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初长成

女护士裴桑桑,面对又老又执拗的奶奶,即将要离婚的父母,三十而立把前半生失败都归结于原生家庭的大姐,23岁还在叛逆期的怨种双胞胎弟弟,裴桑桑又迷茫又失落,23岁的她过着最平平无奇的生活,无恋爱无事业心,面对要散了的家,内心恋恋不舍,在一起彼此总是有各种细碎的摩擦不舒服,彼此妥协彼此忍耐,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而真的要分开,却也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6】午夜烈日如她1
翌日清晨,随着天光放亮,朝霞如晕染染透的水墨伴着天边的太阳升起蔓延,逐渐铺满整个天空。路灯一盏一盏熄灭,车流逐渐增多,地铁与公交前聚集越来越多等待的人,店铺开门亮灯,城市在苏醒后开始噪杂忙碌的新一天。
裴桑桑在这样的晨曦朝气中结束了晚班工作,与前来上班的同事完成交接,签字打卡后下班。在更衣室里她听到几位早班同事们在相约下班后一起去聚餐,还要叫上其他几位护士,众人立即一拍即合,有人询问要不要叫上裴桑桑和冯珍两个新人,随后便是无声沉默,裴桑桑知道是他们用动作表示了拒绝。
“刘护士不喜欢那个小裴,又不能单独叫小冯不叫她,算了吧。”有人小声说到。
“是呀,就都不叫新人了。我在群里喊一下,今天不值中班的都能去。”
护理科室除工作群之外还有私下的小群,她们时常有聚会,几乎所有人都会收到邀请,但从来没有人邀请过裴桑桑进群或是参加聚会,起初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还不熟,所以没有被邀请,久而久之后才明白是她们并不想让她融入她们的团体。现在才又听到更多原因,似乎是自己招了年长的刘护士的讨厌,她就是早先在更衣室里向护士长推荐让自己和冯珍去下乡义诊的人,可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为了避开尴尬,裴桑桑站在拐角处等待那些同事们离开后才进去换衣服。尽管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好像自己哪里错了一样才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回避,很茫然郁闷。
从大门口出来时她远远地看到开着豪车来上班的刘护士,眼看着车要开过来,正在冲洗地面的清洁工大叔便拖着水管挪让位置,但因为水管被花坛边角勾挂住怎么都拉不顺,裴桑桑便过去顺手弯腰帮忙处理,大叔就笑着她招呼。
“下班啦。”
“嗯,下了。”
因为这个大叔与自己是同一天到医院上班,当天办入职手续时她顺便帮大叔填了资料,之后大叔就每次遇到裴桑桑都主动招呼,期间还带了两次水果给她,算是她在这个医院里除了冯珍之外最熟悉的人。
“怎么最近老是你上夜班,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熬夜太多可不好。跟她们说说,别欺负新人呀。”大叔一边拉着水管一边问。
“人手不够,排不开班次吧,没事的,我能理解。”裴桑桑笑答绕到花坛另一侧弯下腰去处理绕在一起的水管。
尽管在努力避开,但因为水管收撤不及时,还是溅了些水到正好下车的刘护士衣袖侧面。洁工大叔立即道歉,刘护士认清眼前的人后嘴上连连说没事,还向反向说了几声辛苦,之后抽出纸巾边擦着袖口走开。
刘护士面上热情且和善,但从裴桑桑的角度看过刘护士在背对着清洁工大叔翻了个白眼。刘护士转过绿植上阶,一抬头看到裴桑桑便愣了,之后迅速后露出平时那套笑容同裴桑桑打招呼。裴桑桑礼貌的回应招呼着没多想,再回应了大叔的作别后拖着疲惫的身子下阶离开,完全没留意到身后的刘护士揉着手里用过的纸巾沉下脸。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裴桑桑一直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刘护士,她会明里对自己依旧和善如所有人,但暗地里总有意无意的排挤自己,直到有天她知道原来那负责停车场保洁的大叔是副院长的父亲后,一切才恍然大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天是周末,照理说是应该所有人都不用去上班或上学的,但待裴桑桑回到家时,家中除了老太太在,其他人都不在家。
问过才知道,裴立业主动申请与同事调了岗,这个周末他去加班,好让回老家探亲的同事能多待两天。裴诚诚一早就出了门,早到当时家里都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大约又是和女朋友安琪去约会。陈慧秋是最晚走的,裴桑桑回家进门前不到半小时才离开,说是要和街道办的同事一起去逛街。
这三人的去向里前两位基本正常,陈慧秋大清早出门去陪人逛街令裴桑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顺手拔了个电话过去询问。刚一接通,她就听到那边一阵音乐声伴着孩子的嘈杂,以至于裴桑桑立即将手机朝旁边挪了挪,适应之后才凑近耳朵询问陈慧秋在做什么。
陈慧秋自然不是真的是陪同事逛街去,而是陪同事给她女儿照顾两个孩子,陪同去儿童乐园玩,眼下正对着两个孩子前后招呼,手忙脚乱。
“妈,你怎么忽然就这么热心的帮别人看孩子了,还特意起了个大早?”
