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诗意千寻瀑,你是人间四月天。1.“七号桌一份烤鱼、一份炒蚶子,还有一打啤酒,快点。”烤鱼店的气氛热烈,服务员穿梭在餐桌和厨房两地。这是一家比较老旧的店铺,白色的墙体已经大面积泛黄,木质的桌子印刻上岁月斑驳的痕迹。“这家的东西挺好吃的。”沈冬生倒着茶水,把一次性餐具再清洗一遍。“昨天你直播的时候,我进去了。”沈京捏着一根筷子敲打面前低矮的玻璃酒杯,霎时有种要饭的感觉,他想了一下又说,“我好像看到上回那个编剧也在。”沈京和孟楚不算熟,既没有见过面,在网上也很少交流,只是对方都知道有这个人而已。沈京挠挠头,疑惑道:“是不是叫小楚来着?还是叫阿楚?”沈冬生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她来过?那为什么上次在QQ聊天的时候,没有提过呢?距离两人上次关于剧本的交谈,已经过去一个月时间了,没有由头,两人便没有机会再谈些什么。沈冬生有时写论文写累了,会看一下QQ,那个背影头像,从来就没有闪动过。他想,也许她也和自己一般,是不会主动靠近他人的人。他与沈京之间,一开始也是沈京主动,两人才成为朋友。“对了,小薇的新剧你接了吗?”沈京转移话题。沈冬生喝了一口茶水。劣质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有一种浓厚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让人很不舒服,但是出于礼貌,沈冬生还是咽了下去,然后放下茶杯,不打算再喝。“没有我爸买的红茶好喝。”沈冬生说了一句题外话,随后回归正题,“上次只是说了一个大概,还没最终决定。”沈京也喝了一小口茶,直接吐了:“这什么破茶?还是老子挑的好喝。”沈京在A市开茶馆,会喝茶是他的基础技能之一。他激动道:“你可是有机会和男神同台啊,你还不抓住机会?我上次和蔚蓝见面的时候,他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部网配剧了。”沈冬生垂下眼帘,显然是在思考。和蔚蓝合作的机会固然珍贵,可剧本才是做剧的灵魂所在,如果剧本不行,CV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亡羊补牢,没多大实际意义。所以他隐隐期待,那个叫小楚的编剧能接下这部剧。两人吃完饭,夜幕悄然而至。沈京这两年和陈皮一样,出差越来越多,经常飞来春市和沈冬生见面吃饭喝酒。两人微醺,夏日的暖风抚在脸上。“我们晚上开个频道,聊聊天吧。”沈京提议道。沈冬生点点头,没有拒绝。两人回到家,开了电脑,登上YY频道。因为没有提前宣传,所以在线的粉丝特别少,两人在家里又开几瓶果酒,酒杯撞在一起的清脆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孟楚误打误撞点进了直播间,结果听见两个胡言乱语的人在乱开玩笑。沈京本来就是一个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人,陈皮也上线了,还和两人连了麦。“虾姐你怎么在?”沈京问。陈皮说:“我们剧组在隔壁的房间pia戏啊,谁知道你们两个醉鬼在这儿发酒疯呢!”沈京不服:“谁醉了?老子还能再吹两瓶好吗?”说完打了一个很长的酒嗝。“行了,你消停点吧,你俩别喝了。”陈皮是真的有点担心,毕竟这是直播频道,不能什么话都说,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是不会听理智指挥的。“没事,我们俩没醉。”沈冬生插话,喝了酒后的嗓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撩人的性感。孟楚的心似被这声音轻轻抓了一下,有些痒。“酥酥,你们快去睡觉吧。”陈皮一脸认真地劝说。酥酥喝了一杯酒,发出一饮而尽后品尝滋味的吧唧声,然后突然换了一个声线说:“我俩真没醉,这酒就和饮料一个味儿,一点劲都没有。”频道里面霎时传来沈京的奓毛声:“你能不能正常点?”沈冬生呵呵笑,话语间带着难以言喻的慵懒味道:“我怎么不正常了?”“你怎么突然换了一种声音,太瘆人了。”沈京还是不能习惯他如此自然地切换声音,莫名有一种惊悚的感觉。“我怎么了啊,我就换个声。”沈冬生本音偏柔,伪出来的声音更糙一点,带着一股生猛的阳刚之气。“你能不能用你本音说话,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报警了……”沈京抱着抱枕嗷嗷叫唤。沈冬生哭笑不得。