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的状态一下子又变回到之前的样子,比之前竟多了几分痴痴傻傻。这一切可把淑萍吓坏了,不管淑萍怎么询问小沫,小沫的回答只是默默不语。淑萍给邱译打了电话,邱译急切地,慌张地赶回到了医院。可小沫对邱译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静静地躺着,痴痴地目视着前方,那样子就像丢失了灵魂,叫人看着都心疼。小沫的这种改变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让一个看似已经好转的病人又一次陷入了颓废的状态?医生不能理解,淑萍也不能理解,邱译更是不能理解。小沫的状态就像有意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样。她不接受打针,不接受吃药,更拒绝医生按部就班地查房。她把自己反锁在病房里,拒绝任何人走近她,包括她的母亲。小沫就这样放任着自己的病情,不吃不喝,只那么两天,小沫就消瘦的令人胆战心惊。邱译诧异,他强行冲进病房,抓住小沫瘦骨嶙峋的手臂,就这么一抓,就像住着一只没有生命的肉体,冰冷,干枯。“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你太自私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伤害的不止是你,还伤害了爱你、关心你的人。”邱译心急如焚,他多希望小沫能再快乐起来。小沫像失去了知觉,不动也不语,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不见了光芒,不见了里面丰富的内容。“到底是怎么了?我命令你好起来,你听到吗?好起来……”邱译没法,他硬是将小沫抱了起来。这就是生命的重量吗?小沫的身子竟然轻到了如一朵棉花。“我求你,不要放弃你自己,我等了十八年,不想等到的是你现在这个样子。”邱译将自己的头埋进小沫凌乱的发丝里,感觉到的只是小沫微弱的呼吸,其他一切有生命迹象,他都感觉不到。“小沫,你好起来啊!我陪你去海沙湾,陪你去那片岩石滩,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邱译哽咽了,眼泪打湿了小沫枯萎的头发,更打湿了邱译疼痛难忍的心。“没有任何意义了……”小沫终于开口,就这么一句,仅此一句。“有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十八年堆积下来的,会是多么庞大的感情空间啊!只要我们的心还在,只要我们还有期望,这么大的空间足够我们存活。”邱译捧起小沫消瘦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小沫不去看邱译,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我马上请假,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海角天涯,我都陪你去。”“又是承诺吗?我害怕承诺,承诺是会杀人的……”邱译的心剧烈地撞击着,她是在怨恨他吗?当初的承诺,还不是等了十八年?在你没有把握的时候,请不要向任何人轻易许下承诺,承诺真的会杀人。“不是承诺,是马上就能办到。”小沫把目光移到邱译的脸上,深深地,牢牢地,长长地看了一眼邱译,随后,小沫慢慢地躺下身子,将身子背对着邱译,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起起落落的歌声:小新郎,骑白马。接媳妇,戴红花。来!来!来快!快!快娶个媳妇好生娃。小新娘,坐花轿。进洞房,瞧热闹。来!来!来!快!快!快!欢天喜地人人笑……”小沫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力,就连颤抖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邱译无法忍受小沫对他这样无语的折磨,他在没有哭出声音时,立刻向门外冲去,一路狂奔地跑出医院,跑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去的方向。疯狂的奔跑,换回来的依旧是内心巨大的疼痛,根本不能将心中的抑郁随着流下的汗水一起蒸发掉。直到邱译跑的没有力气了,邱译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码头。他哪来的这么快的速度?哪来的这么大一股力气?从医院到码头,那么长的一段距离,他居然一口气跑完?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邱译气喘吁吁,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靠在码头的栏杆上,面临着大海,邱译仰起头,歇斯底里地呐喊了出来。邱译垂头丧气,疲惫不堪地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一任地走下去,直至走出心里的阴影。小沫的异常就是邱译心里的阴影,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叫小沫突然放弃生存的意志?