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热闹喜欢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在浮动不安的世界里找到安稳。1.陈皮和秦琮最近没怎么联系,本来有一首剧情歌要找他录,结果狂发消息,那边还是没回。“找不到人,只能等着了。”陈皮说。当时邢薇和孟楚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着,这货怎么突然这么有耐心?邢薇啧啧赞叹:“陈皮,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有耐心的时候,我需要重新认识你了。”陈皮斜眼看她:“别在这儿拍哥的马屁。”孟楚也跟着笑,然后扭头看着邢薇询问道:“你和宋柯年怎么样了,还分房睡呢?”陈皮“撸”着串,附和:“对啊对啊,说说你们俩的事。”A市的初春透着刺骨的凉意,邢薇喝了一口啤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现在闹别扭呢。”邢薇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孟楚和陈皮面面相觑,这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如果还分房,为什么两人会有一种亲密感?可是如果两个人彻底好上了,闹别扭又怎么解释?“别给我打马虎眼,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陈皮是个急性子。邢薇摇摇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咱们几个在YY上聊天聊到后半夜的事你还记得吧?”陈皮点头。“然后,宋柯年不知道发的哪阵疯,现在不搭理我了。”邢薇委屈。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宋柯年的态度突然就变了,明明两人不久之前还……不久之前还……孟楚感情也迟钝,仔细想了想,没懂。男人心,海底针。陈皮就是一傻子,更想不明白这事。“算了算了。”邢薇烦闷,“一提起这事,我心就堵得慌。”又是半杯啤酒下肚。邢薇打量又打量孟楚,后者被盯得头皮发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孟楚躲避。“你最近面色红润啊,”邢薇摸着她白皙的脸颊说道,“疑似有桃花盛开。”陈皮“扑哧”一声笑,指指点点地说:“小薇你什么时候变成半大仙了?还是给人家看姻缘的。”孟楚举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那天,她冲动地向沈冬生告白之后,他没有回应,她只能听见他浅浅淡淡的呼吸声。“你……”静默片刻后,她艰难地开口,“你就当我是傻了吧,不要放在心上。”沈冬生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一些。“我下午回家。”孟楚说,“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我还要收拾行李,就先……”“我答应你。”沈冬生打断孟楚的话。孟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沈冬生郑重道:“我说我答应你。”犹豫了一下,他又说,“但是,我是一个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人,我之前有一段很不好的交往经历,和我在一起应该会很累的,所以,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吗?”孟楚听完他这番话,竟然笑了。她一向是迟钝的,可是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意外敏感起来。他说的是交往经历,而不是感情经历。“你确定想好了吗?”沈冬生问得很小心。她喊他的名字:“沈冬生。”沈冬生呼吸一紧。片刻,她说:“不用想了。”“想什么呢?”邢薇用肩膀撞了撞发愣的孟楚。“没、没想什么。”走神被抓包,孟楚有些尴尬。“是不是在春市有艳遇了?”邢薇一脸暧昧。陈皮这货正喝得尽兴,话只听一半,还给肆意篡改了:“啥,小楚有艳遇了?”“说什么呢?”孟楚偷偷看了看四周,好在没有什么人。“快点老实交代。”邢薇逼供。孟楚自知瞒不过,只能老实交代:“我……”她犹豫了一下,“我和沈冬生在一起了。”陈皮对于酥酥“三次元”的名字很陌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是谁。邢薇惊讶:“你玩这么大?”陈皮还云里雾里:“沈冬生是谁啊?”邢薇使劲打了陈皮一下,骂道:“你个傻子,糖姐啊。”陈皮恍然大悟:“小楚,你是个一声不响干大事的人啊。”孟楚被这两人一唱一和说红了脸,她本来不想这么快把事情说出来的,毕竟她和沈冬生才开始交往,再者,如果被粉丝知道编剧和CV在一起了,容易产生非议。最重要的是,孟楚感觉得到,沈冬生极度缺乏安全感,不管是工作、与人相处还是恋爱。他像是一个脆弱的小孩,为了保护自己垒砌了堡垒,不容外人进来,也不容自己出去,可是这座堡垒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世间太过险恶,她只想保护他。