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来不及,让我从头喜欢你

落魄的摄影师萧杨无意间看到一个招聘广告,为临终者“烹饪最后一餐”。他前来面试,经过奇怪的视力测试之后,他被录用了。 萧杨与洛雪成为一对记忆调理师组合,为临死之人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即取出临死之人的记忆,赠予他的朋友、亲人或爱人。这些临死之人被称为“记忆独立体”,死后会被遗忘。 在两人帮助下,一个个美好的愿望被留下来了。“请把这个美景留给我的老婆。”“请把我写的这首歌放给妈妈听。” 但是在逐渐的记忆调理过程中,萧杨发现落雪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自己好像也遗忘了些什么。他不断打探,终于发现之前自己和洛雪的妹妹洛雨竟是情侣,洛雨临死前,把自己的眼睛送给萧杨,并希望萧杨把她忘记……

第一卷·1
这是个看起来很矮小的铺子,门上的牌匾积了不少灰,被空气中弥漫的湿气长时间侵蚀,都已经糊住了,要不是距离这么近,根本看不出来上面几个字。
“李记钟表”——这是萧杨面试的地址。
望着面前这个略显寒碜的门面,萧杨再次看了看手里的地址,李家村十八号。确认没有找错地方,萧杨这才有些犹豫地踏进了这个铺子。
如果不是秋风吹来了那张奇怪的传单,萧杨仍旧只是一个摄影师,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萧杨正开车行驶在马路上,传单突然随风而至,“啪”的一声贴在车的前玻璃上,挡住了他的视线。情急之下他踩了急刹,前轮在马路边上蹭了一下,停在路边。
“该死,可别蹭坏了。”萧杨连忙下车,绕到侧面查看车况。这车是萧杨向老板借来的,他的老板是远近闻名的铁公鸡,要是发现车出现什么问题,非要扣他几个月的工资不可。
万幸的是,轮胎上只有一点儿擦痕,并不明显。
他回到车前,一把扯下那该死的传单,扫了一眼。“临终者……厨师……什么鬼东西!”他喃喃自语,把传单揉成团,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垃圾桶,便拉开车门,随手把纸团丢在副驾驶座位上。
车子又发动了起来,疾驰而去。
他要去远在西郊的殡仪馆拍摄一场葬礼。因为临时接到的订单,非常赶时间,老板才不情愿地允许他开车过去。本来时间就很紧迫,路上又发生了这个小插曲,眼看就要来不及了。
又碰到一个红灯,萧杨减了速,一边着急地望着前路,一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那个纸团。临终者,都已经是病弱的人了,还能吃下去东西吗?听说过死刑犯会有临死的一餐,这该不会是监狱的招聘启事吧?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刚一接通,老板的怒吼声就轰了过来,萧杨隔着耳机都仿佛感觉到有口水喷到脸上。
“萧杨,你怎么回事,还没到?客户那边都急了!你要是再耽误事,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要了!”
“老板,这个月的工资就要被你扣完了……”
“那就扣下个月的!你给我快点儿。还有,当心我的车,开出问题的话,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一阵腹诽,萧杨终于来到了殡仪馆的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边通着电话边焦急地张望。见到他的车,男人匆匆跑过来,一把抓住刚下车的萧杨。
“摄影师吗?我是典仪官。”他拉着萧杨就跑,“都要开始了,怎么才来?”
“哎,等等,我还没拿器材!”
在萧杨看来,拍摄葬礼其实非常简单,也显示不出摄影师的水平或造诣。他只需要适当地扫过殡仪馆的外景,拍摄所有的花圈,一一扫过参加仪式的人们,给流泪的亲属带几个简朴的特写。人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人会在意他这个迟来的摄影师。可能是第一次拍摄葬礼,萧杨觉得整个房间的色调都充满了晦暗和沉重,压得他有点儿透不过气来。
镜头扫到逝者的棺椁时,隔着摄像机的光屏,萧杨看到了逝者的面容。逝者是一个中年女性,瘦削的瓜子脸,闭着双眼。她此刻已经被化妆师重塑了脸孔,描上了彩妆,相貌仿佛有了一点点生气。
想到这是她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个影像,萧杨围着棺椁绕了几步,打算给逝者一个全身的镜头。就在这一瞬间,他潜意识里涌起一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他警惕地扫视一圈会场,黑色的纱笼罩着悲伤的人们,典仪官正在安慰亲属,周边的工作人员一脸淡漠、无所事事。
他又望了一眼逝者,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他注意到,逝者的全身都是灰色的,十分暗淡的灰色,无论是衣服还是面容。
难道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萧杨揉揉眼,再凝神看过去。
还是灰色!淡漠的灰色!令人绝望的灰色!从逝者的身上看不到一丝半缕的生机,甚至让人觉得她从未活着。
萧杨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战栗,好像是寂寥,又像是恐惧,这种感觉伴随他直到葬礼结束。
仪式结束后,逝者的一位兄弟找到萧杨,表达感谢的同时询问拍摄的情况及后续的服务。萧杨按照公司的规范一一作答,又认真地安慰道:“请您节哀顺变。阿姨这么年轻就去了,实在可惜,不知阿姨是患的什么病?”
这位家属神色一黯,咳了一声,又回望了一眼:“不知道,我们猜测是因为她的抑郁症。”
抑郁症?萧杨想,单单抑郁好像不会致死吧?
一时分神,家属就要告辞离开。萧杨的脑海闪过之前死者的画面,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知阿姨生前……最后吃了一些什么?”
