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从一个只有一个出口的教堂里消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连脚边的小狗都消失不见。 一切,魔幻得不真实,但苏宛亦的电话录音,她的手下发来的照片,她拍的照片,都还在手机里,跟刚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神父的死,连我都愣了很久,现在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我可是昨天才见了那个老家伙的。 我没有说话,抬头看着耶稣的神像,那一双栩栩如生的眼,似乎在说看到了吧,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我有些害怕,它仿佛在嘲笑我。 笑我的无知,笑我的愚蠢。 …… 我移开目光,看向苏宛亦。 苏宛亦久久呆立着,眼神迷茫,今天所经历对她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她口中喃喃着,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鸡鸣犬吠,不绝于耳,非要把它们声音刻进灵魂里,驱赶教堂里的诡异与阴冷。 只是有用吗?我不知道,她应该比我更害怕。 苏宛亦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与清醒,但她刚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我在教堂的门槛上坐下,背对着神像,面向西边的山,阳光洒遍,金黄一片;山下怒江在咆哮着,冲刷着两岸,岸上狭长的城市里,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我:“苏警官,要不要一起坐会?” 苏宛亦点头坐了下来,与我一起看着对面的山。 山呐,水呀,阳光啊,有时候最能抚慰灵魂,但也会添上几笔寂寥。 “怅怅如祀,寥寥魑魅。” 是谁的灵魂,孤独到与山水为伴,却只看到了一片伤。 “浮生一刹,此生还有多久?” …… 苏宛亦扭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你说什么?” 我:“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还有许多的大好河山没看过。” 苏宛亦看我几眼,笑了。 她说我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杀人,一个热爱世界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来。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笑着,告诉她我或许是在装给她看。 苏宛亦收了手机,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头。 她:“你真把我当成刚毕业的小姑娘了?可别忘了你连高中都还没毕业呢,说教可轮不到你。” 我耸耸肩,她说得对。 我:“是啊,你才是大姐姐……我才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苏宛亦:“算你识相。” 苏宛亦:“你的家人,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燃起了火,还有一道拿着带血的刀的身影,耳边回响着妹妹的声音。 声音中,还有两个孩子的绝望。 昔日,他们的欢笑与奶声呼喊阿舅的声音还在回响,余音不绝。 在绝望里,在疼痛中,还在呼喊,是那么的不敢置信…… 我咧着嘴,轻轻地笑着。 我:“没事。” 苏宛亦拍拍我的肩膀。 她:“你喜欢吃什么?” “都喜欢……还有许多东西没吃过,唉。” 世界那么美好,他们离开得太早了。 苏宛亦:“喜欢看电影吗?” 我:“喜欢,动画片还没看够。” …… 苏宛亦愣了一会,笑了起来。 她:“多大的人了,还没看够,哈哈哈,多幼稚啊。” 我点头,是啊,对我来说有点幼稚。 可是五岁,十岁的孩子看动画片,幼稚吗? 苏宛亦看着我,忽然沉默了,她想到了什么。 我一笑,问她。 “你喜欢吃什么?” 苏宛亦:“最喜欢青菜。” 青菜,在我们的认知中是特指一种带着淡淡苦味的青色宽叶菜。 “有点苦,我妈很喜欢,小时候我妈经常做,现在吃不到了。” 苏宛亦莞儿一笑:“有机会我给你做。” 我摊手:“那我叫你一声妈?” …… 我与苏宛亦一直在聊,一直在笑,笑容下藏着各自的心事,直到方唐两位警官到了,我们才停止了闲聊,收了挂在脸上的笑。 唐警官看到我,翻着白眼。 苏宛亦瞪了他一眼,立马收敛了许多。 方警官倒是没什么反应,很平静,还笑着跟我打招呼,此前一切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 苏宛亦吩咐方唐两位警官好好调查一下教堂,两位警官应声进了教堂。 然后让我回去,而她则留下藏于调查。 我:“那明天见。” 苏宛亦点头,转身进了教堂,门也被关上了。 我迈步离开后山,身后仿佛有一双眼,一直盯着我,耳畔回响着纸条里的话。 …… 记忆中,握着带着刀,站在火里的人,夺走了我的一切。 有些人,耶稣都难以救赎。 ……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林间,一地零碎,组不成一片完整的记忆。 路上花正红,风春不散弥漫的芬香。 它扑棱着双翅,欢快地翱翔,苍天高阔,流云驰骋。 被撩起的发丝,交织在荆棘里,留下来过的痕迹。 它:“快到了吗?” 我不知道,记忆里没有那么远,但我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吹过风,淋过雨,越过山,跨过江,送走月,迎来晨露,但还没有到。 或许是心太远了,要走很久才能抵达。 我耸耸肩,没有说话,耳边已江声滔滔。 “听。” 它落在我的肩头。 它侧头,认真聆听,而后叫了一声,极为悦耳。 它:“是江声,我们快到了?” 我点头,重重山川,不再难越。 “神父真的死了吗?” 我:“不知道。希望他没死,毕竟有五十万,会有一个不错的晚年。” 我说得漫不经心,不知道是假话还是真话。 它:“谁知道呢,有钱未必幸福。” 我不再说话,迈着步子,一步一个脚印,向着江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它也选择了沉默,在我的肩头打着盹,迷迷糊糊,时不时呢喃一句早就该出来了之类的话。 山路曲折,草木荣耀。 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路上有白骨,分不清是兽骨还是禽骨,亦或是人骨。 荒野之上,白骨处处。 今年凤凰花与木棉花一同盛开着,火红一片的凤凰花树,隔着好远都能看见;光秃秃的枝丫上,盛开的巨大花朵,灿烂无比,没有绿叶遮掩,格外显眼。 远远地,我看见她穿着校服,坐在宿舍后荒废的基地里的石桌上。 桌上,摆着几多木棉花,微微枯萎。 一旁还有一支凤凰花。 她看向我。 “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