邢薇仔细思考了一下,感觉自己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的细节一整合,整件事情就清楚了很多。她说:“原来你去春市是为了他啊。”孟楚抿着唇,没说话。“你喜欢他很久了吧,什么时候开始的?”邢薇问。孟楚微微扯着嘴角,啤酒的苦味还在口中残留。许是三人经历太过相同,都是从时间隧道中默默种下一个叫喜欢的种子,有的开花结果,有的始终无法发芽。同是天涯沦落人。良久,孟楚才回答:“我也记不清了。”三人分开时,皆已微醺。孟楚这次来A市,是为了新书的进度,编辑说让她配合工作室的流程,先是下印刷厂签名,然后和编辑讨论一下设计一个什么样的小礼品作为赠品。她需要留京一个礼拜,然而她离开春市的前两天,她和沈冬生成了男女朋友。最初的相处,没有情侣之间的那种腻味。沈冬生送她去机场,只是像个小老头一样嘱咐她注意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比如东西要揣好了,不要丢三落四,围巾也要围着,A市的风很大等等。酒红色的围巾遮挡住孟楚的半边脸,只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沈冬生。”她叫他的名字,隔着棉布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沈冬生两只手忙着把围巾的两角掖得更牢固,听见孟楚叫他,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生活里是一个相对比较安静冷淡的人,不像做直播时候那么话多,可能正是因为“二次元”大多数是素未谋面的关系,性子会更放得开,隔着网络,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可是此时,孟楚能够站在他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眉毛,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这样,真好。“注意点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沈冬生整好了围巾,交代道。孟楚抬头去看他。“怎么了?”沈冬生扬眉问。他的本音更为柔软,有种清冽的感觉,不粗不细的音色,似是弹奏古筝。孟楚胆子大了些,在沈冬生的注视下,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倾过身体,轻轻搂住了他。“想抱你。”她说。沈冬生迟钝了几秒,才伸出双手给予回应。传统观念中男女之间,男人主动是天经地义的,女人就应该是被动的宠儿,被动的男人往往会让女人觉得自己没有受到重视和关爱。沈冬生就是后者。可是孟楚不介意,前提是,和他在一起。2.邢薇站在自家门口第三次翻钥匙串找开门钥匙的时候,门开了。她酒意上头,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挡住她路的人。宋柯年穿着一身蓝色的棉质居家服,头发还是湿的,好闻的薄荷香慢悠悠地肆意散播开来。他刚洗过澡。邢薇想,用的还是她买的沐浴液。不久之前带着薄荷气味缱绻的夜晚扑面而来,钻进脑海里不断地翻滚。邢薇甩甩头,要把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我要进去。”邢薇对着宋柯年的俊脸吹着酒气。“你去哪儿了?”宋柯年冷声问道。邢薇刚想老实交代和陈皮、孟楚他们俩喝酒去了,话至舌尖,戛然停止,她愤怒地想到,他们俩还在闹别扭呢,不对,准确来说,是这个心似海底针的男人在闹别扭。“不、告、诉、你。”邢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用宣战一般的挑衅语气,“你不是不理我吗?给我让开。”她推开宋柯年的身体,手触摸到柔软布料下面坚硬的肌肉组织时,挥之不去的念头又开始作祟。还好她喝酒上了脸,不会被发现那短暂滑过的龌龊念头。邢薇的眼睛被炽烈的白色吊灯晃了一下,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摇晃。宋柯年眼疾手快,直接把有些醉了的邢薇搂在怀里。“你喝醉了?”邢薇身上传来的酒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没醉。”邢薇眯着眼,挥了挥手。“还说没醉。”宋柯年把人拦腰抱起,几步进了卧室,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你干什么?”邢薇没睁眼,酒意上头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前是带着薄荷味的宋柯年,她感受到压迫和威胁,忍不住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室温过高,酒精在身体里尽情挥发,邢薇额头浮现淡淡的薄汗,宋柯年推开她额前湿濡的头发,帮她脱了鞋,让她更舒服地躺着。宋柯年起身去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又拿了两粒解酒胶囊。卧室的门没有关上,漏出一条明亮亮的光线,然后邢薇微醺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在家啊,找我有事?”是沈京打来的电话,他想和邢薇商量一下广播剧海报封面的事情。“那个我也和陈皮说了,你们俩看着找吧,哪个合适就用哪个。”