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初长成

女护士裴桑桑,面对又老又执拗的奶奶,即将要离婚的父母,三十而立把前半生失败都归结于原生家庭的大姐,23岁还在叛逆期的怨种双胞胎弟弟,裴桑桑又迷茫又失落,23岁的她过着最平平无奇的生活,无恋爱无事业心,面对要散了的家,内心恋恋不舍,在一起彼此总是有各种细碎的摩擦不舒服,彼此妥协彼此忍耐,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而真的要分开,却也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3】风雨欲来几时1
傍晚时分,陈慧秋基本结束今天的走访工作,最后一站到所负责区域内的敬老院,给老人们提前送上中秋节礼物,将几箱水果交给食堂,最后在院中间与一众老人合照。
本来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但院里的老人们都纷纷挽留让陈慧秋多坐一会儿,一来是因为这些老人平时太过无聊,能见到个人就想多说几句话,二来则是她们真心喜欢陈慧秋。
能住在这里的老人有的是没有子女赡养,有的则是子女嫌麻烦,各有各的难处,陈慧秋这个街道副主任倒是记得他们,逢年过节都会过来,平时有时间也来走动关心,老人们都会说起陈慧秋比自己家的儿女还要上心。
“陈主任呀,你公婆家能有你这么个媳妇,那可是上辈子修了福。”一位老太太说到。
“就是就是,我要是有这么好儿媳,睡着都能笑醒。”另一位老太太接嘴。
“好儿媳中遇不可求,这跟大海里寻宝贝一样,你们就别羡慕啦。”
“那是那是,我从前住在家里时想喝碗排骨汤,都得看媳妇脸色……”
“陈副主任真是好……”
在一众夸讲中陈慧秋笑着拢了拢头发,嘴上忙不喋地说着过奖了,自己就是做份内的事情,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得意欣慰,自己处处与人为善,遇事做得尽心尽力,终归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还是有人耳聪心明。对比外人的尽是艳羡,想到裴老太太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态度,她愈加觉得自己不值得。
从敬老院离开后的陈慧秋心情不错,与街道办的同事作别后她拐进菜市场,按着三个子女喜欢的菜今次买了一些,在卖排骨的摊子面前犹豫了一下后走开,走出两步又再走回去让多斩两根排骨,想着回去煲一窝烫。
提着菜从菜市场出来时陈慧秋远远看到裴老太太与人边走边说话,隔着马路她听不到二人谈话的内容,不过多看几眼后陈慧秋认出一起走动的人是街道办的老主任,也就是自己那位即将退休的上司。
晚上陈慧秋如往常一样在家里做饭等众人回来,最先回来的是裴诚诚,满头大汗不说身上还沾了许多灰土,陈慧秋一扫眼就让他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否则不许坐沙发。
裴诚诚拖长着声音答应,然后看家里四下无人就凑近到厨房,说:“妈,我刚在车上看到奶奶和你们那位主任在散步聊天,应该是为你升职的事在做铺垫呢,我先恭喜啦。”
“你知道什么,就你想的美。”陈慧秋边切菜边反驳,可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妈,你看,奶奶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是向着你的,背后帮你使劲儿呢。您就别生气啦,生气多了容易长皱纹。咱妈人美心善,可不能因为生气就长皱纹,不值当。”
“哟,难得呀,你也有一天会关心你妈我?还这么小嘴儿摸蜜,说吧,图啥?”
“唉呀,妈,您看您这就俗气了,我就是心系咱家,您怎么就觉得我是图谋不轨呢。”
“轨不轨我不知道,但无事献殷勤就是不简单。你要不说就赶紧走开,别站着碍事。”
“那我说啦,您就得答应,成不成?”
