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运作

香港好力奇集团董事长黎元清与东州药业合作共同经营凉茶品牌“宝丰园”,迅速占领内地市场。另一家大型企业华仁集团在区长沈新宇的扶持下,引进香港盛高集团资本,强势进军凉茶行业,大肆侵蚀好力奇的渠道与经销商。区长沈新宇欲借助盛高集团的财力,发展自己的势力,与区委书记卢少波争夺领导权。与此同时,黎元清当年利用与市委书记顾元涛的很关系取得“宝丰园”品牌经营权的内幕也被暴露出来,东州药业欲收回品牌经营权。各方利益纠葛其中,在危难之际,CEO温启刚稳住阵脚,由内而外理顺各种关系,尤其是与区长沈新宇之间的斗争扣人心弦,显示出高超的权力与资本平衡之道,重新夺回市场。

2 01
温启刚紧急回到海州。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真没想到,孟子非会跟林若真走得那么近。在他回来的路上,孟子非一个接一个给他打电话,温启刚自然没接。还接什么呢,会所门口那一幕撞进他眼帘后,温启刚就知道,孟子非这出戏,是该收场了。再不收,还不知会惹出什么。
众叛亲离!
当所有的预感被一一证实,所有怀疑都成现实摆在眼前时,温启刚突然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惨败,用人的惨败,信任的惨败。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朝他袭来,他哈哈大笑。笑完,眼里的泪就出来了。
我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用的又是什么人!怎么跟黎元清和唐落落交待,又怎么能面对得了加力奇这么多员工?他在把自己骂了一百遍一千遍,一双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本来是想骂孟子非的,结果话出口,却成了:“林若真,你到底想哪样,难道我温启刚忍让的还不够,你让我退到啥地步,才肯放手?”
高静从香港拿来的那张照片,并不是假的,更不是PS出来的。温启刚的确见过林若真,还不只那么一次。早在广州立人还没向加力奇出手的时候,林若真就从香港赶过来,非要缠着跟他见面。扬言如果温启刚不见她,她将找到加力奇去,把加力奇搞个天翻地覆。温启刚怕了,在海州一家法国人开的酒吧,两人见了面。那是温启刚到大陆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林若真老了,尽管妆术一流,打扮得更是前卫,可眼角细密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的年龄。在林若真眼里,温启刚也是一脸风霜。于是她情不能抑地便说:“回去吧,跟我回港,甭在这边瞎折腾了。”温启刚笑笑,拿开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说:“我不是折腾,我在这边挺好的,你看看,公司现在有了规模,冠丰园也正在得到消费者的认同。”
“算了吧你,就黎元清那个人,能折腾出什么好事来?启刚他是害你,利用你,懂不?你不能太死心眼,哪一天他把你这点才华榨干了,一脚踹开,你找谁去?”
“不会的,没这么惨。”温启刚彬彬有礼,说话温文尔雅,虽是在拒绝,却又不敢太尖利,怕刺痛林若真,不给林若真暴发的机会。
可最终林若真还是暴发了,苦口婆心半天,温启刚一点回港的意思都没,还劝她死心,说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他们现在是两个无关的人。
“无关?启刚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好,现在你出息了,成公司老总了,在大陆扬眉吐气了,就跟我没了关系。以前呢,这话以前你怎么不说,在拿走我心的时候你为啥不说?”
温启刚最怕她这样,不暴发时她是极有魅力的,内敛、含蓄、女性的温柔加上洒脱的气质,会让她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客户眼前。温启刚还记得早年陪她参加商务谈判的场景,她要么别有趣味地用手托住下巴,做出一副乖乖猫的样子,专注倾听客户述说。要嘛笑脸绽开,神采奕奕地给客户讲她的商业梦想。那时她留着长发,听客户说时,长发垂下来,掩住一半脸,半明半暗的另一半脸给人遐想,给人梦幻感。自己说话时,又喜欢时不时地伸手捋一下头发,她的那个动作优美极了。温启刚相信,不少客户就是让林若真那飘逸优雅的动作给迷住的。可她一旦暴发,一旦被激怒,立马变得像狮子,什么恶毒她就冲你说什么,不把你咬得血淋淋的,她绝不过瘾。
那次林若真还是跟温启刚吵翻了,在那家酒吧,骂了足足有半小时,最后威胁道:“我最后跟你说一遍,要么跟我回香港,结婚生子,我把高盛全部交给你,随你怎么经营。要么,呵呵……”她突然冷笑起来,笑声令温启刚毛骨悚然,笑一半,突然打住,更为冷酷地说:“我就陪你玩到底!”