邢薇翻了个身,一只手捏着电话,一只手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宋柯年站在门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占有欲不算强,就是有点爱吃醋,明明知道沈京和陈皮只是邢薇的好友,毕竟是异性,邢薇却从来对此事不避嫌,对这两个异性好友的态度好到甚至超过他这个枕边老公。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好吗?本来想故意闹几天别扭,让邢薇好好反省一下,结果这倒成了她出去喝酒撒欢的理由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出来。邢薇捂着双眼躺在床上直乐:“我说你们俩没我就不行是吧。”沈京再能折腾,自己也不敢随意做主定海报,这件事还是要跟邢薇说一声。“我要是退圈了,你和陈皮是打算跟我如影随形吗?”邢薇开着玩笑。沈京翻了一个大白眼。两人话闸子已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是不挂电话,站在门口的宋柯年怒意更盛。邢薇还笑着,耳边的手机突然被抽走,她猛然睁开眼,白炽灯刺得眼睛疼。“现在是晚上,你这样打扰别人的夫妻生活,是不是很不地道?”宋柯年压抑着愤怒,即使对方是多年兄弟,他也不能忍。沈京驰骋情场多年,一听宋柯年的语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故意逗他:“柯年,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一下被捅穿了心事,宋柯年惊慌失措:“我什么时候小气了?我是觉得这么晚了,你都不睡觉吗?”“嘿,哥什么时候两点之前睡过?”沈京特别不要脸地说。“你不睡没关系,可是我们要睡了。”宋柯年无情地挂了电话。邢薇已经清醒了,眼睛也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宋柯年不顾邢薇怒目斜视,关掉了天花板的灯,房间里一片漆黑。“你干什么?”邢薇的口气有点冲。几秒之后,柔和的床头灯亮起,屋内本来聚集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先把药喝了。”宋柯年把蜂蜜水和解酒胶囊递过去。邢薇打量一下坐在对面的男人。宋柯年的黑色短发在柔和的光线里泛着淡淡的光,仿佛深海中浮动的水草。邢薇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杯子和胶囊,一饮而尽。“喝完了,睡觉了。”邢薇受不了宋柯年带着审问的目光,想要避开。她刚要拉过被子躺下,就被宋柯年阻止:“你喜欢我吗?”邢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不用惊讶。”宋柯年敛了敛神色,正色问道,“你喜欢我吗?”邢薇愣愣地没说话。宋柯年道:“我承认,这几天我是故意和你冷战的,虽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每天晚上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可是我总是感觉我和你的距离那么远,甚至……”他低下头,“甚至比不上沈京和陈皮,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在你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是你的男人,我希望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你的心里只装我一个人。”邢薇静静地听着。“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如果你不愿意听,就早点睡吧,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宋柯年垂着眼睛说,然后准备起身离开。“宋柯年。”邢薇叫住了他。宋柯年背对着她,没有转身,淡淡的暖黄的光照着他宽阔的肩膀。邢薇的声音很淡:“有些话我只说一遍。”宋柯年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蔚蓝对我来说一直是很特别的存在,我很少会为了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沉迷很久,可是不自觉地,我竟然听了他这么多年的剧。”邢薇看着他黑色的发,诚恳道,“因为父母的关系我不得不接受这段‘绑架’似的婚姻,可是从你出现的那一天开始,我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你会来我所在的城市看我,只是为了陪我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后来你融入我的生活。“结婚的决定虽然有些仓促,却是我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宋柯年这个人,将是我一生的伴侣。