听到这则询问陈慧秋轻咳了一声,冲身边的人招呼以要去趟洗手间为借口离开,远离嘈杂到了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才回答裴桑桑的话。
“我这不是为你大姐先做铺垫吗。今天跟他着同事陪她女儿的两个孩子,回头再给孩子们买点东西,东西带回家那不就先把在银行当人事的她女儿那里的关系给搭上了,以后也好说话办事。”
“可听大姐那意思,她不会考虑换去银行的。”
“她秘书的工作能长久吗,那么大一把年纪去混职场从头来过,受气吃苦的在后头。不管昨天怎么说的,这二手准备还是要有。她脾气硬,万一哪天她受了恶气没忍着,把公司炒了也还有退路。咱们这也是给她备条路,要是哪天公司欺人太甚,也不用硬忍着将就。”
“妈,你昨天说得那么凶,其实心里还是顾着大姐的。”裴桑桑笑说。
“这话说的。她是我闺女,我不顾谁顾,唉……再怎么着那也是我生的呀。好了,不和你扯了,我先过去。饭菜我留在冰箱,自己热一下。”陈慧秋匆匆交待两句后挂断电话。
刚收起电话,裴老太太就冲裴桑桑出声,要她打个电话问问裴诚诚去哪儿了,大清早的出门没留个信儿,早饭也没吃,她实在不放心。
裴桑桑一边去厨房拿冰箱里的食物放进微波炉,一边给裴诚诚打过电话,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不过好在一刷新朋友圈就看到半个小时前裴诚诚与安琪在山上的合影,下面还带了定位,就把情况转告给裴老太太让她安心。
“去了泾城山上看日出,跟女朋友一起,您看,这都发照片儿了。”裴桑桑到老太太旁边坐下,展示着朋友圈图片指给她看。
老太太接过手机掏出老花镜来看,手指一张张划动,九张照片里有三张是裴诚诚和安琪的合影,三张安琪,还有三张是日出风景,老太太反复划着看了两遍之后叹了口气。
“这姑娘面相不好呀,颧骨高,下巴尖,脸上没肉不说,这妆还化得跟小鬼儿似的,不吉利,也不清爽,你说诚诚就看上她什么呢。”裴老太太隔着眼镜眯了眯眼睛,对照片上笑得开心的安琪略有嫌弃。
裴桑桑对此报以一笑没多评价,听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后起身去厨房拿食物。就在裴桑桑端着碗放到桌上的间隙里,裴老太太拿着的手机里跳出一则微信消息,她便顺手点开,见到是蒋西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在阳台上拍摄的城市朝霞风景,配有“早安”二字。
裴老太太朝上划了一划,看到二人互通信息的内容,看着似是寻常闲聊,交待到家的报平安,以及晚安早安的问候,便凭着直觉感觉到这人与裴桑桑关系不一般。
在将手机还给裴桑桑时老太太顺势问起蒋西的情况,探听二人是不是在交往。裴桑桑一听赶紧解释只是幼儿园时期的伙伴,最近才再重逢上,但老太太的重点则不在于此,又陆续的问起他的工作、家庭,有无照片能看看之类的话。裴桑桑知道老太太这是误会了二人关系就立即脸了红,即是因为真的没曾打听过,也是觉得不愿意加深误会,再次解释二人之间真的没有特别的往来关系,老太太才作罢。
“说起来,你也应该找一找对象了,不要学你大姐拖到这个年纪,真是白白耽误了自己。如今还又把工作丢了,唉……真是自己活活把自己作进死胡同里。以后,有得她后悔的。”一说到裴男男,裴老太太不由长长叹出一口气。
裴桑桑值了一晚的班的确是累了,不想再就大姐的事深聊,只敷衍着结束话题,用过些早餐后去洗澡睡下,暂时不再过问其他。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裴男男刚刚从自己的新居所里醒来,起床拉开帘子,打开门走到阳台上伸个懒腰,居高临下的俯瞰这所城市。
不远处就是中心区鳞次栉比的商务高楼,阳光下熠熠生辉,自己的公司也在那里。裴男男不喜欢旧城区,不喜欢烟火街道,她就喜欢些在闪闪光发且有设计感的新楼,耸立在那儿代表一个时代与城市的特色与最高标准,不与大多数的普通建筑同流。就像做人,只做芸芸众生里最精致耀眼的那一类,出类拔萃。
在目光远眺中,裴男男意识到有道目光在注意自己,她侧目下视看到旁边下方的阳台上站着个人,正是蒋西。蒋西一身运动服模样,满头汗意,看样子是刚刚锻炼归来,目光遇上后她抬手动了动五指示意,裴男男则微微颔首示意算是招呼,之后转回室内。