那次温启刚采取了妥协政策,他是怕林若真赖在海州不走,天天烦她。这女人什么都能做得出,跑公司大闹也说不定,温启刚只能采取妥协的办法。他说:“行,你先回去,容我想想,把这几年理清楚,然后给你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到现在都没给,给不出。林若真一再坚称,温启刚是爱她的,很爱,不然,那些年温启刚不会那么对待她,不会那么细致入微地关心她,更不会在她最痛苦时倾听她的苦抚慰她无助的心灵。
“你是爱我的,是不,启刚,我早就感觉出来,你爱我,爱得那么细致那么深刻,我身上每一个缺点,都在你手里融化,没有你,我真是到不了今天。”这样的话,在温启刚还没结婚的时候,她不知说了多少遍。
“都怪她!以前我只当她懦弱,是值得同情的一个人,没想她如此卑鄙,亲手毁了我的幸福不说,还要把你也当成殉葬品!”这话就是在骂她母亲唐婉仪了。每每想得到温启刚而又得不到时,林若真会控制不住地将怨气还有恨发泄到母亲唐婉仪身上。她认定,这辈子的幸福就是唐婉仪替她毁掉的。这个怯懦而又委琐的女人,毫无是处,自己一生没得到爱,所以就变态地想方设法毁别人的爱。当初欣然地把她送给汪明荃,就是她的阴谋之一,后来在她最需要温启刚的日子,又唆使自己的侄女嫁给温启刚,从此让她的爱情无处可放。
“她就是一阴谋家,变态狂,还有那个孟君瑶,心甘情愿做她帮凶,凭什么啊!”林若真说到最狠的时候,就连带着把孟君瑶也要辱骂一番了。在她眼里,孟君瑶是第三者,破坏她幸福的凶手。要不是孟君瑶听从她母亲的话,抢先一步嫁给温启刚,她这辈子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更不会拿一生的精力来算计这场爱情。是啊,细想起来,林若真似乎打23岁起,就开始算计温启刚的爱情了,她这生最美好的年华,都搭在了温启刚身上。每每想起这些,林若真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将温启刚咬碎。
温启刚心里发出尖锐的疼痛。他能原谅林若真骂自己,却绝不容许她说孟君瑶一个不字。不只是林若真,谁都不行!
“你给我闭嘴!”那次在酒吧,林若真又歇斯底里地诅咒起孟君瑶,说她该死,是报应,是上帝对她最美的惩罚。温启刚的拳头捏得嘎巴响,要不是在公共场合,指不定那一拳头就砸在林若真隆过的鼻子上了。
林若真非但不怕,反而越发叫得凶:“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就要诅咒她,天天诅咒她,她抢走我的男人,我的爱!”
“林若真,你这毒舌妇,你不配提她!”温启刚一冲动,将手中酒杯摔地上,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看住林若真。林若真成心想激怒他,也摔了杯子说道:“你心里还有她,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恶狼,居然还忘不掉她。温启刚,我跟你没完!”
他们的争吵往往就在这几个人之间,林秉达夫妇,加上无辜的孟君瑶,有时候也会把黎元清还有唐落落拉出来,做为他们吵架的调剂品。林若真骂到疯狂时,会连唐落落一并捎带进去。她跟唐落落所谓的“秘密”,就是在她失控后叫嚣时让温启刚知道的。
温启刚的心很重。他知道林若真想要什么,一个完整的他,不能打任何折扣,感情上更不能有丝毫保留,必须用全部身心去爱她,去保护她。温启刚用了保护这个词。是的,她需要保护。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对林若真最真实的看法与评价。她是一个被人伤害过的人,那颗心早已支离破碎,没一处完整,好在这些年她以超人的毅力还有近乎自虐的方式在做着对自己的修补。她的事业非常成功,这点温启刚不得不承认,就算加力奇,目前也根本无法跟高盛相比。林若真在投资界还有香港饮品市场创造出的佳绩,还有掀起的林氏旋风,都令温启刚望尘莫及。就连黎元清,谈起她时也赞不绝口,声称这女人,简直就是奇人。温启刚知道,林若真所以有这些成就,其实与她残缺的心灵是分不开的。敢下手,敢狠,敢冒险。“三敢”成就了她。而他们做事总是要瞻前顾后,考虑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这在商业上是一条铁律。商业本身就是一项冒险人的竞技,九个人的失败成就一个人辉煌。任何形式的瞻前顾后都会错失良机,那么,林若真能赢也就在情理之中。每每想及这些,温启刚就怀疑自己,对这个女人,是不是心里真有想法?但他很快就否定,不,不可能!但真要让他跟林若真真刀实枪地干,温启刚又犹豫得下不了狠心!