孟楚静静听着,觉得自己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沈冬生就像一个潘多拉宝盒,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人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虾虾,你把你剧组的人都请过来啊,大家一起玩会儿。”沈京说。陈皮不愿意:“算了吧,尼尼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叫了。”沈京挑眉:“兰博也在啊?”“兰博”是沈京对秦琮在“二次元”名字的简称。“他一会儿还要备课,就不叫他了。”陈皮护犊子的心昭然若揭。沈京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也不强求。“你俩没事赶紧睡去吧,大晚上的在网上疯啥呢?”陈皮难得正经一次,竟然教育两人。沈京嗤之以鼻。沈冬生默不作声。“小薇那部新策划的广播剧,找我去跑龙套,她说主角还没确定,是不是你还没答应啊?”陈皮问沈冬生。沈冬生颤了颤睫毛,呼吸里带着浓重的酒气,虽然他知道自己没醉,可是酒精的味道还是刺激了他的大脑。“那个编剧接了吗?”他思考片刻,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陈皮不知所云:“谁啊?”沈冬生没吭声。孟楚在他的静默中,心跳如擂鼓。闲话叨叨到后半夜,两人才关了频道。另一边,孟楚也退出了直播间。“吱吱”的声音提醒孟楚,QQ收到了新消息。孟楚看着熟悉的头像闪动,然后打开了对话框。“宝贝儿,半个月了,你写完了没?”编辑发出感叹一般的问候。孟楚思忖片刻后,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我想下个月再给你结局。”编辑发来疑问的表情:“怎么了?卡文了,还是有其他问题?”孟楚回:“我有件事情想先完成。”“那你的稿费可能要晚发了。”编辑提醒她。她说没关系。和编辑谈妥之后,她又打开邢薇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邢薇邀请她写剧本,她说要考虑的那天。过去一个月了,邢薇没有催过她一次。她发了几个字过去。电脑屏幕的清冷光线映在孟楚的脸上,神情让人捉摸不清。她对邢薇说:“那个剧,我接了。”2.“完结FT你会来吗?”孟楚盯着电脑屏幕,再三犹豫问了这句话。完结FT是一部广播剧完结后,主创聚在一起聊聊录制的过程,顺便讲一讲自己对于这部剧的心得和理解,总的来说,就是给喜欢这部剧的粉丝一个福利。邢薇前几天在微博上征集了关于完结FT的问题,周日两人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她顺口问孟楚要不要来。孟楚攥着拖布,眼神发生微妙的变化。邢薇专注地擦桌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愣神。“都……都会来吗?”孟楚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下午阳光大好,透过窗帘薄纱不顾一切地钻进室内,阳光落在她脚边,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应该都会来吧,上个礼拜我问酥酥,他说要看那天具体有没有时间。”邢薇回了一句。孟楚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发出一个“哦”的音。思绪被强制性拉了回来,对话框里迟迟没有新的消息出现。孟楚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尴尬。就在孟楚以为他不会再回复的时候,消息提醒的“吱吱”声响起。“不好意思,刚刚领导找我有点事。”酥酥解释道。孟楚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会去,但是可能要晚到一会儿,最近工作上的琐事有些多,所以要加班。”酥酥回答她刚刚那个问题。孟楚心情的大门被“我会去”这三个字彻底打开了,她嘴边带笑,却不自知。她敲打键盘:“我会等你的。”她刚发过去,就发现这句话语义太过暧昧,但是撤回更显得心虚,于是她重复打了一排字发过去:“我们会等你的。”后面还配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四个字闪了又闪。孟楚的心脏紧了又紧。片刻,一个摸头的表情发了过来。她记得他特别喜欢对粉丝说“虎摸”两个字,而这次,是对自己说的。“对了,我听蔷薇说,你把那部剧接了。”酥酥说道。“嗯。”