今天是休息日,许多公司本不应该上班的,但在这片地区依旧热闹,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与行人匆匆,很多人赶往公司。这是一片专门于人们奋斗的地界,假期于这里的很多人而言像是薛定谔的猫,介于有或没有之间的存在,很多人在非工作日依旧会主动加班,裴男男也是那其中一份子,半个小时后她提着包下楼打算去公司加班。
经过物业时裴男男顺便去办理相关租赁手续,得知押二付一的费用已经由蒋西昨天支付过,想一想也对,否则哪里能拿到钥匙呢。
从物业离开时,裴男男正好遇上蒋西也朝小区外去,两人狭路相逢。
成年人的世界非常复杂但其实有时候非常简单,复杂的是欲望与人心,简单的是利弊得失,清醒明白。就比如昨晚两人还有过那么一番起伏跌宕的对话,控制与反控制的交锋,有许多戳穿算计的尴尬。现见面时,因为清楚还会在未来同处一间公司,就都会默契的不计旧事,礼貌微笑打招呼后一起朝外走,并无半点嫌隙。
成年人的体面就是如此重要,会知道所有事情应该从长计议。
二人闲话,互道早安,一起朝公司去。在咖啡店买咖啡时,那位年轻的咖啡师再次为裴男男免单,这次的理由是今天为周六员工日,他有一杯免费咖啡可以喝,但自己不爱喝咖啡,就借花献佛。
原本裴男男并不打算接受这份好意,但在留意到旁边蒋东那如看戏般的微细神色后,她改变心意,欣赏接受这份馈赠,还与这位咖啡师打了招呼算是正式认识。
“我叫安迪,裴小姐,很感谢你每天能来我们店里光顾。”咖啡师微笑,隔着桌面与裴男男握手,算是正式从每次的销售者与购买者之间多了一层相识的熟人关系。
从咖啡厅出来后蒋西就笑着问裴男男这次怎么没有坚持“无功不受禄”的原则,裴男男喝着咖啡表示,多个朋友多条路,有时候原则是可以变通。
“所以,裴秘书认为,一个陌生咖啡师能成为朋友。而我,只能是同事。”
裴男男笑了,侧头看向蒋东略有些调侃意思的说:“因为我觉得……和你做同事比较安全。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只想好好在这里工作提升,累积我的履历,不想节外生枝。”
缓了一缓,裴男男的神色放缓了一些,又说:“你既然调过我的档案,就应该知道,能在红杉工作对我来讲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输不起,更不想输。所以,蒋先生,咱们做并不太熟悉的普通同事就已经是我最好的态度了。”
言罢,裴男男先行一步离开,留下蒋西暂时驻足在那儿。几秒后,蒋西收到一笔转账,是他提前帮忙垫付的房租与押金,还多了一小笔请喝咖啡的劳务费用。
蒋西不得不承认,裴男男真的是有够聪明清醒,也有够直接。她想在红杉生存并向上爬,有野心,并且不怕说出自己的野心,在此路上的一切其他事与人都被她视作不值一提,挥挥衣袖就扫除,多看一眼都不会。自己这段时间自以为的接近,于她而言不仅毫无用处,甚至显得愚蠢。
另一边,泾城郊区的山上,裴诚诚刚刚搭好租来的帐篷,铺好垫子,摆好小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饮料与水果,忙碌着为今天的秋游布置一切,希望安琪待得比较舒服。
而安琪则坐在帐篷里拿着笔记本正看视频后台数据,算上上传视频再算上审核时间,经过安琪的反复分析,得出周六早上九点是平台流量最高峰的时段的结论,也是发视频的最佳时期。
果然,他们的视频一上线,点击量就立即以秒为单位迅速上升变化,按照推算,不出意外会在下午出现在网站首页,迎来更高的一波流量。这一期的流量数据不仅会把她们的错失掉的一周排名拉回来,还有所提升。
安琪心情很好,抬手唤裴诚诚探身过来后送上香吻一枚,嘴上说着辛苦他昨晚赶工做视频,顺手揪下一枚葡萄送进他嘴里算是慰劳。听到夸奖裴诚诚笑得开心,心里也甜蜜,凑上前去要回吻一下,结果安琪却以手掌将他挡下来推到旁边,笑着说起了其他的事。
“眼看着形势这么好,我们不能松懈,要抓紧时机赶紧再做一期加更出来。”说话间,安琪从自己包里掏出拍摄设备,笑眯眯地塞进裴诚诚手里,说:“还好我早有准备带了东西,咱们不要拖拉,这里风景好,东西也都齐,我再去买点其他的东西布置一下,今天就拍个秋游主题的。”
听到安琪这一系列的安排,裴诚诚刚才还热情且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冷清暗淡下来,握着设备左手换右手,迟疑了之后才说:“不是说好今天就单纯只是约会看风景,我们一起在看老电影吗?