这段时间,温启刚看似是慎密布局,从外围清剿,层层逼近林若真逼近高盛,事实上他还是在犹豫,在矛盾,他怕伤到她,真的怕。动作所以如此迟缓,与他内心那份纠结是分不开的。他还异想天开地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加力奇成功解困,从重重包围中突围出来,又不伤及到林若真,或者把伤害降到最低程度。他的这点小伎俩偏偏让高静给看穿,高静那天冲他发火,无意中责问他一句:“你到底是在打击她还是在保护她?”温启刚竟然结舌,半天回答不了。后来又换回高静更狠的一句:“难怪人们都要怀疑你,原来你心里真是有鬼!”
我心里有鬼么?不止一次,温启刚这样问自己。他给自己给出过答案,但又否定了这答案。
看清别人容易,看清自己,真是难。温启刚真是不能承认,他心里一点林若真也没有,有,而且越到后来他越明白,那些年,他真是爱着林若真的!
这很痛苦。
温启刚后来又见过几次林若真,都是在香港。只要他去香港,林若真一准能打听到他,而且将他堵在酒店门口。有一次,林若真跟他吵了架,抓起酒瓶狂灌,结果给灌醉了,没有办法,温启刚只能照顾她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林若真第一句话就是:“刚,昨晚好幸福哟。”然后羞答答地去浴室。好像昨晚真跟温启刚幸福了一宿似的。也是在那次,林若真提出,让他提前进入高盛董事会,先在公司挂名,担任总顾问,或者独董,总之,就是要他的名字出现在高盛公报上。温启刚严辞相拒,结果又惹恼了林若真,林若真差点从二十二层跳下来。
她是会做出的。她要是疯起来,什么事也能做得出。想想看,她能从父亲手里将公司夺走,还把林秉达扔一边不管,几年不去看一次,任其自生自灭。哪怕媒体讨伐她,她也照狠不误。当年正是因为她的狠,母亲唐婉仪才含辱自杀,她竟连葬礼都不参加。这样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温启刚见一次怕一次,每次见完都要提醒自己,再也不能见,绝不能有下次。可是,可是到现在,他也做不到。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妻子孟君瑶的死。孟君瑶当年是遭遇车祸离世的,车祸现场很惨。可是后来,温启刚总觉那场车祸非常蹊跷,老感觉哪儿不对劲。于是他就一步步地去寻找真相,直到有一天,对他此生不错的唐婉仪突然跪他面前,求他别查了,就让君瑶安静地去吧……
“君儿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启刚你就行行善吧,不要再折腾了,难道你非要折腾得活人都不安分,都背负上沉重的十字架,你才心安?”
