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竹君:一首激扬的命运交响曲

一个旧上海滩洋车夫的女儿,12岁时沦为青楼卖唱女;14岁逃出火坑嫁与革命党人成为都督夫人,却不堪忍受封建大家庭和夫权统治,于29岁时毅然抛弃都督夫人的名头,选择离开;带着四个儿女两手空空回到上海打拼,历尽艰辛创办了上海锦江饭店。她的一生,开始于八国联军攻打北京的1900年,结束于香港回归祖国的1997年,经历了旧中国近代的政权更迭、战争饥荒多事年代,也经历了新中国的建立走向富国之路的时代,她的一个世纪,是中国近现代史风云变幻的缩影,更是一个女人不可多得的传奇。这本书,既是这个了不起的女人一生的缩写,也是她所生活时代的映照。

作家 墨三 分類 出版小说 | 13萬字 | 46章
§求学樱花国
董竹君和夏之时结婚初,上海局势越发紧张,革命党人的性命时刻受到威胁,他们必须尽快前往日本避难。在那个云雾漫天的清晨,他们一行人悄然前往上海杨树浦区金利源轮船码头,坐船前往日本神户。
轮船行驶在波涛之中,白浪翻滚之间,日出红光掩映碧浪粼粼,海鸥在海天之间自由翱翔。海风徐徐,多年之后,董竹君若是忆起当年第一次前往日本的情景,或许还会有海风拂面轻柔舒畅的感觉。那是身心的自由,犹如暖和的阳光在脸上轻抚,连那清新的空气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她和夏之时在甲板上踱来踱去,抑或是在藤椅上躺着欣赏海上风光,是那般惬意。欣赏海上美景的不单单只有他们,当时船上还有孙夫人宋庆龄。或许,在人生的路途上,总是希望绝处能逢着风景。
从她踏上日本国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对于日本的一切,她都好奇,恍若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眼花缭乱。当真是大开眼界,以往,她看见画卷上的日本女人心里满是好奇,如今人真的到了日本,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惊喜。
无论是整洁的街道,还是彬彬有礼的日本男女,她水灵灵的眼眸里满是笑容。在那个风景美丽的樱花之国,一开始她欣赏他们的民族性,可后来,她才知道万事万物都具备两面性。
到了日本之后,董竹君和夏之时先在旅馆小住几天,后来他们在郊区租了一栋美丽幽静的小院落定居下来。两个人在自己的小世界过得有滋有味,她陶醉于自由美好的风情,而他则沉醉在爱情的甜蜜之中,两人细细地规划起未来。
夏之时确实守信,他送董竹君入日本学院学习日文以及其他科目。单单这一点,就给董竹君的新婚生活添上了新的乐趣。
时年十五岁的她,正值韶华,由内到外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是那般动人。在学堂,恬美的她很快就融入同学之中,和他们共同讨论知识,分享快乐。学院的学习生活给她带来的是青草般蓬勃的希望,让她的生命更加灵动而多姿。
她努力,她快乐,竟觉得若是这样的生活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小时候虽然也上过小学堂,可那个时候,时常遭受贫困的折磨,但现在不一样了,除去嘈杂与喧哗,她可以安心学习。
每逢春光明媚之时,日本人都会聚在樱花繁盛的地方赏樱,化妆打扮,饮酒高歌,狂欢倾吐出生活百味,无论是酸甜苦辣还是喜怒哀乐。在那个时候,整个人的身心都是舒畅的,不为世俗所烦恼。
那时候,董竹君还是学院的学生,本来应该和同学一同去踏青,一同去赏樱。可是,无论她多么期待,有一点她很清楚:她是有夫之妇。学院里面自然有男同学偷偷爱慕她。在他们眼中,董竹君就是从中国来的莲花,带着似水的温柔,单单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就能牵动所有人的心。
夏之时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小娇妻,是一个年轻貌美的佳人。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夏之时是一个男人,且是一个心存大男人主义的人,又怎会日日放着如花美眷在外面回眸生百媚呢?
对于董竹君来说,生活就是那般奥妙,有的时候,它偏偏要你不如意。
刚开始,夏之时还会耐心去学校接董竹君回家。后来,夏之时怕年轻的她会受男同学的诱惑而爱上别人,遂让她退学不再去学校上课。
为了满足董竹君求知的心,他聘请家庭教师给她上课。对此,董竹君虽满怀不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能来日本上学完全是靠夏之时,若不是他,她也没有这个福分能自由地在此读书。她听从夏之时的安排,一如既往地努力学习,可在她内心深处,有些东西终是开始变化了。
教授董竹君知识的夏老师给她重新取了一个名字,董篁,字竹君。董竹君这个名字此后伴随她一生,命理难说,往后的她,真如她的名字那般坚韧而长青。生活如此多艰,唯有那咬定青山不放弃的竹才是对她生命最好的诠释。
在日本生活的那段日子,她欣赏日本男性的刚强,女性的勤劳有礼,以及那强烈的民族自尊感。朝气蓬勃的市民,严谨的社会秩序,还有那普及的教育,这些都是董竹君所喜欢的,可是她对不平等的男女关系一直耿耿于怀。
那个时候,日本的女人在丈夫面前犹如羔羊般顺从,她们对丈夫是那般恭敬甚至带着奴性。在董竹君眼里,她想要的家庭生活,早在没有离开上海滩之前就和夏之时说明,她要的是平等互爱、相互协调的美好家庭,不然她也不会冒死从堂子逃出来。
她要的就是平等,以及那份真诚到永远的感情!