“唉呀,约会随时能约,电影随时能看。这么好的时间、地点和天气,还有这么好的数据流量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事情要分轻重缓急,好了,你先在这里收拾准备,我去那边的小卖部买点气球和风筝水枪之类的,拍摄出来的素材才好看。”
安琪没多在意裴诚诚的一点失落,麻利地起身出了帐篷去买材料。裴诚诚暗自抿唇无奈,低头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这期待了几天的约会付诸于东流而惋惜,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看了看,然后觉得大约是用不上了,就塞回背包里放好。他原本想好了一切,开开心心的约会看风景度过美好而惬意的一天,还送个小礼物,但敌不过安琪对流量的热情。
当天的约会变成拍摄工作,不论裴诚诚心里怎么样的,但表面上他与安琪一起笑着在秋日阳光下跑动嘻戏,然后按安琪的指示做着些在裴诚诚看来有些幼稚的事。安琪也觉得是很幼稚且没有逻辑,但扛不住现在网络世界上的观众们就喜欢看这种“青春甜蜜”戏码,裴诚诚明白她已经着实将流量套路研究得透彻,说的肯定没错。
拍完足够的素材后已经是下午,两人累坐回帐篷,安琪一边看着素材一边随手吃着裴诚诚提前准备的食物,点评素材的好坏与剪辑建议,根本没有在意他的细微处用心。吃饱些之后安琪终于不再讨论工作的事,但也累躺下,戴上眼罩后迅速睡过去,独留裴诚诚一个人坐在那儿。
裴诚诚昨天熬夜了半宵才做完视频,其实也很累,累极了,但就是不想睡,这和他预想的周末约会完全不一样。但也不想打扰安琪,于是拿过电脑戴上耳机,轻声离开帐篷走到旁边的树下靠坐住。远处有一对约会的情侣牵手散步,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将耳机里的声音调大些,双手环胸靠到树干上,打开自己提前准备的电影一个人独自观看。
他很喜欢这一系列的片子,安琪每次说要一起看,都又总以各种事情耽搁,这次也一样,他失望,但却已经不再意外。自从视频账号从那次意外的曝光陡增之后,他们的恋爱关系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发生变化,依旧经常约会,但约会又总与工作再分不开,他已经不记得上次一起去看场电影是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在省际高铁运行线上,裴立业检查了一遍仪表盘上的计数,与站台做沟通交接,确认一切无误后列车在处小站停靠五分钟等待乘客上下换乘。随车机械师进来例行察看同时随口问他月末有没有时间,单位里几个同事打算一起去隔壁城市的海边徒步穿越山地。
裴立业对徒步这种项目并不感兴趣,而且他不喜欢去陌生的地方,从年轻时起他就喜欢在熟悉的环境待着,对旅游这种事情很不热衷,如非必要他不会离开泾城。不过这一次,裴立业在犹豫之后起身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水,顺势答应下来,因为他想到了陈慧秋与老同学重逢后山顶露营回来时的欣喜洋洋。她说得那些话当时裴立业没反驳,但心里还是闷着一口气,好像就她在提了要跟自己离婚后过得风声水起,左右逢源一样,自己怎么就不行了?自己也要多些社交活动,并且是也要夜不归宿的那种,才不算输。
下午,裴男男离开公司结束加班,稍作收拾后前往宋璋亭所在的大学,因为今天是约好的家庭开放日,她要陪宋母一起参加校方活动。
裴男男先到达学校大门处,稍等了几分钟才见到宋璋亭开车载着宋母抵达,于是一阵寒暄交谈着一起进入当天办活动的礼堂。宋母已经知道裴男男如今换了工作的事,也知道她暂时住在外在,虽然多少有点不理解她放弃安定工作而去外面从头开始的理念,但她是个不太会多嘴指点别人的妇人,只是感叹了几句幸苦而没再就此多说。
几人去礼堂,那里经校方布置摆满了各种关于学校历史的介绍,还有一些吃喝的小点心,校方领导们在那儿与前来参加活动的家属们一一打招呼问好,气氛十分融洽。见到宋母进来,校方领导就立即一脸笑容地走近招呼,感叹着宋璋亭每次都说家属身体不好,不喜欢外出折腾,所以从来没参加过学校的家属活动,今天终于难得来一趟。
宋母是直到这一次亲自看到电话才知道学校定期有这种活动,从前是宋璋亭没有告诉过自己。不过当着外人她自然不会说,而是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和校方领导客气地说话,夸赞这活动办得真有意思。
几人寒暄间有在现场做服务配合的学生端着饮料过来,那是个长得颇为可爱的女孩儿,圆脸,大眼睛,齐刘海儿,一看就是那种乖巧懂事又温顺的人。她向宋母问好,并介绍自己叫文茹,是文学系的学生,宋璋亭就是自己的导师。