“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呢。”孟楚看着这几个字,有片刻的失神。“但是我挺高兴的,你接了这部剧。”不一会儿,酥酥又发来消息。孟楚犹豫了一下,然后打了几个字:“你高兴就好。”你高兴,我才会更高兴。“你要看看第一期的剧本吗?”孟楚主动问。“你写完啦?”即使他发来的是文字,也充分表达出他的惊讶。“写完了,还没交给薇薇。”孟楚心情紧张,嘴唇抿了一次又一次,“你愿意当第一个阅读它的人吗?”“荣幸之至。”他说。沈冬生打开阿楚姑娘发来的文档,认真地看了下去。自打酥酥在年中歌会唱了那首《阿楚姑娘》之后,孟楚便把昵称改成了“阿楚姑娘”,酥酥加她的时候,正是在她改完名字的第一个星期。“其实我前几天看了原著。”沈冬生说,“陈生是个很纠结的角色,有点老妈子的感觉。”可能是北方人的缘故,他说话总是很直接,孟楚很喜欢他这样。“其实我也觉得。”孟楚轻轻地笑了出来,只不过她的笑声,他听不见。沈冬生说:“为什么蔷薇选我录这个角色,而不是录蓝哥的角色?”孟楚明白,以酥酥多变的戏感和声线来说,他完全可以胜任两个角色,但邢薇带着一点私心,她很喜欢剧中陆明这个角色,所以她想让自己喜欢的蔚蓝CV来配自己喜欢的角色。“陆明虽然很有人格魅力,可陈生才是这部剧的主要灵魂,这个人物多面复杂,性格有层次,我觉得你很适合他,而且,我相信你会配得更好。”孟楚思考后,敲打下长长一段话。因为职业的关系,孟楚擅长分析人物,所以邢薇做剧的时候,总会参考孟楚对人物的理解。“你真的那么认为?”沈冬生竟然觉得有些骄傲。做网配这么多年了,虽然收获了不少粉丝的鼓励,但被这个阿楚姑娘认可更让他开心。孟楚回复道:“真的。”沈冬生的瞳孔中倒影着蓝色光点,让他本身就聚光的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他盯着对话框里的两个字良久,最后笑了出来。3.宋柯年拉着行李出了安检处,在门口张望很久,也没看见熟悉的身影。昨天他睡觉之前给邢薇发了一条微信,说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到S市。他没有特意说让她来接自己,但心里隐隐存在着跳跃的期待,他希望出机场的第一秒钟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两人相亲认识,现在没有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很委婉地告知了她一声。登机之前,他没有收到邢薇的回复。他俊俏浓厚的眉微微紧皱在一起,悄无声息地透露着低落的心情。她是不是对他不满意呢?那为什么又愿意和他保持联系?修长挺拔的宋柯年站在人群中俨然成了一道风景,他今天穿的是简单的灰衬衫和西裤,显得干净素雅。他准备再等三分钟。他站在原地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手机,小动作里充满着不甘心的味道。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下来,邢薇今天穿的是职业装,白色纺纱衬衫和紧身黑色包臀裙,一双又长又白的腿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不用找了,师傅。”邢薇踩着“恨天高”,跌跌撞撞地走着,她只顾着看脚下的路,完全没看见有人在她未发觉的情况下慢慢靠近。邢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心里火急火燎。她昨晚加班,早上又着急上班,没时间看手机消息,今天午饭时才打开微信,一打开便看到了宋柯年发来的消息。看到消息后,她连午饭都没吃,直接打车来了机场。下午回去肯定是要迟到的,于是她在车上向领导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她跑得急,“恨天高”的鞋跟突然断裂,她的身体突然向一边倒下。“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意料之中的摔倒没有来临,她被一个带着阳光味道的怀抱包裹住。她微微抬头。背着光的人很模糊,但他浑身带着燃烧整个世界的温度。虽然看不清,但她确定是他—宋柯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可以通过感觉来确认的。宋柯年把邢薇扶起来。断掉的鞋跟彻底罢工,邢薇崴了脚,她感觉到轻微的酸痛。“还能走吗?”宋柯年问。邢薇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龇牙咧嘴地哼哼。