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紫衣的正是“雷神”雷一鸣,身高不足五尺,面色蜡黄,但却目若闪电,声如洪钟。他闷声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们‘风雨雷电’向来不留后手。”他一旁立着一位高大威猛的汉子,穿着大红袍,手中却持着一卷与身材不相符的混天绫,说起话来细声细语:“何况咱们哥几个也晓得你小飞鼠的本领。”小飞鼠笑道:“我还在奇怪之前你们怎么不一起出手呢?”他笑得镇定自若,仿佛眼前的困境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电弧”电光闪哼道:“若不是被那只索命鬼缠上,那日我和二哥早就赶去宏瑞楼了。”小飞鼠心中一动,蓦地想起那夜的五鬼聚会,许是“电闪雷鸣”二位刚好碰上了那爱管闲事的索命鬼,才耽搁许久,今日“风雨雷电”四人齐聚,只怕是难以善了。他转头望向阿颖,后者嘴巴一撇道:“别打我的主意,我不会一个人走的。”雨亦寒声若冷雨,一字字地道:“今日两位谁都别想走。”阿颖斜了他一眼,道:“好狂妄的老头,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那日你们以二对一,今日又以四对二,还美其名曰‘四位一体’,其实不过是想以多打少,真不知道你们的脸皮怎么那么厚。”雨亦寒老脸一红,阿颖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他们兄弟四人早年闯荡江湖,每每与人对敌,便以“四位一体”为由,以多打少,以弱胜强。因为他们清楚,若是对手人少,他们便可在人数上占优势,若是人多,四人合力施展的合体技威力反倒更胜一筹。是以多年来不论对方人数多少,他们皆是四人共同退敌,江湖中人也对他们这番做法习以为常,谈起他们更多的是佩服他们的手足情深,却未曾想到其中另有深意。此刻被阿颖戳破,心里不由得发窘。“咳咳!”风不减掩嘴轻咳几声,道:“好个尖牙利嘴的女娃娃,却不知手上的功夫也像这般利索?”阿颖斜着眼打量他两眼,道:“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当日以血喷鱼的那位高人嘛!喂,病痨鬼,你那天的杂技耍得可真不赖。来来来,再耍一次给本姑娘看看!”“你,哼,我倒要看看你手上有多少本事!”那日本就是他功力不济,才导致二人落败于小飞鼠,今日阿颖旧事重提,风不减恼羞成怒,箭步冲向阿颖,手中青光闪动。小飞鼠在一旁暗暗喝彩,好一个小红帽!他已忍不住想为阿颖鼓掌,要知道“风雨雷电”四侠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们的独门合体技,此刻阿颖仅以言语便激得风不减单枪匹马与她打斗,不动声色间便破了四人的合体技。雨亦寒望着急躁的四弟,眉头暗皱,却也未伸手阻拦。他早已得知小飞鼠身受重伤的消息,而阿颖不过是绝妙山庄中娇生惯养的小姐,在江湖中并无半分名气。在他看来,不论合伙齐上,或是单打独斗,他们都胜券在握。更何况,阿颖那一通言语也惹得他心生烦闷,此刻也乐得看到四弟能出手教训她一番。风不减手中剑光一闪,一招“风卷残云”朝着阿颖腰间削去,他用的是倚强凌弱、以上击下的招式,他不认为阿颖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阿颖还未来得及收敛笑容,“呀”地一声,向后跳跃,险险避过剑尖,腰带上却已多了一道剑痕。好快的剑!雨亦寒微笑道:“小飞鼠,念你重伤在身,咱们也不和你计较,只要你将那东西交出来。天材地宝本就是有德者居之,你揣在怀里不过是徒增危险罢了。”小飞鼠眯着眼道:“看来四位是吃定我了。”电光闪掐着腰,笑道:“你那小女友老四一个人都能收拾了,剩下我们三个难道还拿不下一个重伤未愈的小飞鼠?”阿颖惊叫连连,挪腾闪避间,衣衫上又多了几道口子,风不减的剑已逼得她无半分还手之力。小飞鼠握紧了拳头,大声道:“拿不拿得下试过了才知道?”雷一鸣看着小飞鼠,嗡声道:“你的‘踏雪无痕’施展起来或有两分逃走的希望,但你的女伴却未必能逃走。”小飞鼠突然笑道:“我不施展轻功,你们一样奈何不了我。”他话音方落,本来不断后退的阿颖媚然一笑,腕上已响起悦耳的银铃声。风不减剑势稍缓,他的内功是四人中最低的,阿颖的笑容中又掺杂几分魅惑之术,令他稍有分神,等他反应过来时,几点银光已极速射向他面门和胸前几大要穴。风不减面色大变,手中的那招“风啸云哀”方才挥出一半,硬生生地回剑护身。“叮叮叮”,一串断了线的珍珠已砸在风不减的剑身,风不减“嗤”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地上,荡起一片尘土。阿颖笑盈盈地站在小飞鼠身旁,腕上已空空如也。四侠去一,合击之势再难成型。这也是四人一体的弊端,只要其中有一人受到损伤,他们的战力便大大缩减。雨亦寒瞳孔急缩,眼中寒光阵阵。雷一鸣上前将风不减扶起,风不减“哇”地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伤势极重,难以用力。雨亦寒寒声道:“好一个伶俐的女娃娃!好聪明的计策!不想我四兄弟也有栽在别人手中的一天。”阿颖的笑容还是那样的甜美,仿佛刚才突施杀手的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她柔声笑道:“若不是我们一个重伤未愈,一个又是柔弱的女子,你们也未必会掉以轻心,我也没有这般机会。”电光闪森然道:“‘狂风’风不减都折在姑娘手下,姑娘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女子!”