“知道你是蔚蓝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是那种无法形容的开心,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敢保证,唯一我能保证的是,我们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开始,不管你是宋柯年还是蔚蓝,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你吃醋我理解。但你要认清这一点,我邢薇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两个字被掩在唇齿之中。不重要了。他想。他心底的那层隔膜早已在邢薇的这番真心诚恳的言语中破碎。也许,他介意的并不是邢薇和其他男人走得多么近,而是他惶恐,他不安,想要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如今,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啤酒的苦味和清凉的薄荷香融为一体,邢薇承受着温柔的缠绕,闭上眼睛。情至深处,邢薇意乱情迷之际,耳畔一直环绕着浅淡柔情的呼唤。“我爱你。”3.“我……哈哈……我今天没有去健身。”沈冬生照例直播,看着公屏上有人问他健身的事情,回复道。“今天教练给我发消息让我去锻炼,我拒绝了。”沈冬生玩开了,“我不能劳累,不能波动……哈哈哈……”公屏上一水的“哈哈”,沈冬生在玩笑之中一板一眼说得跟真的似的。孟楚翘着嘴角,心思不能投入到文档中去了。“对了。”沈冬生一个人做直播的时候,话题很是跳跃,“前两天我在路边看到一只猫,特别可怜,当时我好想养一只猫啊,可我忍住了。”公屏上有粉丝问:“为什么?”“因为责任很大啊。”沈冬生突然严肃起来,“既然要养,就要养它一辈子的,如果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能担起这个责任,就不能只满足自己一时的欢愉。”孟楚认真地听着。每每说到一些严肃的话题时,沈冬生总是透着难得的认真。“所以我买了一款羊毛地毯,摸着有种撸猫的感觉。”他说两句又开始没正经。“扑哈哈哈……”“好啦,今天直播就到这里了,我们……”沈冬生“秒下”,话音断的地方让孟楚以为自己卡了。孟楚对着电脑,若有所思。这时,QQ响了。是邢薇。“小楚,快进YY。”孟楚进入频道,邢薇是房主,沈冬生正在和邢薇讨论剧情。“不是,有人说这部剧里就两处吻戏,你怎么弄这么多啊?”怨念十足的语气,孟楚一听就想笑。“我是为了剧情紧凑,把四个场景串在一起了,所以加了这场亲热戏。”邢薇解释,“小楚也同意了,是吧,小楚?”孟楚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酥酥”的名字,然后带着笑意地“嗯”了一声。“不要觉得你们俩现在关系不比从前了,我们就会放过你啊。”邢薇笑道。沈冬生最讨厌录亲热戏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录这个像个变态,可是为了听众体验和剧情发展,有时候不得不妥协。“不是,你就不能换点别的串,非要这个吗?”沈冬生委屈极了。“那不正好是两个人在房间里嘛。”邢薇继续解释,“对吧,那后面……”“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不一定非要亲亲抱抱啊,也可以洗澡啊。”沈冬生着急打断,着急的语气比本音更软萌,各种撒娇卖萌求放过。“啊?”邢薇笑得暧昧,“洗澡不是更容易……”“两个人洗澡也不一定要干什么嘛,真是的,很简单的两个人,咱们要显得暧昧一点,干什么动不动就开个车?”沈冬生的语气软萌萌的,“唉,感觉进了贼窝一样,嘤嘤嘤……”孟楚笑,心道,这个人正经起来让人礼惧三分,卖起萌来能融化所有人的心。不管沈冬生如何抗拒,这场红红火火的亲热戏还是在邢薇三令五申的压迫下录完了。“什么时候会回?”下了YY,沈冬生直接在QQ上面问孟楚。“还要再过几天吧。”孟楚说,“编辑那边需要我配合新书上市的所有细节,我怕到时候临时有问题来回跑,一次性都安排好了得了。”“我又想吃拉面了。”沈冬生说。“回去就吃。”孟楚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对了,我又联系了之前的房东,把房子租了回来,你有空的话,把我的东西往那边搬一搬吧。”孟楚决定在春市长留了,父母那边也打过招呼,虽然母亲颇有微词,好在没有阻拦。孟楚还没安顿好就接到了编辑的电话,所以只能把行李箱暂时托付给沈冬生,赶赴A市。“好。”沈冬生说,“我明天就去。”“早点睡吧。”孟楚说。沈冬生说:“早睡是不能睡了,还要爬塔。”孟楚哭笑不得,也不阻止他。“爬塔”是日本游戏的一个项目,沈冬生对此游戏乐此不疲。“爬完记得睡。”孟楚还是忍不住交代了一句。沈冬生看着对话框几个黑色的简体字,勾了勾嘴角。孟楚应该是让他感觉最舒服的一个异性,和宋嘉不同,同一件事情,宋嘉会说:“不要爬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而她会说:“爬完记得睡。”理解和关心,就那么恰如其分,刚刚好。4.距离离京还有三天,孟楚忙着工作,沈冬生也忙着工作,邢薇那边不着急催音催剧本,两人也就没有必要非要聚在一起,所以只能抓紧各忙各的。沈冬生忙里偷闲,抽空去了一趟孟楚租住的房子。房东把钥匙交给他的时候,眼里充满略带深意的笑。“这姑娘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我那儿签住房合同的,没有朋友,你是?”房东问。沈冬生接过钥匙,打量了一下很简单的一室一厅,只有简单的基础设施,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之外,没有其他的家具。