生活除了美好的憧憬之外,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简单的一日三餐,有序的家务。有时候,看似简单的生活,还是容易让人生出烦恼,特别是寄人篱下的时候。
还有董竹君时常听见有日本男女在情事上自杀,对于这些问题,她是不解的,于是她每次都向她的老师请教,可是他们从来都不会给她仔细回答。
问题得不到解决,就会一直横在董竹君心里。夏之时亦未能与她分忧,他是革命党人,忙的是国家大事,哪会听她碎碎念呢?有时候,她的烦恼多数是他带来的。
夏之时经常带她去革命党人家里应酬,虽然伴随丈夫去应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在聚会当中,她往往要遭受到精神上的折磨。
她是贫穷人家出身,且曾经沦为堂子“小先生”,这些过往都是他们的笑料。那些太太们议论她,嘲笑她,冷落她,这些冷嘲热讽都带着钻心的痛。
董竹君对他们眼里的门当户对,对他们所谓的好出身,从前是羡慕的。可是后来了解,出身好和门当户对的爱情不一定是幸福的。人终究不能过多依靠他人,包括钱财权势。虽然钱财和权势可以为人的前途添花,但还是需要自己的努力。他们认为董竹君一个青楼女子没有多大的能耐能把书念好,能把人生的路走好。可是,她偏偏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做什么事情都更加用功。
为了做好夏之时的贤内助,她白天除了认真上课,还努力操持家务。乃至深夜还在自习看书,她觉得,只要肯去努力,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好的。
时光飞逝,1915年春天,董竹君迎来了人生之中又一重大变化,那就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要做母亲了。
她是那样的年轻,尚带着青春无尽的活力,却要过早承担为人母的责任。初为母的喜悦冲不淡她心头的忧虑,她怕自己做不好一个母亲。孩子一生下来,就与她血脉相关,这是一份天赐的恩惠,亦带着沉重的责任。
产后不到一周,董竹君就面临着一个困境——她乳部生奶疮,无法给新生婴儿喂奶。看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孩子,她满心都是刺痛,她不知道如何拯救这个小天使。
朋友劝她给孩子喂牛奶,可又有人反对,左右摇摆之间,她无法做出决定,因为她不懂,害怕她的无知害了孩子。幸好,当时给她接生的医生送她一本《产妇与婴儿须知》,按照书中的科学说法,她才敢给孩子喂牛奶。
董竹君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名国琼。夏之时在得知董竹君怀孕时,即便希望那孩子是男孩,也还是说若是女孩也会一般疼爱。这给了董竹君莫大的安慰。初为人母的她看起来更妩媚,也让夏之时更加怜惜。只是往后看来,夏之时还是重男轻女。
寄人篱下的苦,她显得极其容忍。那时,有些受过军国主义教育的人,看见中国人时眼里满是蔑视,在他们眼中,董竹君一家就是亡国奴一般的存在。当时,邻居家小男孩时常到她家院落逗弄小国琼,这本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可男孩的母亲却以董竹君一家是中国人而不允许他和国琼玩耍。他们看不起中国人。董竹君虽觉得满腹委屈,却不能给予反驳。
每当面对别人的蔑视与嘲笑时,董竹君知道,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唯有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变得强大起来。那时候的中国,正处于内外交困之际,国家富强又岂是靠言语祈求就能实现的?但是董竹君相信,希望的曙光,必将从东方升起。
在日本的寄居生活中,董竹君一家经济状况越发窘迫。夏之时的长兄极少接济他们,不但如此,他还私吞了夏之时在辞去四川副都督职务时老百姓送的两万元银两。
没有经济来源,董竹君一家的生活异常艰难。有时候为了给董竹君交学费和负担日常开支,夏之时不得不把家里面的东西拿去当铺抵押。窘迫得连买香烟的钱都没有,发烟瘾的时候,董竹君给他从垃圾里面选一些烟头拆开再用纸卷起来给他。
这些场景,满满都是患难夫妻互相扶持的见证。可是,有时候患难并不能维持感情直到永远。有些夫妻,贫困时一同拼搏,苦累共担,恩爱异常,可是到了飞黄腾达的时候,彼此都不大愿意看见曾经一同患难与共的人。共患难易,同富贵难,这是夫妻关系的一种写照;而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另外一种悲伤的场景。而董竹君和夏之时,他们的感情却复杂多了。
董竹君非常渴望自由,但夏之时的存在,除了给她依靠与温暖之外,还给了她自由的限制。她生性爱音乐,喜结朋友,可夏之时待她严厉,时常怀疑她。
夏日窗外飘来的一首爱尔兰民歌《夏天最后一朵玫瑰》引得董竹君神思向往,黄昏雨后,倚窗闭目倾听,是喜悦,是触动,那一刻仿佛永恒。
桥边吹箫的青年,成了夏之时的眼中刺。董竹君喜爱的是音乐,不是那个从未谋面的青年人。可夏之时是一个严厉的丈夫,他虽是英雄,却不是那种多情温柔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所以他不理解董竹君。
君须怜我,我怜君!这一美好期望成了董竹君对婚姻的最终追求,可她的良人不知!这就酿造了他们婚姻的悲剧,人生何其短,单单靠那患难与共,终究不能换得一生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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