宋柯年不再问,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把人打横抱起放进车里,回头去拿自己的行李,放进后备厢。车内的空调温度很低,瞬间驱除了夏日的焦躁。“你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啊,我中午才看到消息。”邢薇低头揉脚,闷声问道。邢薇穿着的包臀裙很短,细长的大白腿惹人遐想。宋柯年感受到一双眼睛在后视镜里意图不轨,于是他展开手里的西装外套,直接搭在了她腿间,把春色盖住。他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投向后视镜,某双眼睛终于老老实实地目视前方。“怎么了?”邢薇见他迟迟没有回答,于是抬起头。“我也是昨天临时决定的,就想着告诉你一声,没寻思让你来接我。”宋柯年诚恳地说道。其实他内心还是很想让她来接自己。“你订酒店了吗?”邢薇问。宋柯年哑然,没有回答。其实这次出行,并不是因为工作。两人太久没有见面,一直都是通过手机联系,邢薇工作又忙,连视频的时间都很少有。他想见她,所以就有了这次意外之旅,根本没有想着订酒店,只订了晚上回A市的机票而已。“忘了,还是故意没订?”邢薇心知肚明,还是例行公事一般问了问。宋柯年假装看向窗外。风景倒退,炙热被一扇窗隔绝在外。“我先带你去我的住处吧,我下午只向老徐请了两个小时假,一会儿还要回公司一趟。”邢薇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说。老徐是财务部主任。宋柯年转过脸,眼神里充斥着担心:“你这样子能行吗?”邢薇不在意地说:“没事,我到公司换拖鞋就好了。”又说,“晚上我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不用这么麻烦。”他虽极力板着脸,但因为邢薇的主动有了一丝松动。“不行。”邢薇义正词严,“我妈要是知道我没有把你招待好,一定会这么对我的—”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脖子处摆弄一下,做了一个杀掉的动作。宋柯年的脸一下子彻底冷掉了。邢薇没发觉宋柯年突然安静,出租车行驶到写字楼的门口,邢薇费力地踹开门。宋柯年害怕她崴了脚伤势变重,在她爬出车子之前,已先一步下了车,绕过来直接把正要下车的她拦腰抱起。抱着邢薇,他微微弯下身子,探头对司机大哥说道:“您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下来。”说完就直接进了大厦。还没有给车钱……司机大哥苦兮兮地想,他就是不想等也要等了。身材高大的帅气男人抱着一个美女的确是一道华丽的风景线。邢薇全程捂住脸,简直不敢看别人投过来的目光。这个时间段,电梯里没有人。宋柯年问她:“几楼?”邢薇闷哼:“17楼。”宋柯年按了“17”的按钮。“你快放我下来。”电梯缓慢上行的过程中,邢薇试图挣扎。宋柯年轻声警告:“别乱动,小心脚。”邢薇不敢乱动了。宋柯年的声音很低,邢薇偶尔会觉得他的声音自己在哪儿听过一般。电梯“叮”的一声到达17楼。公司里的同事都朝他们看过来,邢薇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缩在宋柯年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感受着这个男人的心跳声。她听见他在问一个同事财务部怎么走。财务部在公司最偏僻的位置,办公室不大,只有几个女生正在探讨下班要不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我跟你说,这部电影不会……”声音戛然而止,女同事看着突然进来的大帅哥,惊呆了。“你坐哪儿?”宋柯年微微低头问怀里的人。邢薇透过指缝看了一下方向,然后挥着胳膊指向墙角的位置。宋柯年把她放在位置上,然后拿过拖鞋给她穿上,他的动作温柔细致,生怕会弄痛她。“下班我来接你。”宋柯年说。邢薇窘迫地坐着,宋柯年蹲下,微微抬头看她,额前细碎的黑色刘海被汗水打湿,灰色衬衫的前襟也有濡湿的痕迹。“给你。”邢薇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备用钥匙放在他的手里,“这是我家的钥匙,小楚不知道在不在家,不过我会和她说一声的。”邢薇不敢看他。今天发生的糟心事够多了。宋柯年愣怔了几秒,然后听见邢薇小声说:“我六点下班。”宋柯年漾出笑意,最后勾了勾嘴角。4.“你最近出现在网上的频率过于频繁啊,小楚,你是不是相中谁了?”扬声器里陈皮的声音大刀阔斧地劈过来,孟楚擦桌子的手不自觉顿了一下。这个浑蛋,第六感真灵。