家属身子一颤,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快步离开了。
开车回公司的路上,萧杨一直在回想着刚才的场景,那片绝望的灰白,仿佛在他眼前活生生地重燃,他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颜色,是几年前?不,十几年前?
刺耳的电话铃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开着车,他接通电话,老板的声音喷薄而出:“萧杨,你搞什么鬼!迟到就不说,现在客户投诉你在葬礼上胡言乱语,你下个月的工资也……”
萧杨一把揪下耳机,又不敢直接挂掉老板的电话,只好就这么挂在脖颈上。他瞄了一眼副驾驶座,发现那个纸团已经滚到脚垫上了。
也许,换个工作也不错。他下意识地停下车,抓起纸团细细展开,深吸一口气读出那行字“招聘厨师,为临终者烹饪最后的一餐”,又看到下面写了一排细小的地址——李家村十八号,李记钟表院内。
李记钟表是什么?一个为临终者烹饪的公司怎么会开在一个钟表店里?萧杨反复翻看传单,没有联系电话,这会不会是一场恶作剧?
正想放下那张纸,萧杨心里一动,反正自己现在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不妨去试试。他拿定主意,先去李家村看看再说。
说到做厨师,萧杨倒真有些经验。幼时父母撒手人寰,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儿时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早已模糊不清。萧杨走上社会后,几乎什么工作都涉猎过。在连锁快餐店里端过盘子,在路边小店里杀过鱼、翻过肥肠、炒过蛋炒饭,最艰苦时甚至在夜市里摆摊,与城管展开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不过,也是因为这些经验,生活无数次亏待他的时候,他从没有亏待过自己的肚皮。
就算是在如此穷困艰难的环境下,他也始终记得自己儿时的梦想——做一个摄影师。这个梦想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他在几乎没钱吃饭的情况下,仍旧买了一部昂贵的单反相机,并在之后的岁月里不停地更新着设备。这一举动引来了他旧日朋友的颇多议论。
然而,虽然梦想很美,萧杨却总是缺少一点点灵感、一点点天赋,他拍出来的照片一直都泯然众人。
直到前几天的早晨。
那天萧杨不知道为什么,犯了严重的偏头痛,甚至引发了断断续续的干呕,以至于整晚都睡不着觉。于是他喝了点儿温水,决定去公园里散散步。
散步的途中,他在公园里看到一位老人在拍摄花朵。老人静止地蹲在花的旁边,恍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待萧杨转了一会儿回来,看见这位老人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这一景象触动了萧杨,好奇心引导他走近老人、仔细观察。
又是几分钟的安静和停滞,就在萧杨有点儿不耐烦的时候,老人按下了快门,然后幸福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是他腿一软,直接歪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看来是腿蹲麻了,萧杨连忙扶着他站起来。老人一边抖着腿致谢,一边兴奋地向萧杨分享,“你看看,看看!恰好拍到了露珠滴落的那一秒。怎么样,怎么样?”
萧杨接过相机看了一眼,的确很好看,他由衷地赞美着。鲜花美丽、绿叶清新、露珠透彻,这张照片动静结合,有着独特的自然美感。只是……总觉得欠缺了什么,他一时还想不到是什么。
老人听了萧杨的评价,非常高兴,直夸他懂欣赏、有品位。攀谈之下,他透露出自己是一家艺术会馆的摄影师。与萧杨聊了一会儿,他又看到一株风姿绰约的垂柳在小湖边飘荡着枝条,就像中了魔似的,又举起相机,雕塑般地凝固了。
萧杨又转了一圈,再次转回到那朵小花的旁边,心中一动,就蹲到旁边观察。是啊,刚才总觉得那张照片欠缺了什么,原来是这样。在萧杨看来,这朵鲜花远比刚才照片上的更娇艳,绿叶更加翠色浓郁,露珠映着叶脉的纹理、泛着光芒,整朵花焕发着勃勃生机。原来就算一朵花的色彩也可以这么鲜艳,这么美。萧杨挠挠头,原来并不是我缺乏天分,只是一直缺少对生活的观察吧。
要是我拍,估计比他拍的照片好多了,萧杨心里涌起一丝得意。原来艺术会馆也不过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考虑离开现在这间小工作室,去找个高端会馆谋个职位?然后就能加薪升职,租一间大房子,过上幸福……
恰好,老人也转回来了,萧杨便迎上去问:“老先生,在会馆里做事赚钱多吗?我也是摄影师,能否为我引荐一下?”
“艺术可不是拿来赚钱的。”老人眼睛一瞪,很不高兴,“现在的年轻人,浮躁!”
现实永远是骨感的,在肚子随时可能吃不饱的情况下,萧杨没有为社会奉献的自觉。他暂时把自己的冲动按捺下来,想着也许只有这家什么活都接的小破工作室,才是他目前的归宿。
萧杨回公司还了车和摄影器材,又待了半个小时,才抹净脸上的口水,悻悻然地回了家。他自己租住在一间三十年的老房子里,墙上贴满了红色的墙纸,纸面已经破损不堪,他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如果要面试厨师,肯定要考一道拿手菜吧,必须得事先练习一下,有备无患。可是临终者……他们会想吃什么呢?
萧杨打开冰箱,冷气扑到他的脸上,冰箱里空空的,只有一些蔬菜,连鸡蛋都没有,更别提肉了。
临终前胃口肯定不怎么好,或许只想吃点儿清淡的食物吧。
萧杨拿出只剩半截的茄子和一些干香菇,还有一些老豆腐。
不一会儿,一道美味的菜就做了出来,色彩鲜丽,香气扑鼻。萧杨尝了一下,很好吃,这使他对明天的面试增添了许多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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