“你好文茹同学,这位是你导师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师母,你们倒是长得有点像。”宋母笑着就对招呼,顺势介绍身边的裴男男。
“你好,裴小姐,我听导师提起过您。”文茹冲裴男男伸手笑着招呼。
“你好。”裴男男与文茹握手,但目光却于似有若无间留意到宋璋亭垂在身侧的手上,见他紧张地攒紧了五指,下意识的背到身侧,裴男男就多仔细打量了那位叫文茹的女生一眼,两人似有若无的目光掠过,就让裴男男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在裴男男与宋母和文茹简单寒暄的这几句话间,宋璋亭变得惴惴不安,匆匆找了个理由带着宋母与裴男男走到会场另一头去,之后再没有返回过放置饮品的区域,不久便又邀请二人从另外一侧的通道离开,美其名曰去校园内走动看看。
宋母自然乐意,在宋璋亭的介绍与引导下三人一起参观了学校。路上时不时遇到一些认识宋璋亭的学生打招呼,宋母都满面笑容地地回应,颇为儿子成为大学老师受人尊敬自自豪。裴男男则被人叫过几声师母,她尽量自然地一笑而过,但心中则想着是这大约是最后一次再陪同这种事情,得挑个时间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了。
“就到这个月底吧,我们得宣布分开了。”在宋母为给一丛花拍照而暂时远离二人时,裴男男冲宋璋亭主动说到。
宋璋亭略有意外地看向裴男男,之后又想到这是必然,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宋母,说:“嗯,我明白了,我们回头约个时间详谈一下看怎么公开最好。月底是我妈过生日,等她过完生日再宣布,可以吗。”
“嗯。”裴男男点头应允。
稍作沉默犹豫后,宋璋亭问:“忽然决定这个时间,是……是因为有什么原因吗?”
宋璋亭说得很委婉,但裴男男瞬间明白他是想问自己这么急着解除关系,是不是因为遇到其他喜欢的人。她想说,其实是不想刚才那位文茹同学将自己视作对手而多增麻烦,但又觉得师生之间有过多瓜葛其实并不是美谈,这种私事说得太透除了陡增尴尬并没有其他意义,便笑了笑没多解释。
当天裴桑桑在家睡得并不好,起先一直听到老太太在客厅踱步的声响而欲睡将睡了很久,直到老太太出门离开后才安静下来,她终是睡过去。可睡着后她反复沦陷于支离破碎又疲惫的梦,在栋熟悉又陌生的大楼里不断在奔跑,穿过一道道门,跑过长长的回廊,她觉得闭塞而心慌,似是因害怕而想逃离,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依稀能明白是场梦,可怎么也想不过来,就在这样的梦境里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午后时分才终于疲惫地睁开眼睛醒来,线束这场梦的纠缠。
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过半,她一边起床去刷牙洗脸一边随手拿起手机,点开工作群里的消息、同学群里的闲聊当个看客。之后点开社交平台软件刷新上面的消息,看今天发生了哪些时政新闻,哪些引发关注的社会事件或是又有哪些有趣搞笑的段子、艺人八卦等等,最会心一笑之后才觉得跟上了今天的全部时差,没有与这个社会脱节。
裴诚诚的社交账号上也发了与安琪的合影和一些风景照片,下面有数百留言,数千条赞,都是羡慕他们的完美爱情,说着各种好听的话。裴桑桑作为二姐,也不吝啬地为他们点上一个赞,成为千分之一的支持心意。
走完例行的流程最后她一键切换帐号,那是一个关注与被关注数都为零的小号,所发送出过的消息却已有数千条。她因亲眼看到过家人搜看大姐的日记后引发的家庭大战,所以她从不写日记,觉得写日记很麻烦,又会留下真凭实据,她更喜欢浩瀚又虚无的网络世界,藏在万千字节数据的角落中,像是一粒沙藏在大海里一样安全。从高中时她拥有这个社交帐号起,每天写上三两句小话记录自己的琐碎心事。
因为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她有数日没有登录小号,持续的空白。今天的心情怎么样呢?裴桑桑想了想却没想出来,看到一只小雀飞落到自己的窗台上,她慢慢凑近为它悄悄拍下一张照片放到小号内,记录此时的一刻光阴。
转身之际,裴桑桑脚下被东西绊到而摔撞到桌角不由疼得呲牙,低头去看,见是自己网购回来的露营所用的毯子。原本所计划全家出游已没办法组织,留放在屋里占地碍事,直接丢了又实在浪费,思来想去后裴桑桑拍下照片发到朋友圈内,询问有无谁用得上这东西,全新未开封,免费相送。
不一会儿的功夫,蒋西的信息发过来称自己正好需要这样一套野餐装备,想来带走东西。
“当然,如果方便的话,顺便希望能再多讨一件方便。”
“什么?”裴桑桑回复一个表情包问号。
“一位一起出门使用它们的人,比如你。”