温启刚是没再查,没让别人背上十字架,但这些年,这个十字架,却卸不下去,他一人背着。他见林若真,就是抱有一个幻想,想从林若真口里证实一件事。
可能吗?实践证明,他这个梦做得有点痴,有点痴啊。
上次在广州见林若真,完全是意外,事前温启刚根本没那样的想法,自从得悉林若真跟立人建立这样一种关系后,温启刚心里那点梦,那点幻想,是彻底死了。且不说妻子孟君瑶的死还未彻底搞清,他不应该再对林若真抱有幻想,单是为了公司,他也得避嫌。可是,有些事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在那次,温启刚见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广州企业界曾经的风云人物,全国十大优秀企业家,姓穆,人称穆老。只是现在已经告退江湖,隐居养老去了。穆老是温启刚在国内很少几个崇拜者中的一位,是他的导师,更是良友。温启刚刚到国内时,穆老还在疆场上驰骋,统领着三万人的大企业,每年都在创造神话。穆老善谈,又乐意跟年轻人交朋友,身边常常聚集一帮年轻人,温启刚算是他比较欣赏的一位。对国内企业的生存与发展环境,还有各式各样的明规则潜规则,穆老不只是掌握得透,更是能一语揭底。温启刚这方面的长劲,都是受穆老影响。温启刚跟穆老也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了,那次穆老正好在广州,参加朋友的七十大寿,听说温启刚来了,非要见一面。温启刚还学以前,将加力奇面对的种种困境还有机遇一并道给了穆老,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穆老。穆老沉思良久,道:“你说的这些,部分我听到了,部分还没。不管听到没听到,我都相信是真的,因为就我的经验,你温启刚不会说假话。既然你提到了立人,还有香港高盛,我就把自己掌握的一些信息告诉你,这里面跟你说的是有出入的,我希望听过之后,你能做出正确的决断,不要因你的失误把公司带到死胡同里。”
那晚穆老着重纠正的,是温启刚对立人的判断。穆老说,外界都嚷嚷,立人让香港高盛算计了,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要么是没看到,要么就是被假象迷惑。
“你真以为立人有这么弱智?”穆老突然反问温启刚。
温启刚摇头,后又点头,困为这个谜他也没解开。
“没那么简单。”穆老笑说,“孙立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也打过一点交道,虽不多,但足矣。了解一个人不是了解他全部,那做不到,只要掌握他最基本的东西就行了。照我的判断,立人跟高盛,互相算计互相利用,互相设局互相欺诈,至于谁最后能赢,目前还很难说。照我的分析,高盛输的可能性要大。”
“高盛,为什么?”温启刚当时就急了,高盛怎么能输呢,在他看来,高盛这局做得天衣无缝,林若真是稳操胜券的。可穆老后面说出的话,就让他彻底傻眼。
“这里面有两样东西你要搞清,第一,立人的底子。都说立人是大集团大公司,实力雄厚,全是空话。立人只是一花架子,核心的东西一点也没,加上这些年孙立人膨胀,四处铺摊子,把企业原有的那点元气都损了。因此说,就算高盛不进入,立人迟早也是一死,救不活的。但政府又不想让立人死,死了那么多利息谁还,还有员工,社会问题一大堆,政府不能不考虑。”说到这,穆老又多了一句话:“你要记住,哪个企业死,哪个企业不能死,不是企业决定的,是政府。有些该淘汰的企业不能淘汰,不是它还有价值,而是它把银行和政府绑架了,死不起,必须想办法救活。但这些企业确实又救不活,怎么办,转嫁!”
“转嫁!”温启刚心里叫了一声。
穆老又回到原来话题:“还有第二点,你要看它甩出的是什么。立人甩给高盛的是白石湾等两个特大型项目,都说它是肥肉,我觉得不是。吃到嘴里的才叫肉,吃不到嘴里的,只是诱饵。”
“哦……”温启刚似乎被穆老带到了一个光明处,能看到一点真相了。
穆老又说:“白石湾是什么,越级项目,但又是纸上谈兵。我们判断一个项目,首先要看这项目能不能实施,可眼下大家都不这么看,评价项目只盯住利润。再大的利润,项目如果实施不了,从哪来?”
“白石湾实施不了?”温启刚又一次失声。
穆老没急着说话,稍作沉吟,喝了口茶,等温启刚不那么急了,才慢悠悠道:“这项目天王老子也做不了,它就是一个假设,一个炒作概念。一个无底洞,引诱你往里面砸钱而已。”
“这样啊——”温启刚脊背上唰地有了凉汗。
“你再想想,为什么只有香港高盛能从孙立人手里算计到这个项目?不是高盛有多大能耐,也不是你说的那个林若真有什么超人本领。答案只有一个字:傻!”
“傻?”温启刚惊大了眼睛。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启刚,你按常理想想,白石湾那项目要真是一块肥肉,内地这么多企业,不,不说内地,就说广州,实力在立人之上的有多少,他们为什么不插手,偏要等一家香港企业来接管?”
温启刚越发被穆老说的,心里毛骨悚然。
“您是说,有人欺负林若真对真相不了解?”