沈冬生想起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又大又宽敞,忍不住皱紧眉头。她是怎么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城市生活下去的?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卫生我已经搞过了,何况之前一直是小楚姑娘在住,也没有租给别人。”房东说。沈冬生轻声道谢,送走了房东。那天沈冬生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然后在附近的超市买了全新的衣挂。孟楚的行李箱里只有两套衣服,他整理好挂在了衣柜里,重新整理行李箱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箱子里还有东西。“啪”的一声,一个黑色的皮质本子展开掉在了地上,沈冬生蹲下去捡。暗黄的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字。一行又一行,几乎弄酸了他的眼睛。—你说你三十岁了,假设可以活到九十岁,还有两个三十年,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我对生死有命这件事情一向看得很开,但是活着的时候,我的确很想和你在一起。—你相信三十而遇吗?—我不相信,早干吗去了?—你相信三十而遇吗?—我相信,因为遇见的是你。—在ASK上的告白,就像一场梦,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我就醒了。读到此行,沈冬生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目光还忍不住往下流连。—这一年最后的时间,二十三岁倒计时,我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做了人生中第一次勇敢的告白,也许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很喜欢他,很爱他,不止是因为他的声音,还因为我与他有相似的灵魂。只是展开的短短两页纸,记载所有关于他的往事。那页最后一行只有几个简单的字—沈冬生,我喜欢你、喜欢你。不久之前还在他心里积存的迷雾,在这一刻全部消散。她为什么会来春市?为什么要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为什么在那场乌龙的爆照事件发生后,她赶赴在寒风中?原来,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他。孟楚签完第一千张明信片之后,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手,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她有一点失落地放下手机。这是她留在A市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赶火车回春市。可是……可是她和他将近三天没有联系了。她发了微信过去,一直没有得到回复。“辛苦了。”编辑过来关心地说。“没事,分内之事。”孟楚抬眼问,“赠品的事怎么样了?”编辑说:“决定了,就笔记本吧,主题就是‘声音的隧道’。”孟楚点头:“名字很好听。”“到时候再由你提笔写一些和故事有关的句子作为点缀吧。”编辑说。孟楚笑着说“好”。“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编辑突然问,“之前你不是说想写个悲剧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我可不相信你是因为我的威逼利诱才改变主意的,你这丫头在这件事上从来就没向我妥协过。”孟楚垂了垂眼帘,若有所思。她记得自己写到最后的时候,改变了想法。那时她还没有和沈冬生在一起,可是她不记得原因了,也许她那时在想,现实已经残破不堪了,不如在想象里给自己一个成全吧。编辑看她一脸为难的神色,也不执着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你明天不是要回去了嘛,我给你饯行。”孟楚微笑道谢。晚上孟楚喝了一点酒,回酒店时脑子是晕沉沉的。这时,她接到了沈冬生的电话。“喂。”她吐着酒气。“你喝酒了?”沈冬生问。“喝了一点。”孟楚皱了皱眉,觉得沈冬生的声音不太对劲,他平常说话的声音不会这么糙。“你也喝酒了?”孟楚蹙着眉。沈冬生“嗯”了一声,然后解释说:“这两天要陪‘客人’,又要出去抛头露面了。”单位偶尔会组织这样的饭局,为了促进工作交流。他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领导下了命令,他只能忍住心中的抗拒,服从命令。“少喝点,注意身体。”孟楚心疼他。沈冬生想到那天自己看到的“真相”,苦涩涌上心头,他的唇几度启合,最后还是忍住了。两个皆有些醉意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你有不吃的东西吗?”孟楚问。沈冬生想了一下:“我好像没什么不吃的,啊,我不吃整只炖的鸡,那会让我有一种看到尸体的感觉。”孟楚笑出声音。“那你最喜欢吃什么?”孟楚又问。“牛肉吧。”