“你要是相中谁了,就跟哥说,哥帮你泡他。我楚妹相中的,哥就是用硬的,也帮你弄到手。”陈皮大言不惭。“什么啊。”孟楚被他逗乐,笑骂他,“你以为你是混黑社会的,看古惑仔看多了吧。”陈皮笑说:“那是哥的镇宅之宝。”陈皮小时候就喜欢看这些,古惑仔系列的碟片摆满了柜子。刚认识陈皮那会儿,孟楚看他一身痞气,还真以为他是个混混,熟了之后,才知道这家伙有正经工作。“想当初哥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地方一霸。”陈皮一说起自己当初那点不切实际的理想,就像开了闸的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你想啊,我走在前面,后面全是小弟,那场面……”陈皮在幻想中畅游。孟楚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哥……哥……”孟楚试图打断他的畅想。陈皮停下。她问:“你今天不上班吗?”“上啊。”“那你还有时间跟我瞎扯?”陈皮想想也是,话题跑偏了。“那说正题,你到底相中圈里的谁了?”他认识的孟楚可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更何况是主动接一部广播剧,尤其她还处于交稿期。“你想太多了,就是薇薇姐的原因我才答应的。”孟楚不自然地掩饰。“小楚。”陈皮语气认真,听得孟楚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糊弄哥呢,你要不是相中谁了,我真的……”他微微一顿,好似在思考什么,然后问,“你是喜欢酥酥,还是蔚蓝?”他觉得邢薇策划新剧里的两个主役是最有可能的。孟楚心里颤动一下后,然后说:“不是。”陈皮琢磨了两秒,这部剧的剧组人员她接触过的无非就是经常聚在一起的那几个而已,不是蔚蓝和酥酥,那就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在陈皮的大脑里发芽,他惊恐一般睁大双眼,睫毛颤动。难道……难道是……不会吧?“你怎么不说话了?”孟楚不耐烦道,“没事就赶紧挂了吧,我一会儿还要去趟超市。”手机微信在这时冒出一条消息,她没有注意到。“小楚……”陈皮声音微微颤抖,明明说了两个字而已,音调却拐了几个弯。孟楚挑眉:“你这是要给我表演山路十八弯?”“你不会是……”陈皮继续拐弯。孟楚微微皱眉,搞不懂他到底怎么了。“对不起啊,小楚。”突如其来的道歉,把孟楚吓到了。“陈皮,你怎么了?”孟楚问,“没事你向我道什么歉啊?”“哥不能和你在一起。”陈皮突然语重心长道,“哥一直拿你当亲妹妹对待,以后也不会变的,你别恨哥。”孟楚听得云里雾里。她细细咂摸了一番,然后……“陈皮,你是不是有病?”孟楚吼出来,威力可参考河东狮吼。陈皮忍不住捂住耳朵。孟楚在心里“吐槽”,敢情这自作多情的傻货是以为她暗恋他。“不……不是吗?”陈皮心虚地问道。“当然不是。”孟楚恶狠狠地说,“我现在真想拿起鞋底子抽你一耳光,你信不信?”陈皮讨好地笑:“别啊,我是你哥啊。”他相信孟楚做得出来,她是典型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孟楚懒得和他废话,刚想说点什么赶紧结束这通让她糟心的电话,门锁转动的声音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宋柯年打开门,低头拎着行李箱推门进屋,转身之际正好和孟楚的目光对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孟楚低声对着电话听筒说了句“有事”,陈皮“哎哎”的声音被无情地切断。宋柯年站在门口,一时进退不得。孟楚眼睛锐利地瞄到他手上的备用钥匙,大脑飞速转动,几乎一瞬间揣测出来人的身份。她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是微微姐的室友,我叫孟楚。”宋柯年张口哑然,竟然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他还没有和邢薇确定恋爱关系,可如果不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话又说不清现在的状况。宋柯年俊眉微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又想起分别之时邢薇一脸害羞地把钥匙放进了他的手中。他勾了勾单薄的嘴角,声如乐章:“你好,我是邢薇的男朋友,我叫宋柯年。”5.“他真的是这么和你说的?”邢薇舔了一口手中的香草味冰激凌,难以置信地问。孟楚正在改剧本,象征性地点点头。邢薇嘀咕:“他怎么没和我说呢?”