“除了这样,还能怎么理解。而且我听说,有关方面正在动议,要叫停此项目,先天不足嘛,根本不可能实施的项目,一再炒作,将来真出了大问题,谁担责,谁也担不了嘛。”
“真要叫停,高盛可就损失惨重。”温启刚倒吸一口冷气。
“不叫停她也会输个净光!”穆老突然加重了语气,很肯定地说。见温启刚又翻白眼,他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吗,我想你肯定不知道。白石湾项目手续压根就不全,只批了一半,另一半还压着没批。是有人为让高盛上钩,弄了假批文!”
“啊?!”
这下温启刚真是坐不住了,忽地就从椅子上弹起来,这样的内幕,他可真是闻所未闻啊。半天后,他又不甘心地问:“既然如此,乔四为什么会参与进来呢,这些事可以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乔四啊——”
“你是说那个乔建军啊,海天,它就一个托,人家一引见,几千万中间费拿走了,将来出了问题,能追他头上?”
“托?”穆老这话真是太意外了,温启刚从没把海天往这个方向想。但又觉得穆老说的很有道理,海天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扮演这样的角色,因为它大,因为它有背景,因为它能干成别的企业干不成或不敢干的事。真出了问题,海天定会脱得干干净净,哪个敢追海天的责。这么想着,脑子里又崩出林若真那张脸来。自命不凡的林若真要是知道真相是这样,还不得疯掉?
“三簧!”穆老重重说,“以前他们顶多演双簧,这次合演了三簧,狠啊,商场上这些事,真是看不透。我老了,胆也小了,不敢接着玩了。你最好还是奉劝那个姓林的一句,别玩太大,她是能拿得下立人,但能拿得下海天,能拿得下想甩包袱的人?”
温启刚这才恍然大悟。真正想甩包袱的不是孙立人,孙立人玩到今天,啥也不怕了,他怕什么呢,怕的是别人,是当初扶持了他的那些人,这才是给林若真下死套的人!
死套啊。
不见林若真是不可能了。穆老这番话,再次动摇了温启刚。他不能装,也装不住。
于是第三天晚上,温启刚主动打电话约林若真,本来是想把事情简明扼要讲给她,至于怎么补救,怎么脱手,他真就无能为力。可谁知,林若真根本不想听这些。林若真还跟以前一样,见面就说,跟她走,立刻离开加力奇,到高盛任职。说话间还讲了一大通高盛的未来,讲到激动处,竟手舞足蹈。从她得意忘形的样,温启刚就知道,说啥也晚了,这人昏了头,真还以为内地做企业跟香港一样。可温启刚没想到,这晚他们的约见居然被人拍了照,这些都是林若真刻意安排的。林若真当时已经知道唐落落派了人去香港查她,于是将计就计,上演了一场亲昵戏,让那边把照片给了急于要查到真相的高静。唐落落在办公室抱着照片大哭的时候,林若真躺在宾馆舒适的床上正大笑呢。
笑吧,就怕将来有一天,不,不是将来,是马上,你会哭着撞墙呢。
对不起,温启刚还是放不下林若真,又在为她担忧了。
不管怎么,公司内部的事是得处理了。该准备的都已准备足,就等温启刚亲自操刀做大手术。
温启刚把黄永庆叫来。黄永庆萎靡不振,面色发黑,头发也没梳整齐,感觉是几天没睡好。
“怎么回事,你的精神呢?”温启刚问。
黄永庆没直接回答,而是央求道:“温总,你还是批准我的报告吧,就算我求你了。”
“这事不是已经放下了吗,怎么又提?”温启刚拧起了眉头。
那次会议之后,黄永庆很快向温启刚递交了一份辞呈,温启刚问他为什么这样,不是在加力奇干得好好的吗,难道一次会议就让他生出这样的想法?黄永庆苦着脸,半天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把辞职报告往他手里塞,还拿起笔,非要他在上面签字。温启刚当时急着去广州,没工夫跟黄永庆多说,只道:“这事先放着,你一点劲都不能松,过去怎么干,往后还怎么干,不能撂挑子,更不能袖手旁观懂不懂?”黄永庆当时算是点头答应了。广州这几天温启刚忙得团团转,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这阵听黄永庆旧话重提,心里“咯噔”“咯噔”连响几声。不过他还是装啥也不知道,一脸无辜地看着黄永庆。
“签了吧,温总,劳你大笔一挥,我就解脱了。”黄永庆仍旧苦脸坚持,多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催温启刚签字。
“黄永庆你到底想干什么,加力奇怎么着你了,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给我做保证吗,现在想溜,想跳到更好的公司去,门都没有!”温启刚突然发了火,抓起那几页纸,想撕,又没撕,恨恨掼了两下,扔抽屉里去了。