这个问题已经在邱译的大脑里反复地琢磨了好多次,可终是找不到答案,这个问题成了折磨邱译的最大心障。恍恍惚惚,迷迷瞪瞪,当邱译停下脚步,竟发现自己正站在洁依的家门前。为何会走到这里?难道洁依会知道答案吗?邱译苦笑了一下,准备离开,可他又停下了脚步。既然来了,就找洁依谈一谈,或许这就是老天安排好的,是该做出一个决定了。邱译约洁依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店。室内很温暖,挡住了外面阴冷的寒气。邱译和洁依面对面地坐着,彼此都很沉默,像似要进行一场谈判。洁依看出邱译不对劲的神情,尤其邱译那双躲闪的目光叫洁依感觉到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邱译低着头,不停地用汤匙搅动着浓郁的咖啡。咖啡的气味令邱译更加恍惚,全然忘记了约洁依来此的目的。洁依也在搅动着咖啡,她的速度缓慢而有节奏。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邱译的脸上移开,即便只能看到邱译低垂的眼睑。“你怎么了?有心事?”洁依忍了半天,还是问了一句。回答吗?要怎么回答?邱译有些矛盾。“说出来吧!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洁依轻轻地端起杯子,目光依旧专注。“我想……我想推迟婚期。”洁依的手猛然抖动了一下,杯子里的咖啡飞溅了出来,泼落在黄色的台布上,立即晕开了暗褐色的痕迹。“为什么?”洁依涨红了脸,情绪开始有些激动。邱译终于肯对视洁依了,此刻,他不能再逃避了,“在说出理由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关于一枚紫贝壳的故事。”洁依不知道要不要听他讲故事,可她并没有走的意思。邱译见洁依没有反对,便坐正了身体。寻思半天后,邱译开始了长长的讲述……邱译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讲完了他和小沫从相识到分别,从等待到寻找,从重逢到小沫放弃生命的全部过程。他讲的很细腻,动情处,他几次哽咽住,尽量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洁依仔细地听着,被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她几次泪流满面,为小沫的不幸感到惋惜。“为什么要讲给我听?你打算怎样?”洁依平静下心情后,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邱译想了很久,然后抓起洁依的手,真诚地望着洁依,慢慢地说道;“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想完成她的心愿。”洁依的手轻轻地蠕动了一下,慢慢地从邱译的手里抽回。“洁依,听我说……”邱译激动地喊出来,然后,他再次去抓洁依的手“小沫的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她没有多久可活了,我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你能理解吗?”洁依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她终于知道邱译和她之间的问题出在了哪里,原来,他的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孩,而这个女孩在他心里的位置比她更重要。“你要我怎么做?”洁依含着眼泪泣声道。“我们的婚礼要延期举行,我要陪她去海沙湾,这是她唯一的心愿。”邱译为难地回答。他知道,他的要求很过分,可为了小沫,他必须这样做。“我的角色是什么?是第三者?”洁依即伤心又气愤,她在怀疑自己的地位。“不是这样的,小沫的生命就要到尽头了,我想用我们的善良给她最后的日子带来一些安慰,她太可怜了……”邱译祈求地望着洁依。这一刻,洁依在邱译的眼神里看到一种从未见到过的真诚,她知道,他的真诚是为了小沫。“你已经决定了,不是吗?你可以不用来告诉我,你可以突然消失,然后,我们的婚礼自然不会举行。”洁依擦掉眼泪,立刻站起身子准备离开。“等等……”邱译拉住洁依的手“我以为只有你了解我,看来,我想错了。”“没错,你是想错了。”洁依甩开邱译的手“我不会大度的让自己的未婚夫去陪另一个女人,我不会在取消婚礼后,还要做出感恩的样子,我做不到……”洁依不想再做停留,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因为她要宣泄心中的愤恨,她不想在邱译的面前痛哭。邱译傻了,愣了,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有想到过,没有哪个女人会接受这样的要求,即使对方再善良,再温顺,她都不愿意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男朋友。邱译不怪洁依,可他已经决定自己要怎么做了,哪怕得不到洁依的理解,他都会这样做,因为,小沫的日子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