蒋西发来消息,裴桑桑看着不禁笑了,犹豫于应该回点什么好。可能是犹豫的时间过久了,那边的蒋西以为她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于是再赶紧发来道歉与解释。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也许可以约你出去走走。地方可以你决定,我都可以。”
又是片刻的等待无果后,隔着屏幕,裴桑桑都像是感受到蒋西为自己那种俏皮话的后悔,他慎重地发来了一则自我检讨。
“抱歉,我好像一直在说蠢话。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裴桑桑再也没忍住笑出声,她懒得打字回复这则文字消息,而是直接拨打了语音过去,那边的人几乎是立即秒接。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们从前的同桌时每次做游戏都很怕我生气,我不说话你就会一直道歉哄我。原来真的是你,还是一点没变。”裴桑桑在这头笑得抑止不住,气氛立即愉悦轻松起来。
蒋西知道一切是自己过于担心才暗自吁出一口气,随后也笑了,并不介意裴桑桑这似有若无的捉弄考验,而是问她半小时后能不能出来,自己过来接她。
一小时后,裴桑桑才收拾好一切匆匆赶下楼,提着只袋子快步到路口处寻找已经等候多时的蒋西。秋日阳光正好,午后温暖舒适,梧桐树梢叶翻枝摇,风过时候簌簌落下,地上已经铺满一层的青黄颜色,蒋西穿白衬衫,浅灰色长裤,一双简单的白鞋,的车停靠近在路边,他在几米开外的树下花坛边半蹲着逗那只长年在这附近游走的花狸猫。
听到裴桑桑走近的声音后蒋西抬头,抬手冲她挥了挥手的同时起向走近,伸手顺势接过她手中提着的袋子,拉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当天下午蒋西和裴桑桑一起去了原计划的郊区桂花山林,正值金桂飘香时节,漫山花开,香气宜人,在山下停车后二人带着东西一路走至靠近山顶的高处空坡上,铺上毯子摆好裴桑桑一早准备的茶水食物,在偏西的太阳下享受午后时光。
裴桑桑私心以为这片山林是她在整个泾城里最喜欢的地方,虽然有些偏远,但安静而舒适,特别是秋日里的桂香无形漂浮游曳。虽然以前有人和她说过桂花香气在香料里算是次品,太俗艳浓郁,厚重有余而纤婉不足,登不上大雅之堂,可她就钟情这种香气。
“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出门?”裴桑桑边喝着茶边反问。
“包裹上面的订货日期显示这两天才签收,还没有开封你就急于转手送人,显然是计划被人打乱了才导致一个人不能成行。我想,你应该是乐意去走走的。”蒋西笑说。
“就那么笃定?”
“猜错了也没有损失。但对了,就能约你出来呀。”蒋西歪头笑说着,显露出些并不令人讨厌的狡黠。
两人坐在毯子上起先聊了阵儿闲话喝茶,之后裴桑桑就又犯起困意,后撑着双臂将腿脚伸躺出去,也没太在意自己的形象闲散地靠下来闭着眼睛享受,只是太阳照过来有些刺目,让她不得不再抬手将双掌覆盖到眼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眼睛上的刺目强光消失,身上暖洋洋的阳光依旧,她微微眯睁开眼睛看到是蒋西挪动了所坐的位置,坐到自己的侧身,阴影正好落到自己脸上,他则取出自己带来的书享受自己的阅读时光,似有种自然的默契。
虽然裴桑桑依旧想不起太多关于幼年时的二人交集,但与这个人相处时所感受到的熟悉感的确像是相识已久,冥冥之中的久别重逢,虽然相隔十几年的时光但身上所散发出的是那种令她觉得没有由来的信任与安全感。在记忆里模糊得找不到具体事件脉络,但第六感却像是遵从内心的另一道心声,仿佛在说,哦,是他,好久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裴桑桑忽然觉得,与蒋西的重重算是最近这糟心事扎堆情况下的唯一好事。就像是质量守恒定律那样,生活中你得到些什么就失去些什么,拿走些什么就会还给自己些什么,虽然家里一团糟糕,医院里的工作算不得顺心如意,但到底还是有些不错的事情也在同步发生。她想着,兀自悄然弯起唇角,然后安心地再小睡过去,这次没有噩梦辗转,非常安心,无梦无思。
傍晚时分,城市另一边的裴男男拿着冯德勤留下的单据与名片找到家珠宝店,取到一枚定制的钻石胸针。胸针形态呈兰花,璀璨而精致,在看过单据上的价格后裴男男明白,这样的璀璨也的确配上了一个令大多数人都受用不起的高贵数字。
在等待发票的间隙里,裴男男忍不住拿出胸针在自己的衣襟上比式,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随心所欲的购买这样的东西。小小的一件非必须生活用品,只是她们锦上添花的偶尔装饰所用,就是大多数人努力工作数月才可以赚到的数额,可以不用思考,只要看上就能随手买下给自己。钱或许不是万能的,但钱的确是一种成就与收获的度量计,裴男男非常清楚,也认可这种规则。
