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不断地从高手嘴角涌出来,他没有醒过来,但总算是缓过一口气。叶烨瞬间脱了力,瘫坐在一边,没力气再爬起来。秦萧感慨地摇了摇头,走过去蹲下身,让我和葛云翼帮忙把高手驼到他背上,然后拜托我们两个把叶烨扶回到船上。他刚起身,就有个东西从高手身上掉下来,我捡起来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东西有些稀奇古怪,是一个木制的刻品,看不出来雕的是什么,大约就巴掌那么大,当中还镶嵌了一个铜疙瘩。那铜表面一层不均匀的绿锈,木头表面也已经被氧化成黑褐色,还有些盐碱化的结晶牢牢黏在表面,造成表面非常粗糙。“嗯?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啊?”葛云翼在一旁自言自语道。其实不单他有这感觉,我也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先收起来吧。”叶烨在一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没能成功,我和葛云翼赶忙去扶,两个人一人一边把他架起来。他站稳后,瞥着我手里拿个木头加铜的疙瘩,喃喃道,“但愿以后永远不要用了。”我和葛云翼互看了一下,彼此都摸不着头脑,但看叶烨疲累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问,架着他往船上而去。待到我们把叶烨抬上船安顿好,便去秦萧那里看高手的情况。船上的医生检查下来说,除了身上的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浅层伤以外,高手还因外伤引起了肺部出血,虽然现在已经初步排除了积液,但后来因为他还呛入过海水,所以很可能会引起肺部的炎症。医生已经给他打了消炎针,后续情况还要进一步观察。高手一直没醒,那张被揍得鼻青眼肿的脸依旧看上去没什么血色,躺在那里,苍白到几乎透明,好像海风大一点就能吹跑似的。因为秦萧一天没在船上露面,此刻已经快要到吃晚饭时候,所以他要出去晃荡一圈检查一下,于是我和葛云翼留下来照看高手。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兜兜转转又想起在那洞里看到的尸骸,情绪再一次跌到谷底。葛云翼很快察觉到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我老老实实说了,他听了脸色也不太好,掏出烟来点了一根,大口大口地猛吸,不一会儿就燃到底了。“好了,”没想到居然还要我安慰他,“过去那么多年了,别多想了。”他点点头,但还是又抽出了一支烟吸了起来。我为了转移注意力,问道,“对了,你们那边还有个老外呢?我回来的时候怎么看人不见了?”“那家伙啊,”葛云翼“嗤”了一声表示不屑,“等得无聊了就想走,嚷嚷半天,结果中午的时候说要回船吃饭,就回去了。”他又转而问,“对了,你们那个呢?摔下去没摔死吧?”“一开始没有。”我有些唏嘘,但是后来……我抓抓头,其实我很难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只是我的推测,“那洞里好像还有别人,我在下一个斜坡的时候,就听到他叫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人。”“真的假的?”葛云翼惊讶道,“那洞里怎么可能有人呢?就算是司马以前的死敌,但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到这里啊,怎么准备啊?难道一直蹲在这个地方?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地方不能呆久,会精神错乱。”其实他说的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样的洞里面,且不说生存成问题,石洞里面的裂缝四通八达,对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是从哪里下去。而且从我被袭击这件事上来看,对方连我们的方位都很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我们受到袭击是事实,威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高手和对方交手,内伤外伤都全了,要不是最后叶烨耍诈帮了点忙,最后谁死在谁手里还很难说。“看来你还没有想到。”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叶烨。“你怎么来了?你不再休息一下?”我问。叶烨摇摇头,“我没什么关系,最多晚上早点睡,我来看看……高手。”他好像差点说漏嘴,最后一刻刹住了车,“他怎么样了?”我把医生说的和他说了,然后问他,“你刚刚说我还没有想到是什么意思?”“哦,那个,”叶烨道,“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和高手交战的那个到底是谁么?”我皱了皱眉,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认识那个人?可是不可能啊,我从来不知道司马有什么死对头,更不要说是认识了。可叶烨不是像会拿这种事胡说的人,我仔细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包括下石缝之前的种种,突然之间,我意识到叶烨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和高手对阵的那个,就是威尔?”