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秋科考结束后,宫里开始热闹起来,内务府按往年惯例筹办起了“状元宴”,皇帝携文武百官接见中榜士子,同饮畅聊,共贺俊杰。而今年尤其不一般,几大氏族家的公子都中了榜,状元郎更是崔氏家的六公子,名声在外,素有明珠美玉之称,允帝爱才,其胞妹奉婵公主又恰好及笄,他便动了心思,欲在这些皇城贵胄,少年英杰中择一驸马出来。风声一传出,各家的公子们都开始暗地走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着,为接下来的状元宴做准备。一派喧嚣中,易衡依旧上朝下朝,安之若素,莫大人却不放过他,在宫道上逮住他,一脸促狭地就往他耳边凑:“我说易老弟,如果你晚几年中状元,说不定就能迎娶公主,当上驸马了呢!”易衡一心只想往伽兰殿去,看也不看莫大人:“你与我同一年中的状元,怎不为自己惋惜?”莫大人拍拍胸膛:“我那是武状元,只会舞刀弄枪,公主看不上我这种粗人的!”他说着还想调侃几句,易衡却拔腿就走,跟兔子似的,一拐弯就没影了,莫大人在后面叫了几声,瞪大了眼:“怎么跑那么快,这帮国师画星象图还画上瘾了不成?”如期而至的状元宴在后花园举办,夜风飒飒,烟花漫天,宫中上下一派喜庆热闹。易衡自然也位列百官之中,隔着灯影重重,他目光却只停留在那袭漆黑斗篷身上,直到内侍一声通传,奉婵公主亲临宴席,众人起身相迎,他才怔怔回过神来,施礼抬头,这一看,却是差点脱口而出:“小蝉?”是的,那在宫人搀扶之下,华服盛装,容颜娇丽,倩步走上高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因偷吃与易衡结识,曾日日在湖边相见的那个小太监!一时间,易衡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半天没从震惊中回转过来。怎,怎么会怎样?自从上回湖边相约他未能赶赴,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那段时日爷爷又过世了,他也无暇顾及其他,等处理好一切后,他去过几次湖边,却都没能等来那位“小蝉兄弟”,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对“他”一无所知,根本探听不到“他”的消息与下落,“他”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了。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起初对着空荡荡的湖面,他有过怀疑、怅然、甚至是恍惚,太多经历对他而言都如南柯一梦,而这梦的源头,全都是和幼年相伴的那道身影有关,若不是那双相似的唇,他也不会结识小蝉,却没有想到,今夜再次相见,会是在这场状元宴上,而“小蝉”竟会是允帝的胞妹,奉婵公主!“小蝉,小婵,原来如此……”易衡呢喃着,一点点明白过来,他长睫微颤,双眸全程都遥望着高台之上的那道倩影,听不到外界任何喧嚣,而觥筹交错的宴席间,亦有一双眸,始终静静停驻在他身上。烟火之下,漆黑的斗篷随风轻摆,因所看之人在望他人,眉心锁着淡淡的沉郁,却不知,高台上的允帝,也早已望过她几次,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易衡,略感疑惑,微微皱起了眉。一场状元宴,几番情动,几番暗涌,真正的高潮却在酒过三巡,胜负将分时来临。一直静观众士子行酒令,比诗才的奉婵公主,忽然开口:“今日热闹,我也欲出一题,考考在座诸位贤士。”她说着,起身三拍掌,众人回头,只见一群内侍抬着一个巨大的物什出现,上面覆盖着红布,只露出一扇小门,其余地方均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是何玄机。这古怪玩意儿顿时引起全场兴趣,连允帝都不知自家皇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以状元崔氏为首的一众士子更是目不转睛,个个伸长脖子盯着场中,跃跃欲试,生了拔筹心思,想在公主面前搏一回头彩。高台之上,那身华服扫过全场,似有若无地将余光瞥向角落一人:“我曾有一件极珍贵之物,因与人相约,那人未至而丢失,我很想将它寻回来,而线索就在这扇门之后,不知在座哪位愿一试?”话一出,那角落里端坐之人便肩头一颤,正是心神不宁,杂绪纷乱的易衡。他抬头望向奉婵公主,有些措手不及,而身边早已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自荐之音,更有一人已率先出列,跪于堂中:“崔氏六郎,愿为公主一探究竟。”朗声如珠玉落盘,奉婵公主笑了笑:“崔状元才名传遍街巷,让我忆起四年前,也有一位状元惊才绝艳,写出六赋之书,不知两相比较,谁会更胜一筹?”她说着,眸光一转,将注视第一次真真正正放在灯火未央处,角落里那道清隽身影上。“礼部易侍郎,不知为官四年有无磨掉你当初笔下的波澜才情,比之今朝状元又如何,你可愿先行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