见裴男男在试比胸针,有工作人员近前来微笑着建议她试一款店内裙装,与那胸针非常匹配。那裙子是名家手工制作的孤品,店里从一场慈善拍卖会上购下,原本是用来给模特身上配珠宝所用,但看裴男男实在合适所以建议她一试。
裴男男有些犹豫,但在看到那条裙子拿来后还是没能拒绝。到更衣室换了裙装配上那枚宝石胸针,再由工作人员配上一套钻石首饰,将头发挽起至脑后。再走出时,裴男男听着身边人的惊艳赞叹。
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一身优雅高贵的人,裴男男有片刻沉默出神,随后询问条裙子的拍得价值。听到报价后不禁浅浅失笑,知道自己是承了店里的大人情,她全身上下加起来或许连这条裙子上面的两块边角料都买不下。工作人员提出拍两张照片,工裴男男没有拒绝,配合地看向镜头。
就像是灰姑娘到十二点后要打回原形,裴男男的这趟试装体验则仅仅持续几分钟,之后一切还于原状,重归素净。不过裴男男并没有失望与失落,她倒是颇为欣喜,知道自己更清楚要什么,带上开好的票与包好的礼盒离开。
待裴男男离开半分钟后,有人才从店内的贵客室内走出来,那里面是不对外直接销售与展示的特定珠宝,今天唯一接待的客人正是蒋东,她来替自己母亲取一件东西。
蒋东双手习惯性地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裴男男走远,之后看向由工作人员重新替模特穿上的礼裙和重新放上展架的那套钻石首饰,直到工作人员满脸笑容地双手递上已经替他包好的礼盒,他才回过神去接过离开。
当晚裴男男按地址去城中一处别墅区替冯德勤送礼,她身上穿着今天新买的某奢侈品牌的成衣礼裙,踩着纤细的高跟鞋,这一身几乎用光了她在保证基本生活之余的所有可利用的银行卡额度。
从出租车上下来后走到门口,远远就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有钢琴乐声伴着人群的笑语。她走进去向接待的人说明自己来意,听到是冯德勤的名字,那人就引她去见了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太太,也是今日的寿星。
老太太正与人相谈甚欢,经人提醒回头后露出满面笑容,裴男男第一感觉就是这位老太太有着一双真是好看的眼睛,她已经年过七旬,满面皱纹,有妆容也藏不住的老年斑,但眼睛去明亮依旧,闪着敏锐的光一如青年人。
这位是冯德勤当初的导师教授,也是这个行业里颇有声望与影响力的前辈,她的学生如今遍布行业的各大所,仅裴男男略略一四顾就能在场中看到数位在行业里举足轻重的会计师,还有数在排名榜上有名的行业顶流。
“德勤真是越来越忙了呀。不过是好事情,她忙了,对身边人的脾气就少些。”赵教授在接过裴男男代替送来的礼物时笑得慈祥而热情,显然她了解自己的学生,知道裴男男当她的秘书不是件容易事。
赵教授并没有因为裴男男只是个小秘书而轻看她,知道她在这场活动上没有认识的人,就招手叫来了个年轻女孩儿介绍给她,告诉裴男男这位女孩也曾是冯德勤的助理,她叫蒂娜。裴男男便想起当初曾听人事说起过,蒂娜是跟过冯德勤最久的人。
当时裴男男只想过蒂娜应该是个非常聪明能干的人,所以才能在冯德勤身边久留,但见过本人之后才又知道自己狭隘了些,原来她还如此美貌。不是那种干瘦的模特型身材,她高挑又不失凹凸,浓长的卷发,妩媚但不清纯的长相,一身香槟礼服穿在身上,走过来时摇曳生姿,使在场的所有女性看起来都黯然失色。
蒂娜不仅美貌还是个温柔且情商颇高的人,从之后有人走过来加入话题询问裴男男这个陌生面孔身份时她的回答就可以看出。她没有说裴男男是冯德勤的秘书,只浅浅挽上裴男男的手臂说是自己的朋友,还半玩着玩笑引开话题,不让人们有更进一步身份职位方面的追问。
这是一场生日宴,其实也是一个名利场,人们来祝贺一们老恩师是真,来这里寻常自己生意工作场上的机会亦是真,裴男男在进入这里时就看明白,蒂娜自然更明白。在整体充满慕强与突出自我的同性竞争为主流的大环境下,蒂娜对一个才仅说过两句话的陌生同性能有着自然的善意,十分难得。
蒂娜带着裴男男在场中走动,以朋友的身份向她介绍各色人等认识,使裴男男不仅有机会加入进交流而不被孤立,更因蒂娜而对裴男男高看许多,无人轻慢。
“谢谢你。”在身边暂时无人的间隙时,裴男男向蒂娜道谢。
“是我应该谢谢你,否则我估计要被拉进工作交际话题里聊上一晚,像加班一样。”蒂娜搭着裴男男的手臂笑得美丽又可爱,将话讲得体面又好听。
裴男男非常欣赏蒂娜,那种由外在美到内在精神眼界都包含的欣赏,仅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接触后就确定下来。裴男男的骨子从小有些自负骄傲,觉得同龄女孩儿们与自己相比或是软弱了些,或是不够聪明了些,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完全对同龄同性折服,认为自己逊色于她。