我问叶烨。他点点头,“你还算有点警觉性。”他示意了一下高手,“其实我们两个早知道了,本来想留他在上面,就是怕他在下去以后下黑手。但是我们下船后一路在这砂石地上走,高手从威尔的姿势判断出来他不好对付,留在上面怕秦萧不是对手,所以就到下面自己解决了。”叶烨叹了口气,“那个威尔的确厉害,他都搞成这样,要是当时留在上面,估计秦萧和你——”他看了看葛云翼,“都得交代在他手里。”葛云翼梗了梗脖子,我估计他此时一定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对了,那个木头铜疙瘩怎么办?”我继续问。“先收在你那里吧,高手醒了交还给他。”叶烨答道。我点点头,眼角瞄到葛云翼单手托起了下巴,好像想起什么来,等到我眼光移过去,他又对我摊摊手,好像很坦然的样子。叶烨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我们这边,他走到高手的床旁,弯下腰看了下高手的伤势,又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药查阅了下,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神态好像挺放心的样子。在我和葛云翼的催促下,叶烨没呆多久还是回去休息了。他前脚走,我后脚就问葛云翼,“好了,人走了,你想到什么快点说。”葛云翼脸上犹疑不定,“你刚才说到那个木头铜疙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事和司马有关系。要不是你刚刚提起司马,我还联系不起来。”“你说话什么时候那么多铺垫了,能不能一句话说完?”我被他说得肚肠都痒了。“过了太久了,我记错了可不怪我啊,”葛云翼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来这里的路上,停靠某一个港口上岸的时候,司马买过一样东西,一样很奇怪的东西,我们当时还问他那是干什么用的来着,他也没说。”他这么说,我模模糊糊地好像也依稀有点印象,但还是不知道葛云翼想说什么,“所以呢?”我追问。“你怎么年纪还没大,忘记性就那么大呢,”葛云翼有点气急,“他买的那样东西!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个木头里面嵌了一块铜!”我愣了愣,接着瞬间如醍醐灌顶,“你等一下,我把那东西拿来。”说着我跑回自己房间,把刚刚收好的那个木头铜疙瘩拿出来,又一路小跑回来,“来来来,再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就当年那个。”我们俩头凑在一起,拿出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架势,来研究眼前这个疙瘩,越看就觉得越像当年司马所买的那个东西,当然过了那么多年,又是在海水时不时浸没的环境当中,上面形成铜锈和盐碱化表层也很正常。“你别说,好像还真是。”我拿着那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叶烨好像上次提到过,他们这次来是为了拿回司马的东西,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这玩意儿到底干什么的?”葛云翼也是一头雾水。我耸耸肩,“这你问我没用,得去问叶烨。”“废话!”葛云翼反诘道,“他要想说早说了,还用我们俩在这里瞎猜?”他说的没错,之前我们其实也问过叶烨是拿司马的什么东西,他也随口说了声,我们可能见过,其他也不肯多说了。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我们手里这东西。可这么个疙瘩,还是司马当年半道上偶然看到买的,能有什么用?要绕半个地球,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我们正讨论着,秦萧过来叫吃饭,他来轮班照看高手。其实他本来可以派个手下来的,但是之前出了威尔的事情,所以不敢再有任何掉以轻心。原本我们在想着要不要问问看秦萧,可我们俩和他始终不怎么热络,他这个人天生威严,也让人难免产生距离感,想想现在东西也拿到了,人也算是全身而返,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当初司马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于是这件事也被我们暂时搁下不提。第二天,医生检查过后说高手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虽然还在昏迷当中,但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也不需要人一直轮守。叶烨和秦萧还是会时不时去看他,但我和葛云翼就乐得清闲了。我们俩本来就和高手没什么交情——我和他下到山体里去过,都基本没怎么说过话,更不要说葛云翼了。另一方面,既然要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再加上我们都清楚,这个岛屿太过邪门,不能久留,不然强磁会对人体造成精神上的影响,因此我们决定第二天下午就起航和大船会合。本来我以为,虽然此行危险重重,但也能就这样结束了,接着就是接近一个月的回程,可没有想到的是,“平顺”二字和此次出航,无论如何都无法匹配,之后发生的种种,我甚至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只是觉得我行船二十多年来只听说却未曾经历过的事情,都在这次有了切身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