那天两人去邢薇父母家吃饭,在长辈面前他也没这么说啊,她还以为两人的关系还需要再深一步才能确定呢。结果宋柯年这边已经单方面宣布了,她竟然还被蒙在鼓里。孟楚听见她嘀咕,一边飞速打字,一边回应她:“可能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吧。”邢薇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宋柯年是个话很少的男人,让他主动做出告白求爱这种事,的确是需要时间的。邢薇突然想起那天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抱着的那种感觉,还真不赖。“你干什么呢?”邢薇摇摇头,把想入非非的念头赶走,舔着冰激凌,问孟楚。孟楚漫不经心地回复:“就是广播剧的剧本啊,我正在改。”邢薇跳起来,激动道:“你都写完了?”她三步两步爬过去,把下巴抵在孟楚清瘦的肩膀上。“你什么时候写完的?这么快,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收音了?”作为一个广播剧的策划,收音就如同编辑催稿一般,是噩梦的来源。邢薇很享受当噩梦的主宰者,这让她有一种刺激的快感。“还不行。”孟楚拒绝。“为什么?”“上次我和酥酥谈论过,我觉得我第一版写得过于啰唆了,我看看有没有可以改动的场景,把它们合二为一,同时保证剧情通顺。”广播剧一集最适宜的时长是六十分钟,一部长篇小说改编广播剧最好控制在四期左右,如果剧情的通顺和场景的转换不能同时保证,那么只能加长集数,这对后期和编剧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可是肩上的重量没有消失,孟楚偏过头,正好撞见邢薇略带怀疑的眼神,她问:“你干啥这么看着我?”邢薇探究的目光又深又长,她扔掉冰激凌,双手扳过孟楚的脑袋,四目相对。孟楚心虚到不自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说。”邢薇厉声说道。“说什么?”孟楚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和酥酥这么熟了?”邢薇直言不讳地发问,“不会背着我们暗度陈仓了吧?”孟楚心里一震,但是面上没任何变化,她试图转移话题:“你用的都是什么词啊?暗度陈仓是用来比喻……”邢薇挥手打断:“我不听你给我咬文嚼字,我就想知道你俩进展到什么关系了。”孟楚眼底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失落。她自嘲地想,她和他能发展到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她一厢情愿,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可能会成为朋友。“能有什么关系?就是偶尔会谈论一下剧本。”孟楚解释道,“编剧和CV的关系呗。”邢薇依旧探究一般瞅着她,但又觉得孟楚说的是事实。“好啦,你该睡了,小心明天有黑眼圈。”孟楚说。上了二十五岁的女人就开始担心自己皮肤会随着时间衰老,这是万古不变的真谛。邢薇被转移注意力,一边起身一边絮叨:“我还没擦眼霜,我要去睡了。”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她还不忘交代孟楚也快去睡,“你也就能嘚瑟两年了,等你和我一样的年纪,就该知道年老到底是多可怕的事情,所以趁着还有资本,赶紧把底子打好,不要熬夜。”孟楚笑着看邢薇进了房间。邢薇应该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经常熬夜加班的就是她,所以能拯救她的就是一瓶一瓶的化工产品。孟楚继续看着电脑,刚刚邢薇的一番询问,又激起她心底的一层浪,扑打她脆弱的心房。她打开歌单,最上面是一首前几天酥酥刚翻唱过的一首古风单曲—《一身诗意千寻瀑》。这歌来源于一首诗,是一首为才女林徽因创作的诗,讲述她一生的际遇和感情纠葛。酥酥用沙哑混浊的声线去演绎这首歌,与歌词的年代感相得益彰。原作里的原句是—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万古”两字太过宏大,孟楚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耳机里音乐流淌,孟楚福至心灵,在文档上敲下一行字:一身诗意千寻瀑,你是人间四月天。这是她对他,单独诉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