并且,裴男男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蒂娜像是一个熟悉的形象。这种能令裴男男都折服的魅力,自然是有着所向披靡的杀伤力。所以,当姗姗来迟的蒋东进来时将目光投向蒂娜后产生滞留,裴男男觉得那完全是人之常情,是本性。
蒋东也来了,一身西装笔挺的模样与平时的穿衣风格一致,但又精致许多,显然同样对此场宴会颇为重视。他隔着人群看向蒂娜缓了几秒才收回目光,去到今日的寿星主角面前问好后双手送上礼盒,也不知道两人之间聊到些些什么,赵教授伸手轻拍蒋东的手臂笑得开心,寒暄了好一阵儿后直到有新客到来才作罢。
“好久不见,愈发漂亮了。”蒋东朝着蒂娜走近,没有疏远客套的寒暄招呼,仅是一来一往的两句开场闲话就令裴男男明白二人不是空如白纸的陌生人。
“你倒还是一样,喜欢这个款式的西装。”
忽然裴男男幡然明白自己对蒂娜的那种熟悉感觉是源于何处,正是蒋东呀。那种永远保持在身上的自信,从容,甚至是优雅的姿态,一笑一语,一动一举,不就是蒋东的性别转换后的翻版吗。或者说,蒋东是她的翻版。
蒋东没有主动与裴男男主动招呼,此情此景,裴男男也不会不识趣儿的主动出声,源于成人间的默契知进退,她悄无声息地退开距离,借着碰杯的功夫加入到旁边的另一场人员众多的话局里融入人群,将地方留给他们二人。
另一边,裴桑桑在午后睡了个温暖而安逸的好觉,比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辗转反侧不同,沉且酣,再醒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蒋西还在旁边。
两人一起看了日落,并没有过多的言语,更多的是安静地欣赏天地间的美丽,裴桑桑忽然就明白了陈慧秋所说遗憾于过去的几十里没有好好看过风景的心情,是真的很美,谁看到时都会想,从前怎么就没有留意珍惜呢。
从郊区返回城中后蒋西与裴桑桑顺便一同去看了那场很烂的电影,电影是真的很糟糕,不论前期宣传如何铺满各处,依旧无法改变它烂的本质,观影的过程中就能时不时听到有人出声鄙夷,走出影院时所听见的都是被海报与宣传骗进来的观众骂声不绝于耳。
裴桑桑与蒋西走在人群里听着这些骂声互看对方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笑开,一场糟糕的坏电影,但今天于他们而言这电影好与坏其实倒不那么重要。
当天晚上蒋西送裴桑桑到家附近挥手作别后,裴桑桑本已走开些距离,犹豫过后又回过头冲拉开车门正要上车的蒋西说到:“蒋西,很高兴,能重新再见到你。”
蒋西抬起头侧看向裴桑桑,露出糯白的牙笑得由衷欣喜,冲她挥了挥手道晚安。
日子向前,日升月落间,转眼便是数日过去,秋叶落得更快更厚,天气渐渐转寒,终于在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陡降了许多。裴桑桑在夜间做了一个持续攀爬雪山怎么也暖和不起来的长梦后醒过来,才发现是因为被子过于轻薄而被冻得。
她听到外面淅沥沥地下起雨,摸索着拿过手机看时间才刚刚过凌晨,看到旁边裴男男床上折叠整齐的被子,她有想过要不直接拿过来用,但又觉得裴男男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就打开灯起身打算去拿平时沙发上放着的毛毯加到被褥上,先将这个长夜挨过去。
裴男男来到客厅,见到裴诚诚的房间内还亮着灯,走近时还听到两声咳嗽以及刻意压低的声音,依稀能听到关于工作的字眼,裴诚诚在向人说着烦闷,因为觉得家里一直在逼他做事情,他很反感。
“我是觉得,这事一旦做成了就不仅是钱的收益,也是让家里人明白,离了他们我也能活得很好,能自己思考事情。其实,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怕的是机会和时机过去后再多钱也买不回来,我大姐的例子就是活生生的,原本的大好前途,全因为家里人都错过了,我是真的觉得很可惜。我不想未来像她那样,真的会恨死自己……”
裴桑桑觉得裴诚诚应该是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即是钱又是计划什么的,她和家人都一无所知,于是抬手欲要扣门。但是,裴桑桑手指关节最后又停在门板上,犹豫后觉得如果现在进去询问,或许又是一场新战争,算了吧,她不想去当引火人,不想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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