“不成。少给我下套。”
裴诚诚是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真是太精明了些,处处都留着心眼儿,句句严防死守,根本不着自己的道。但是,眼看着陈慧秋今天心情不错,是这几天来唯一轻松又合适的气氛,要是错过了可就不知道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于是便沉了沉气,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家里能给个五万块钱当工作室创业支持。
“五万?”果然,陈慧秋一听就停下切菜的刀,转身看向裴诚诚。
“打个折也行,三万,三万也够。妈,您先放下刀。”一看情况不对,裴诚诚赶紧小心冀冀地示意。
“这话你也就当着我说一下,要是让你爸和你奶奶听见,就等着挨批吧。当初好不容易让你考上师范学校,你临着开学前反悔不去了,吵着闹着要改考建筑将来当设计师,我们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地方让你复读,结果这快四年大学上完了你跟我说你又不想干这行了,要创业搞什么摄影。你当人生是儿戏,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呢。”
“妈,不是那么回事,时移世易,时代在发展人也在成长。再说,我这个也不叫摄影,叫自媒体视频。”
“我管你叫什么,就是没定性,你就是说破天这事儿也不靠谱。”
“我毕业去找地方上班,一月几千块任劳任怨,老老实实加班加点996几年下来,运气好的话当个小主管,运气不好就只是个基层职员,一过三十就要以职场上被挑挑捡捡,换份工作都得诚惶诚恐害怕丢了上家没下家。我要是做自己的事情做成了,以后就能自己做主,发展的好我就能再扩大……”
“你也说了是如果,那如果没成呢?”陈慧秋打断裴诚诚反问。
“妈,你不能事事朝坏了想。”裴诚诚无奈。
“那也不能一拍脑门儿,就想当然。三万块钱或许不是问题,但你的心态是大问题,不能让你这么不务正业地毁了自己的前途。你趁早给我死了这个心,我也警告你这事儿你到我这儿就算了,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你等着又被骂吧。你爸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实习的单位,下个月过去面试实习,你别再整什么妖蛾子。”
裴诚诚算是听明白了,陈慧秋这是百分之两百的反对,那么裴立业和裴老太太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只得悻悻作罢,低下头撇了撇嘴转身走开。
一回头,裴诚诚看到裴男男正在换鞋,才知道就在自己和陈慧秋在厨房理论的时候她进了门,应该也听到了他想成立工作室的事情。不过裴男男一如往常地沉静淡漠,不主动过问除自己之外的事情,换好鞋子拿上东西边冲厨房的陈慧秋打招呼边回到自己屋内。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裴男男又从卧房出来,换了一身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与裙子,化了淡妆,脚上是一双平底帆布鞋,头上戴着一顶兔绒帽子。裴诚诚正靠在老太太的摇椅上刷着手机,一看裴男男这打扮就问这是不是要出去和宋璋亭约会,又笑说裴男男这身打扮有点扮嫩的嫌疑,跟个大学生似的。裴男男淡淡瞥了裴诚诚一眼,裴诚诚就立即收声闭嘴,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裴男男边出来边冲厨房的陈慧秋说自己要出去和大学时的宿舍姐妹们聚会,陈慧秋在厨房里应了一声,提醒她早点回来后就没多过问。
裴男男下楼时正好遇到宋璋亭的母亲买菜回来,两人在楼道相遇就打起招呼。看到裴男男一身青春打扮宋母就询问裴男男要去哪儿,裴男男说是与同学聚会,宋母笑着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后作别。
刚转过身没走几步,宋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宋璋亭打来电话称今天有些事情不能回家吃晚饭,不用做他的那份。
“怎么最近老是不回家吃呢,学校食堂又不营养,都说了让你回家吃……”宋母说。
“不是在食堂吃,在外面吃,和男男一起。”宋璋亭犹豫一下后说到。