阿颖道:“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持剑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我就知道他早晚要遭报应的。”她轻抚手腕,笑道:“哎呀呀,我见他步步紧逼,以为他贪恋我腕上的珍珠,就将它们一并送于风大侠了,风大侠非但不好好珍惜,反倒将它们拍在地上,可惜了我那么好的珍珠。”雨亦寒冷声道:“三弟,别和她废话了,我们一齐动手!”阿颖摆摆手道:“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和你们打,方才那病痨鬼一个人都欺负得我够呛得了,现在你们一起上我们又怎么能打得过?”雨亦寒道:“这就由不得你了。”阿颖咬着嘴唇,乞求道:“要不,我们把那东西交给你们,你们就别为难我们了好不好?”“晚了!”电光闪盯着阿颖道:“你将四弟伤得如此之重,今日还想善了?”“喔,看来你们不打算放过我们。”阿颖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朝着天空大喊:“阿容,阿容!快出来,有人欺负我!”雨亦寒心中一凛,刚迈出的步子又停顿下来,屏住呼吸聆听四周的动静。若真有人一直潜伏在丛林中,他们兄弟四人却始终没发现,那这人定非寻常之辈。可他凝神倾听半晌,四周并无半个人影,瞧了一眼阿颖,后者正望着他言笑晏晏。他这才明白自己被阿颖戏耍了,心中大怒,疾步走向阿颖。阿颖咬着嘴唇道:“阿容,你出来啊!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背着你偷偷溜走,好不好?”雨亦寒停下脚步,面露狐疑之色,阿颖神色逼真,并不像是在欺骗他,他谨慎地朝着周围望了一圈,只有木叶随风摇曳,哪有半点人迹。雨亦寒心中愈加恼怒,只因他生性谨慎,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次都着了阿颖的道。此刻他再也顾不上许多,袖袍一挥,寒声道:“一起上,先做了这女人,就算有人也未必能救得下她!”他取出长剑,挽出一串剑花,竟直奔阿颖嘴巴而去,铁了心要将阿颖的舌头割下。阿颖丝毫不惧,噘起嘴巴朝空中大声叫道:“阿容,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理你了!”雨亦寒眼中寒光大盛,他已看出阿颖不过是黔驴技穷,想要唬他一唬,来拖延时间。他手中长剑猛然加速,刺向阿颖,剑尖已近在咫尺,身后雷一鸣的雷神战锤已轰响小飞鼠,让他来不及救援阿颖,电光闪飘荡在雨亦寒身侧,混天绫紧紧握在手中,一旦暗处有人救援,便要受到他蓄力一击。兄弟三人心意相通,这一套配合可谓无比默契。小飞鼠面露惨色,他怎么也想不到阿颖竟然玩火自焚,现在就算想要救援也已来之不及。就在雨亦寒的长剑将要递进阿颖嘴巴之际,不远处林子里蓦然多出一个少年,阿颖余光瞥见他,不由得大喜,叫道:“阿容,你终于出来了。”被她唤作“阿容”的那少年不紧不慢地走着,手持玉环轻敲剑鞘。叮咚,叮咚,叮咚。悠扬悦耳的声音,好似一道溪水在眼前蜿蜒流转,潺潺水声,连绵不绝,令人耳目一新,精神为之一振。雨亦寒剑尖已贴近阿颖唇边,不知怎么地一阵头晕目眩,手中长剑一斜,从阿颖身旁划过,铛地一声对上一柄战锤,原来砸向小飞鼠的战锤也莫名其妙地偏向一旁。雨亦寒与雷一鸣相顾骇然,这少年竟似有魔力一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信邪般再次冲向阿颖。雨亦寒一招“秋雨萧瑟”,催动全身内劲,一股寒意蓦地由剑身迸发而出,空气中骤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意。他手腕微动,已在空中连击数下,后招击出前招竟还未消散,一同往阿颖身上招呼。雷一鸣大喝一声,两柄战锤击在一起,声如震雷,一招“雷神轰鸣”已然成型,端的是声威赫赫。与此同时,电光闪纵身跃向半空,身形百转,手中的混天绫迎风起舞,一招“电光火舞”已卷向阿颖的腰肢。然而,就在三人招式交汇之际,一道轻微而又清晰的佩环交击之声悠悠传来,不久后声音愈加紧凑,之前蜿蜒流转的溪水骤然化作滔天巨浪,叮咚之响愈加密集,宛若一曲人间仙乐,曲调高昂。就在曲调节节高升,达到顶峰之时,突然叮地一声响,所有声音骤然消散,滔天巨浪化作一潭春水悠悠远去,只见那少年腰畔上的长剑不知何时已伸出一截,那玉环正扣在剑身上。电光闪如火蛇般舞动的混天绫还未触及阿颖,突然嘣地一声寸寸断裂,雨亦寒和雷一鸣却是连连后退,雨亦寒以剑驻地这才勉强稳住身形,而雷一鸣的雷神战锤已在地上砸出一个碗大的坑洞,两人尽皆觉得耳边嗡鸣不绝。那边电光闪重重地摔在地上,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旋即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他是三人中内功最浅者,受的内伤也最重。那少年依旧缓步前行,面带倦容,仿佛对这人世有着说不尽的疲倦之感,但他那一双眼睛却始终酝酿着勃勃生机,坚定而明亮。他的面相虽困倦,但并不愁苦。微闭的嘴巴,明朗的线条,都给人以坚挺硬朗之感,浩瀚星目上一道弯弯柳眉又使他多了几分柔和之色,却无薄情之意。他眼睛始终凝视着阿颖,对周遭的动静无动于衷,此时终于走到阿颖身前,缓缓开口道:“你的银铃没了,回头我再给你重做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