭用的那个。平时吃肉剩下骨头,还得熬三回汤再去喂狗,这次连碎渣也不放过。上次烛台的事,你私底下其实很是心疼了吧?”“怎么会,给阿驷礼物,我做什么都愿意。”正说着,碧心急匆匆跑进门来:“大王,娘娘,大事不了了,齐国……齐国人破了吴将军的兵阵,现在已经在帛笑城外,城中一些兵将倒戈,宫里也乱成一锅粥了。”“什么?”越姬霍然站起身。黎王穿上盔甲,系上披风,越姬在后面给他捧着凤翅兜鍪。越姬看了他半天,不忍道:“齐军兵临城下,你的那些大臣都逃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的兵士,确定要打这一仗吗?”黎王幽暗的眸中闪过一丝近似于太阳光的明亮,道:“不为别人,就是为你,我也要打这一仗。如果连你都护不了,我还怎么统治这个国家。”他微低头,戴上了那兜鍪。越姬后退一步看他,盈盈的眼里涌动着复杂的不安神色。黎王忽然走到了榻边,移开榻边一个泛着淡淡柔和光泽的豆青色瓶子,伸掌按住墙面上的一处,只听咔嚓一声响,里头竟是有机关,那墙面平分成左右两半,露出一个狭小的方洞,洞里有一个玉匣子。越姬大为惊诧。黎王取出玉匣子,翻开盖子,确认里面的东西完好,又重新盖上,转身郑重其事道: “阿驷,我唯一的牵挂只有你,这是传世国玺,你一定带在身上,必要时可以拿它保命,也算我最后保护你一次。”他又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越姬目光一凝。玉匣子朝前递近了一步。越姬手颤抖着,触碰到匣子时,一阵冰冷刺痛了她的手指,她眼神挣扎和痛楚中有一丝不解:“你这是在为我?”他无奈又苦涩一笑:“阿驷,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明白我的真心吗?”越姬道:“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毁了我一辈子,我恨你一生!”“好,你恨也好,爱也好,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希求你的原谅,你的今日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真心想对你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黎王沉默了会儿,忽又道:“阿驷,我死后,你就去魏六那里吧。”原本还阴晦着脸的单驷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冷艳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黎王低头自嘲地笑:“把你锢在我身边,终归是我自私了,这些年因为魏六的事,你没少怨我吧?现在我把你放回去,让你留在他身边。”他的一缕发丝散落,擦在了她的额头上。越姬哑声说:“你……”“阿驷,我怎样不要紧,我只担心你的将来,”他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吸了下鼻子,笑了,“你在这别动,我出去收拾那些逆贼。就算黎国的百姓都死绝了,我也要为你而战。”越姬呆呆地站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跟着被卸去了。她不知道,他到底背着她背负了多少,在那么一刹那,她有种强烈的渴望和冲动——想追过去,与他并肩作战。可是,她不会武艺,她只会阴谋诡计,对付嫔妃的阴谋诡计……城中,尸横遍野,厮杀声响成一片。黎王率着仅有的忠诚部将浴血奋战。他的战袍被汗水浸湿,身上的血凝固多时,发冠被一剑扫落,发髻凌乱地垂在头上,然而他怒目圆睁,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挥砍长刀,所过之处,人头落地。“嗖——”一道利箭刺中了他的心窝。瞳仁在这一刻扩大。他的呼吸在此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粗重,脸色红白交替,额头、鬓发,胡须都被汗水挂满,身上黏黏的,全是汗。这张脸已经很狼狈了,可偏偏在此时,呈现出一种粗犷的美感。他疲惫不堪,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闪着最坚持的白光。明明要倒下,可却始终怀揣了信念,要战到底。可是身体已经支撑不了他强大的意志了,这尊贵无比的膝盖,有一只倒下了去,重重地砸在青黄色的土地上。他的眸中有不甘,有倔强,还有深深的不舍。拿剑撑着地,长发飘飞,虬髯满腮,圆睁着黑漆漆的双眼。他口喷出一股鲜血,眼睛睁得老大,突然回头,对着遥遥的王宫久久瞪着,伸手想握住什么,可是倒了下去。与此同时,碧心还在宫里用药汤给单驷洗脸,原本白若鲜菱的皮肤在药汤的洗刷后变得暗黄,碧心又拿起一把犀角梳——单驷一共两把梳子,一把银的已经被黎王摔碎了,就剩下 这一把犀牛角做的。碧心仔仔细细地给单驷梳理着,忽然手一松,梳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断了一角。单驷一怔,伸手捡起那仅存一小片的梳子。碧心说:“娘娘,这梳子断了,还是等大王战后归来,再买一把吧。”单驷好像没听见似的,专注地摩挲着碎裂的梳子。银梳子是魏家六郎送她的,可这把犀角梳却是新婚时黎王送给她的礼物,她之前多有嫌弃不用,可如今似乎觉得,当时好像是舍不得用吧。婚后她多有抱怨,可他都兑现了当初的诺言,虽然他在外人眼里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大方全都给了她,为了她,他可以做任何事。也包括,纵容她在后宫残害妃嫔,同意她对六郎胞弟的说情。可是如今,那个曾在她失意时给她肩膀让她痛哭的男子去了哪了呢?一声炮轰巨响,王宫好像也跟着颤动,碧心惊慌出声,然而单驷仍旧迷惘地将梳子碎片握在手心,窗外隐隐飘来呐喊声,她的心骤然一痛,不知为何,脸上已经泪如雨下。王宫外,齐军高举手中兵器,大声喝彩,而齐避邪和采玉在军队的最前面。齐避邪扬起头,望着那高大巍峨的黎王宫,贝阙珠宫,渊涓蠖濩,内心却是千钧般的沉重。头顶的万丈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闪烁出层层金辉,可是怎么也驱散不了心里那隐含的阴霾。岂怜山的太阳落下半山腰了。可是那夕阳下,一片树林处,一辆简便的马车轻驰在山路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大声喝着,持鞭拍打马儿。车内碧心和单驷交握着手,碧心一遍又一遍轻声道:“娘娘,别怕。”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那驾车的宫女掀开帘子,碧心看到外面还是看不到尽头郁郁葱葱的树木,心生疑虑,道:“到寂静寺了?”宫女面无表情地看向单驷,道:“寂静寺离这还有三十里,哪是那么早就能到的。”此话一出,碧心脸色一变,警惕地喝道:“你是谁?要对越姬娘娘做什么!”“奴婢自然是黎王宫的宫女。”那宫女的眼神满含讥讽。单驷冷静道:“我曾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吗?”“越姬娘娘贵人多忘事,自然不会将像奴婢这样低贱的小人物记在心里。奴婢是已故酬姬身边宫女碧香的妹子,和姐姐一道服侍过酬姬,”宫女目光如钉子般扫射单驷,含恨切齿道,“越姬娘娘害了酬姬,连累了我姐姐也冤死狱中,我侥幸被人救下苟活了下来。单驷,我想杀你很久了,碧香是我的姐姐,她被你给害你,我一直想找机会报仇,可你被黎王保护得很好。直到几年,我终于逮到了机会。”她从袖底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刀面反射着残阳的光,碧心脸上血色全失,挺身挡在了单驷的面前。宫女双眼大睁,面色狰狞,眼中迸出凶光:“单驷,你拿命来吧!”袖下白光一闪,刺向单驷。(1)出自清代魏子安的《花月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