听到这话,宋母有话立即要脱口而出,但到嘴边后悠然止住,扭头望一眼裴男男离开的背影显露疑惑之余冲电话那头的宋璋亭哦了一声,如往常般叮嘱了句早点回来后挂断。
宋母在楼道里提着菜不动的功夫里,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回神看过去见到是裴立业提着保温杯下班回来,就笑着打上招呼,裴立业也笑着寒暄之余一直上楼。
“男男和璋亭最近交往得怎么样了,你们知道吗?”宋母问到。
“这个事儿我还正想向你打听打听呢,说起来他们已经交往一两年,男男她奶奶最近时常问起情况。但年轻人恋爱的事,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过问,男男又话不多。璋亭在家里有跟你说过吗?”裴立业笑说。
“哦……哦说过,说过,都挺好的。”宋母连连应话,之后又迅速转移话题,说:“老裴,你回去和慧秋说说,有时间的话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我从乡下订了两只老母鸡带过来,想给孩子保煲点鸡汤喝,我看男男最近都瘦了。”
“行……我回去和慧秋说说。”裴立业虽然知道现在和陈慧秋关系僵,说这种提议不一定会被搭理,但秉承家事不对外扬的原则笑着应下。
裴立业回家进门,一入内就看到裴诚诚在躺椅上边摇晃边玩手机,餐桌上已经放着两个菜,厨房里陈慧秋正在忙着上炒青菜,另一侧灶上放着砂锅正透出股山药炖排骨烫的香气。
山药排骨汤是裴立业最喜欢的汤品之一,闻到这香气他就心里有些得意又高兴,想着陈慧秋这大概是开始消气了,嘴上不说但行动已经屈服,煲烫即是示好。其实在他心里也觉得自己不会与陈慧秋离婚,毕竟三十年的夫妻都做过来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半路离婚又能图个什么呢。
前几天陈慧秋不过是在老太太那里受了气,不能向老太太直接发出去便转向自己,在气头上才说要离婚。她娘家没有别人,除了自己和三个孩子组成的这个家她什么都没有,离婚于她而言会是一无所有,怎么会真的离。不过,心里即便是这样想着,裴立业也不会很直白的表露出来,他向来是个心如明镜但守口如瓶的人,看破不说破。觉得女人间哪里会没有矛盾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主动去介入自己母亲与妻子之间的事,一切冷处理,顺其自然,是他一直以来认为最好的方式。
果然,这一次也是。他不禁心中得意。
“裴诚诚,还摇呢,你看看你的样子,你妈在厨房忙成什么样了,你倒好舒服清闲,当自己大少爷呢。”裴立业不说破陈慧秋的事,转而将矛盾头指向裴诚诚,明里说的是儿子,可话里透着的是对陈慧秋的体谅心疼,这是裴立业认识自己所表达的一种男人式关怀,不直白言诸于口但又能迂回体现。
裴诚诚被劈头一句责备弄得茫然无措地抬头,滑着屏幕的手停下,坐起身子,双足落地,缓了缓才小心解释说:“妈做饭,我……我帮不上什么。”
“帮不上你就是你在这里吊儿郎当的理由吗?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你妈一天天的即要上班又要顾家,家里上上下下要打扫,里里外外要张罗,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帮忙体谅一下呢,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你妈是这个家的半天边,要是哪天你妈出去几天不在,看你还逍遥不。”
“爸,我平时不都这样,也不见您说……”裴诚诚小声嘀咕。
“平时都这样,我没说就是对的吗?你怎么就没学会自我反思呢。你妈是脾气好,宠着你们,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要反向孝敬体谅一下你妈呢。儿子呀,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多少家庭的孩子不幸福吗,你生在咱们家是托了你妈的福气,要知道感恩,知道吗?以后懂点事儿,多心疼心疼你妈妈。”
裴立业指着裴诚诚就是一通语重心长的教育,裴诚诚先是坐着,后是坐直,之后随着罪名越来越重就坐立难安的起身挺直腰背听训。他想不明白今天裴立业这是怎么了,明明平时自己天天都这样也没被说,偏就今天被指着骂,心里是委屈又迷茫。但是,裴诚诚也非常识趣儿,知道这时候去解释辩驳同好下场,给安排什么罪名他就得应什么罪名,迅速端正态度,连忙一边点头哈腰的赔笑认错。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不摇了,我……我去收拾卧室,我……我去打扫卫生。”裴诚诚边伸手扶住还在摇晃的椅子停下,然后佝偻着背,踩着小碎步赶紧离开客厅。