沈冬生说,“只要是牛肉,怎么做我都喜欢吃。”孟楚声音越来越弱:“我也喜欢……”沈冬生问:“你喜欢什么?”孟楚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下,几乎张口就想说“我喜欢你”,可是她忍住了。喜欢说多了,就没有那么珍贵了,何况沈冬生是一个长情的人,他认为的喜欢都是默默在心底的,而不是三不五时地挂在嘴上的。沈冬生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她没回答,他也没再问。两人都没有挂电话,呼吸在城市的两端,通过信号交缠在一起。夜朗星稀,城市陷入了沉默之中。5.孟楚知道沈冬生忙,只是简单说一句“明天回去”,并没有提出让他来火车站接她。昨晚挂掉电话之前,孟楚听到沈冬生微不可闻地喊她的名字,她以为他醉了,只当他是在呓语,并没有放在心上。毕业以后,孟楚最熟悉的地方,就是火车车厢。她就像一个浪人,各处辗转,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直到遇见了沈冬生,直到她去了春市。车厢里放着轻淡的音乐—是彭佳慧的《喜欢两个人》。彭佳慧没有大红大紫,她的音色也不算多么惊艳,可是她唱歌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这是一首老歌,没有特别华丽的歌词,也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旋律。可正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环境,使这首歌显得特别有味道。不爱热闹喜欢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在浮动不安的世界里找到安稳……真是像极了她和他。夕阳落幕在远处青山的身后,云层之上残余着淡淡的橘光,孟楚看向窗外,地平线被残余的晚霞拉得又长又远。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两下,是三人群里陈皮正在用表情包“炸”群。“怎么了?”孟楚问。“他愿意见我了。”陈皮说。至于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邢薇跳出来,发了一个沙雕表情包。孟楚低头看着手机,嘴角抿笑。邢薇说:“挺有本事的。”孟楚:“相当有本事了。”邢薇:“你总算是达成心愿了。”孟楚:“扑哈哈哈……”陈皮心情复杂,一直没说话,对于和秦琮即将见面的事情他总是怀揣着期待又胆怯的心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小楚到了吗?”邢薇关心地问。“还没。”“没事。”陈皮大言不惭道,“她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担心个什么劲啊?”孟楚低着头笑了笑。“男朋友”这三个字还真是让人心情好。不过,她说:“他这两天太忙了,我没告诉他几点的车,半夜太冷了,害怕他感冒。”陈皮:“啧啧,瞧到了没?这就开始撒狗粮了。”邢薇站在孟楚这一边:“怎么,有意见啊?”陈皮:“得,我不和你们计较,哥今天高兴。”三人一直在群里贫嘴,火车上网络不稳定,中途有几次断了信号,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转眼便是永无止境的黑夜。孟楚发出最后一条“网络不好,先不聊了”的消息,便关了手机。“前方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春市,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祝您本次旅途愉快。”标准的播音女腔从车厢响起,火车慢慢行驶进入站台,孟楚没有提行李箱,因此轻便很多。她一出火车,便有一股寒风吹过,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领,向着出站口走去。“孟楚。”有人叫她。孟楚以为是错觉,毕竟风声那么大。“孟楚。”那人的声音大了些,坚定地穿破了作怪的风,直接砸进她的耳朵里。孟楚转身,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沈冬生站在那儿,像是可以主宰她的神。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角。她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而港湾就在前方。她是一个以梦为马的人,如今梦就在前方等着她去拥抱。这一刻她突然矫情起来,伸出手臂,她的声音不大,可是沈冬生听得很清楚。“是你过来抱我,还是我跑过去抱你?”沈冬生咧开嘴角,几天之前发现真相的震撼此刻化成深深的情意融在心里。他曾经以为此生都不会出现的人,就在面前。他慢慢挪着步子向孟楚走去。过往许多记忆碎片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徘徊,苦涩的转折和悸动的瞬间越来越深刻、清晰。沈冬生没有说话,两个人抱在一起的身体带着浓厚的温暖,把寒冷的风阻挡在两个人的世界之外。良久,他说:“我来就好。”他的声音被风淬炼得更沙哑了。孟楚笑,心想,这便是最好听的情话。她闭上眼睛,依偎在他的怀里。人生一梦,得幸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