黄永庆面目死灰,咬着牙不说话。
温启刚哪里知道,黄永庆内心受着怎样的煎熬?冒着被黎元清唐落落辞退的风险,黄永庆违背唐落落旨意,暗中为温启刚奔走,向各位董事拉票,黄永庆认为是为了公司,为了他也同样付出心血的“冠丰园”。可这样以来,他闯下大祸了。温启刚去广州那天,唐落落不甘心,硬把他叫到医院,唐落落当时还在打点滴,见他进去,扑地跳下病床,也不管病房里还有别人,指着他鼻子就骂:“好啊,黄永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一个人,吃里扒外,背信弃义,两面三刀,阴一套阳一套。”唐落落把能想起的类似成语全想了起来,如同泼水一样泼给他。黄永庆被骂得狗血喷头,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唐落落骂足了,骂过瘾了,看着门外说:“你给我走,立刻离开加力奇,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走并不可怕,黄永庆做出前面决定时,就已想好要离开加力奇,结局也只能是离开。离开后去哪,他没想过,但他不想在饮料这一行干了。也许是目睹了太多的阴谋与算计,经历了太多腥风血雨,商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真是适应不了他,黄永庆决计找一份相对“悠闲”“清静”的工作,哪怕是去看大门。但真要离开时,唐落落又不愿意。挨完骂第二天,黄永庆把办公室东西收拾一番,正要给行政部门打声招呼,杨黎来了。杨黎这次算是栽了大跟斗,不但在唐落落面前失了宠,在公司内部形象和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杨黎把这一切都归罪于黄永庆,气势汹汹地冲黄永庆道:“你个老叛徒,闯下大祸就想逃,门都没!”
黄永庆无力地说:“我没闯什么祸,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可你砸我饭碗!”
“怎么,你也被解雇了?”黄永庆当时真以为杨黎被炒,本能地同情起来。哪料想,杨黎突然将一口痰吐他脸上:“呸,你是不是天天盼着我解雇,我解雇了对你姓黄的有什么好处?”
黄永庆活了将近五十岁,还是第一次让人把痰吐脸上。他没发作。黄永庆这辈子,很少发作,不管生活给他什么,他都习惯了接受。他拿起纸巾,黯然地将那口痰擦掉,冲横堵在前面的杨黎说:“该出的气你也出了,该发泄的也算发泄了,现在请让开,我要去找行政。”
“这事你不说出个所以然,休想离开这间办公室。”说话间,已经失去理智的杨黎一把撕住了黄永庆衣领,若不是高静和许小田闻声赶来,怕是那天黄永庆要挨杨黎拳头的。
“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这还像公司吗?”高静激动中一边边地问,却又不知问谁。许小田傻傻地看住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半天说了一句话:“真的要走啊,这结局也太惨了点吧,哪天我要是被炒了鱿鱼,天呀,我不敢想。”许小田哇一声哭了起来。
这只是开始,唐落落不知犯了哪门子神经,从医院打电话来,通知行政部门不许黄永庆离开。第三天,唐落落出院了,回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将黄永庆叫去,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训完,居高临下地说:“我也想好了,以后呢,我在公司也成了闲人,这都是你老黄给害的,这样吧,你也别想着离开,天天到我这来一次,我们俩啊,就这么消磨时光。”
唐落落说得出做得出,温启刚不在公司这些天,黄永庆天天被唐落落叫去,轻则,数落一番,重,则是连数落带羞辱。仅羞辱他还不够,还要把他家人拉出来。比如唐落落说:“你在加力奇这些年,拿了不少,相信你家人日子过得一定是舒服多了,我还听说,你儿子在国外留学,想想,这都是谁给你的幸福,可我就不明白,你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一点感恩心都没。恩将仇报,这不是你家传统吧?”
不了解黄永庆底细的人,也许听不出什么。一旦知道黄永庆有个怎样的家,你就知道唐落落这话有多毒有多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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