裴诚诚“落荒而逃”的回了屋,裴立业就暗自满意轻咳了两声,去到厨房放下保温杯,同时像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灶上的山药排骨汤,负手嗅了嗅后像是很慎重的给出点评。
“嗯,真香,这手艺也就咱们家有了。”
“行了,别尽说讨好卖乖的话了。刚借着孩子表演完一通,这会又来就着汤说事儿,你要是有话就直接说。”陈慧秋边起锅边说到。
“这话说的,我教训孩子那是当父亲的教他明事理,我说这汤香那是实事求事的点评,怎么就是讨好卖乖呢。”裴立业反驳。
“行,你说的都在理。”陈慧秋端着起锅好的青菜端着放至餐桌,然后冲着裴诚诚的房间喊话让里面的人出来吃饭。
“汤好了,关火起炉吗?”厨房里,裴立业在偿了一下汤之后冲客厅的陈慧秋问到。
“你都问了那就起吧,自己拿碗盛,反正煮得有多。”陈慧秋返回厨房边洗手边说着。
裴立业当这是陈慧秋释放出来和和解信号,由衷的高兴,打开碗柜取出碗筷布到桌上,再又去敲了裴诚诚的门让他出来洗手吃饭。
“您不是让我打扫卫生吗?”正在卧室里蹲着收捡东西的裴诚诚为难地皱眉。
“唉,你这孩子,你妈做好了饭你又收拾什么卫生,赶紧去洗手吃饭,快点,真是不懂事,没眼力见。”裴立业挥着手催促,裴诚诚在稀里糊涂中又赶紧应话,起身去洗手。
安排好一切后裴立业满意地坐到桌前,挽起袖子,拿起筷子,端着碗喝了一口汤,再夹起块山药咬上一口,唇齿留香不说更有满心的愉悦难以言明,感觉自己的生活总算回复正常平静,一切如旧。
陈慧秋洗好手解掉围裙出来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却没有立即坐下,一手搭在椅背后面一手撑在桌角,略作思索后冲对面就着一碗汤正喝得开心的裴立业询问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添什么。
“不咸不淡,不油不寡,一切刚刚好。”裴立业给出最佳评价。
“你喝得开心,那我顺便跟你提个事儿呗,就当用这碗汤换的。”
“你说,都行。”裴立业不假思索地应着,顺势又喝了一口汤。
“你看下周哪天得空,咱两去民政局把证给办了。”陈慧秋向对面的人说到。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立时安静下来,裴立业端捧到嘴边的汤停下,手指间夹着的筷子戳在中间不上不下。而刚洗完手出来想要走近餐桌的裴诚诚也停在那儿,一手握着门把一脚迈在前面停止步伐,只感觉自己出来的太不是时候,赶到了暴风雨降临前。
“我……我忽然觉得不饿,还是回房间继续打扫卫生吧。”裴诚诚憋着一口气赶紧说完,然后迅速闪身回到自己卧室关上门,再又于两秒后偷偷拉开一线门缝朝客厅窥探,悄悄举起手机打开拍摄。
“你说什么?”裴立业抬起头,向陈慧秋发出确定式的询问。
“我说,咱们挑个时间去把离婚证领了。我的时间比较灵活,就看你的工作安排,我配合你的时间。”陈慧秋回答到。
“你真想离婚?”裴立业又问。
“这不是咱们说好的事情吗?”陈慧秋笑答。
简单的两句话过后客厅内暂时又陷入静默,裴立业保持着端碗的姿态许久未动,直到陈慧秋看他拿的太久便提醒他要不把碗先放下,那汤一直端着应该很烫。
裴立业没说话,但是经陈慧秋提醒倒是感觉到手上的热烫,赶紧将碗放下,再将筷子放到桌面,目光下视盯着桌上的菜与汤缓了好一阵儿,才再说话。
“我以为你煲汤做饭,是决定不再置气。”
“我没置气。”
“夫妻一场,非要走到这种地步吗?”裴立业抬头反问。
“算了,没事,回头再定日子也行,我先出去一趟,给隔壁街敬老院的那个失独老太太送碗汤,她今天过寿辰。”
看裴立业有了情绪,陈慧秋就觉得不宜再对话下去,于是便离开餐桌转身回到厨房,拉开柜子从中取出取出保温食盒开始盛汤进去。裴立业才明白这窝汤并不是专门给他煲的,一切是自己会错意。
裴立业心里失望又来气,但还是迅速的克制情绪,站起身望着厨房里盛汤的陈慧秋沉了沉气,换上柔软的语气,说:“慧秋,我觉得这个事情到这里可以了。妈劝过我,让我做男人的多点包容,不要和你较劲儿生气。行,我向你道歉,前几天是我态度不好,不该火上浇油的话赶话。你就别气了,行吗?你跟我闹腾其实没什么,就是我妈年纪大了,她看着心里难受。”
“终于说实话啦。我就说怎么忽然今天这么会说话,进门就开夸,怎么好听怎么说,原来是老太太教的呢。”陈慧秋边擦着保温盒拧上盖子,边回头看裴立业。
“是,我承认是妈提点的,那你也明白其实妈心里知道你的好,她只是嘴上碎叨些又没有恶意。看着你真生气就让我服软认错,这也是她的意思,你知道就行了,这一回算你赢。她那么大年纪一人,你总不能非逼着她开口向你说错了吧。”
