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的娘说的正事儿有三。
“第一，我先只听我闺女说，她嘴头笨，不受亲家待见。我还当是只是口头上如何呢，我可没想到，我们给闺女添的那点子家底子，都叫她婆婆给扒去了。我今儿就要问问，这婆婆扒儿媳妇的嫁妆箱子，是哪家的规矩！”
杜氏为人有些好面子，也是不想爹娘跟着忧心，更有即然嫁进来了，就是一家人。马氏说三个丫头没衣裳，找她讨要花布。
靠山村这边儿，不管是嫁还是娶，娘家婆家备的东西都是要摆到当院儿叫邻家看的，杜氏箱子里有什么，马氏可是门清儿的。
她初嫁来，面子软，马氏张了口，自己手里也明明是有，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就这么着开了个口子，自此算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箱子里，从枕头枕巾到家织的被单布匹，但凡是杜氏有的，没一样不要的。杜氏的娘嫁闺女，沈老大家给了八吊的聘礼，倒有四吊给她置了嫁妆，另塞了一吊的压箱钱。
到三月里杜氏嫁来才两年，那嫁妆箱子里，除了一两样杜氏护得紧的银饰之外，竟然空空如也了。
杜氏的娘看过箱子，是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今儿这事儿无论如何要让马氏给个说法。
“第二，我家闺女遭这罪，你们给我们个啥说法儿？”
“第三，即然她婆婆瞧不上她到了恨不得她去死的份儿上，这日子便是往下过，也不能在一个锅里吃饭了，小两口要分出去！”
说到这儿，杜氏的娘心里头难受得很。
按她的意思，闺女受了这么的罪，差点死在沈老大家，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干脆合离算了。可是，如今合离再醮的妇人虽然不是没有，却也在少数。改嫁倒是好改，可是再嫁一户人家，就能好了吗？
当初说沈家时，她和杜氏的爹可不是胡乱把闺女嫁了，那是打听了又打听，这才选了沈家。到底还是选错了！
再嫁的话，她是个再婚的，如今还个一孩子勾着她的心。杜氏的娘还没提要把孩子留在老大家，带杜氏回去呢。
杜氏就抱着孩子哭得泪人一般，“我们娘俩原是要死在一起的，如今好不容易活了，那就得活在一处。”
杜氏的娘也心疼那孩子，小猫一样瘦得可怜，遭了这么大的罪，亲娘要是把她丢下了，往后落在后娘手里，说不定要遭一辈子的罪。
也是不忍心。
这才应了杜氏要留下来。
听完杜氏她娘的话，并不知道马氏去扒了孙媳妇的嫁妆箱子老沈头，火辣着一张老脸，看向沈老大和马氏，“你们两个说说吧。”顿了下，他怒道，“从头一件事开始说起！”
沈老大就烦恼地瞪了马氏一眼，“你说吧！”
这事儿叫杜氏的娘当众扒出来，马氏也难堪，却还是强辩道，“即嫁了进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不是合该相互帮衬的吗？她做大嫂的，拿出两块布给小姑子做衣裳，又咋的了？”
被陆氏派来听进展的沈乐妍听这话，就扯了扯嘴角，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皮至厚无故！
马氏这无赖样加厚脸皮，往城门口一立，说不定还真能和人家说的那样，能做守城的铜墙铁壁！
院中杜氏的娘也被她气得不轻，却没和马氏发作，只朝杜氏的爹道，“咱们再嫁小闺女，不把那做婆婆的八辈祖宗扒个清楚明白，这闺女不能嫁！”
马氏被她指骂得一个挺身站起来，朝她喝道，“你说什么怪话儿？你别在我跟前儿装良善，我不信，你没从你儿媳妇讨要过一丝东西！”
杜氏的娘就笑了，瞅了瞅三个儿媳妇说，“我三个儿媳都在这里坐着呢，我任你问！”
说着，又冷冷地斜了沈陈氏一眼，“你不信我也不要紧，在场的，不止是我一个做婆婆的，也不是我们家这三个做儿媳的。你们家有的是婆婆儿媳妇，真要想知道，自己问自己！”
这话是连带沈陈氏和马氏都说进去了。
沈陈氏气得朝杜氏的娘喝道，“哪家媳妇的娘家似你们一样？这日子还想不想往下过了？”
杜氏的娘也不客气地冷笑，“我们先前倒是为着闺女的日子，千忍万忍的，可到头来怎样？我不说，你们自己眼看着呢，我闺女到底落了个啥下场？”
“柳絮婆奶奶，你也别拿过日子不过日子威胁我们，真要过不下去了，我们老杜家自会把闺女领回去，哪怕一辈子守在自家，也好过在你们这烂泥窝里送了命！”
气得沈陈氏紫胀着脸，起身就走。
出了院子，看见沈乐妍挤在院外看热闹的人群中，狠狠瞪了她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沈乐妍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接着再看。
沈陈氏一走，剩下老沈头和沈四老太爷主事了。老沈头沉默了一会子，问杜氏的娘，“大孙媳妇的箱子里失了多少东西？”
杜氏的娘板着脸一一说来。
老沈头听完，朝老大道，“自来没有这样行事的，大孙媳妇缺的那些东西，还留着的，现在拿出来，没留着的，你拿钱补。”
沈老大一听就苦了脸，“爹，我哪有钱？”
他不可能一分没有，却接连有粉条子亏钱，以及前头给沈老二治伤出的钱，想来也不多了。老沈头就道，“没有你去借，把这个窟窿你立马给我补起来！”
马氏不情愿，沈老大闷着头。老沈头虽晓得他为难，可这也没法子的事儿，谁让他自己不掌好舵，把日子好好往下过呢。
沈老大默了一会子，进屋拿出两吊钱，冷着脸递给杜氏的娘，“余下的我们慢慢再凑。”
杜氏的娘也冷着脸接了。然后朝老沈头道，“柳絮她爷爷，咱们说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就是沈乐瑶推杜氏的事儿。
老沈头默了一会子，缓着语气和杜氏的娘道，“亲家，这件事是瑶丫头推的不假，可除了让她给松哥儿媳妇赔不是之外，我也没啥好法子了。你要有啥想法，你先说说叫我们听听。”
杜氏的娘便道，“原我也是说，是她小姑子做错了事，给我们诚心诚意赔个不是也就算了。可是她嬷嬷护着，我也不好强压着她了。反正硬压着赔了不是，也是个心不甘。这礼我们不受也罢。”
顿了顿，她说，“即然赔礼不成了，你们还出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