“什么叫算我赢呢,说得好像离婚的事就是我争个输赢,就没想过是我真要离。”
“慧秋,话这么讲就没意思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你非要离了干嘛呢,真离了你能图个什么好处。”
“干嘛不干嘛是我的事,有没有好处也是我的事,可选择要不要继续这段婚姻是法律赋予每个公民的平等权益。”
“慧秋,你这是油盐不进,非要拧把着闹个底儿朝天是吧。行,你要离,问我时间,行,那就赶早不赶晚,就明儿一早,行吗?我裴立业可不敢耽误你的宝贵时间,过了儿我一整周都排满班,没空。”
“行,那可是你说的,就明儿一早。”陈慧秋提上保温食盒离开厨房朝门口去,换好鞋出门的功夫里还不忘记转身再提醒,说:“你吃完记得把自己的碗洗了。”
“洗,我一定洗,陈慧秋女士,我再不劳您大驾为我收拾,这碗汤当我买的,我回头再给你转个账行吗?”裴立业气笑着说到。
“你看着办,小事情,我都行。”陈慧秋随口应着话,出门离开。
“SOS,救命,救命!危险,危险,警报,警报!”此时的卧室内,震惊于母亲陈慧秋真的决意要离婚的裴诚诚写出一连串消息,配合拍下的场景视频发给裴桑桑。他盯着视频素材在传送中转圈,但就在最后完成的时候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迅速点了取消与撤回。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边的裴桑桑在换药室里忙碌着根本没时间看手机,所以她也没能看到那则收到后立即被撤回的消息,直到时钟走过七点半后才稍稍轻松一点,拿起手机和冯珍一起去食堂吃饭。
“什么鬼?”裴桑桑看到裴诚诚发来的一连串信息和撤回的提示,发回一则反问。
“没事,发错人。”裴诚诚回复,裴桑桑回了一个白眼的表情包后就没再理会。
用餐期间冯珍的手机一直响,冯珍都没怎么理会,裴桑桑有些疑惑地瞥过一眼看到上面备注的是“她”,就知道这是她母亲。冯珍持续不接电话之后就是不断有微信消息传来,冯珍点开对话框一看全是六十秒的长语音,她随手全部删除掉,反扣过手机不看。
“你确定不会有事吗?”裴桑桑有些担心的问。
“没事的。她就这样,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一刻也闲不下来。撒泼,吵架,哭,要我回去陪着她,向我诉苦说人生不易,跟我爸过得多不幸福,这个家庭多毁了她一辈子。可你要是劝她离呢,她就马上又说是为了我强撑几十年不离婚,我不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这时候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是死也要耗上我爸一辈子。你要是劝分开呢,她就又说我心恶意冷,天底下哪儿有子女劝着父母分开的,然后要开始对我上价值教育。”冯珍一边吃着饭一边平静淡然地向裴桑桑解释着情况,最后像是结案陈述一般总结,说:“总之就是不能回答,你越理她,她就越来劲儿的没完没了,不理她还能暂时图个安静。”
裴桑桑觉得这事情实在棘手麻烦,这样冷处理或许不是什么好办法,但又因为给不了好的建议,加上自己毕竟是个外人不方便干预别人的家务事,便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去添水顺便给冯珍倒了一杯。
吃完饭回到岗位上刚坐下裴桑桑就见到了个熟人,居然是蒋西。
蒋西拿着单子进来说换药,裴桑桑就皱眉上下打量后询问他是哪里做了手术拆过线?还是哪里受了伤有创面需要清理?然后,蒋西就撩起衬衫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两条指甲划痕迹说需要消毒处理,就是那两女同学抓的。
“就这点伤,再晚来几小时都该掉痂了。在家自己处理一下不要沾水就好了,还特意跑来医院一趟,看来当老师真的不忙。”
“裴护士,你嘴一向这么锋利吗?”蒋西也不生气地笑着反问。
“我不是嘴锋利,是想提醒您节省时间,也节省医疗资源。”裴桑桑接过单子,虽然觉得这多少有点离谱矫情,但还是例行公事地拆棉签沾碘酒给那点划伤消毒,然后上点防炎症的药作罢。
“我知道,所以特意挑了夜班时间过来,你这儿比空,不着急排队耽误别人。”蒋西一指后面没人排队的空地方说得似乎颇有道理。
裴桑桑一时无话,边处理着用过的医疗耗材边以一种无语的神色看蒋西。蒋西被看得心虚就歪了下头,然后说:“好吧,是我没考虑好。我就是想来找你,可又没别的理由。”
“找我干嘛。”
“约你看电影。”
“什么?”
“在外面等了一晚上受那么多罪,可不要去看一遍那个电影才算解气?我也好奇,到底是多有意思的电影,能让你在外在等一晚。”
蒋西这么一说颇有点令裴桑桑无语,自己哪里是为了个电影白守一晚呢,明明是被裴诚诚这个弟弟坑了。不过她也不想让家丑外扬,就没多解释,只当认了这个名头。
“据我所知,那是个烂片。”裴桑桑边习惯性地消毒台面边回答。
“那更要去看了。”
“为什么?”
“这样才能知道具体有多烂,眼见为实。”
蒋西说得理所应当又满是期待,裴桑桑则更是一头问好,欲笑不得,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还真是脑回路清奇又敏锐,什么话到他嘴里都有有回转余地,还说得有理有据不容拒绝一般。
“蒋老师,你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裴桑桑沉了沉气后问。
“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不理我。”
“不理你?”
“你没回复我的招呼。”
“哦,那个呀,是你先打了招呼又紧接着结束了,我就想着大概不用……”
正说话间,忽然外面的大厅楼道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将裴桑桑的话打断,两人到门口朝外看去。
只见大厅内有一个头发散乱的妇人正在分诊台那儿摔东西,口中骂骂咧咧,从言语中裴桑桑听出那个妇人是冯珍的母亲,她要找冯珍,分诊台的值班护士说冯珍已经下班,冯母不相信就说了几句难听话,护士一时气不过回了一句,冯母就大吵大闹起来。
裴桑桑转到旁边的打冯珍的电话,电话一直地待接通状态但始终无人接起。她再到门口朝外看,见到分诊台的护士被吓得起身离开,冯母边说着难听话边继续拿到什么摔什么。裴桑桑一想到这些东西之后冯珍可是要赔偿的,便赶紧过去叫了声阿姨让她先冷静,称自己是冯珍的同学也是朋友,然后询问具体情况。
“冯珍没回家,电话也一天不接,信息不回复,人不知道哪儿去了?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是不是!”冯母指着裴桑桑喝问。
“阿姨,咱们是医院,不会藏一个人的,这不合规矩。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先冷静一下喝口水,我们想想办法联系冯珍。”裴桑桑说着话赶紧去饮水机上取了杯子,添了一杯温水过去拿给冯母,并搀扶着她在候诊的椅子上坐下。
在裴桑桑试图安抚冯母的功夫里保安赶了过来,见到满地狼藉后就喝问是什么情况,因为担心是医闹就打算联系附近的警力过来以防万一。而冯母在一听要报警后就啪地一下子摔掉了手里的刚接过的水杯,边拍着大腿边开始嚎啕大哭。
“作孽呀,我女儿不见了,我来找女儿,还要报警抓我。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人呀,天理何在,良心何在呀。我女儿呢,还我女儿,早上才出门上班,晚上人就不见了……”
冯母的大吵大闹令保安更警惕,一边呼叫警方过来一边厉声喝止她不要乱来。裴桑桑想劝保安不要这么激烈,保安则挡护着裴桑桑到后面让她小心些,还说指不定冯母身上藏了刀具之类的东西,因为之前就发生过这种情况,让她躲远点。
裴桑桑在被拦着后退中踩到水渍差点跌摔下去,好在旁边的蒋西及时伸手搀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后面撑接住。裴桑桑站稳道谢,扭头的时候看到蒋西在冲她打眼色示意,裴桑桑就跟着他走到旁边较安静的位置。
“你打一下她女儿的电话。”蒋西提醒。
虽然不知道蒋西是什么意思,裴桑桑还是去取了自己的手机拔号,随后蒋西示意裴桑桑将耳朵靠近墙壁的位置。裴桑桑照做贴近什么都没听到,蒋西就示意她再朝旁边挪一挪再听,然后她果然就听到了隐约的震动与不易察觉的响铃声,不由吃惊。
裴桑桑回头冲蒋西以目光询问接下来怎么办,蒋西看她好像真的摸不着头脑,就凑近听了听后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两人边听走,最后蒋西指着一间屋子让裴桑桑进去找找看,自己则为了避嫌而止步在门外。裴桑桑看那是值班护士的休息室就推门进去,四寻找后凭着声音来源找到一处床铺,掀开一条毯子后果然看见冯珍的手机。
手机还在院里那么人应该也在医院,如此看来冯母的怀疑也不是凭空而来。裴桑桑拿着冯珍的手机在楼层里寻找,除了那些不允许入内的房间,其他的地方一处处寻看,可找了好几间后依旧没有找到人。正在裴桑桑发愁于医院有几千间房间总不能全找一遍时,蒋西轻轻拉动了一下她手臂处的衣料,以目光示意她透过窗户朝外面看。
裴桑桑到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快步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上层露台。
果然,冯珍就等在露台的栏杆前面站着,裴桑桑即是高兴找到人,又是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就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见冯珍没动,裴桑桑就走过去询问她的情况,这才发现冯珍在偷在抹掉脸上的眼泪。
“我就是太累了,想安稳地睡一晚,只想安安静静的留在医院睡一晚值班室。她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还非要闹到单位来,把我的脸按在地上丢。长这么大,每天除了回家就是在学校和单位,我的确没地方可以去,因为她也不许我去任何地方。除了必要的范围之外她想占据我所有的时间,要我陪着她,听她报怨,诉苦,一遍遍的听她说为我和家庭付出了多少,洗脑让我无条件的孝顺听从她,我真的好累,透不过气……”冯珍委屈地说着,裴桑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就只能伸手拥抱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当下的情绪。
“人已经在这里,回避不是解决的办法,打起精神面对,会解决的。”蒋西冲伏在裴桑桑肩膀上的冯珍温和开口,算是帮裴桑桑说了劝导的话。
在露台安抚稳定冯珍的情绪后,裴桑桑陪着冯珍一起下楼返回大厅去见冯母。
警方人员已经赶到正在询问冯母情况,冯母起先态度蛮横,但一见到警方就又诉起可怜,坚持非说只是来找女儿并没有做别的事,是院方的保安人员欺负她一个女人之类的话。说到摔得满地的东西她只说不知道,之后听说有监控拍摄根本赖不掉,就又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哭天抢地说这个世道没公理,自己找女儿怎么就那么难。
冯珍一出现,冯母立即站起来快步走近,拉上冯珍的手臂到警察面前指着证明自己没错,自己女儿就是在这儿,就是医院方面先撒谎说她已经下班才有的事情。
冯珍的脸又红又白,只觉得丢人极了,就一再请求冯母不要再说话,然后承担下所有过失,向警方解释是自己任性闹脾气让家里担心。警方听她这么说就教育提醒她不要因为个人叛逆任性而引发家庭矛盾,还在公共场合造成这样的影响,如果院方坚持要追责的话事情就会没那么简单。
冯珍一再说着抱歉,鞠躬赔礼,又向医院这边的同事们依次道歉,承诺摔坏的东西自己会赔。同事们其实看了这一出后都大概能明白冯珍的难处,没人真的在意计较,纷纷说着没事,还帮忙将现场收拾归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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