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之畔。 叶幽醒了。 此时黎明初露,天地间一片暗色,像是挂了一帘烟海。 她站起身看着眼前乱石堆叠,血肉横飞,渊水涌了红潮的末日景象,神思懵了好一会儿才姗姗反应过来。 她原来还在…寒渊。 那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 皱眉看着不远处被斩落的螭蚺巨大的蛇头。 叶幽抬手运气,竟意外察觉胸腹间灵流充沛。 她不可置信的唤出内丹。 被丰沛灵流所覆的一团白光中。 却见一颗内丹残损不堪。 另一颗却晶莹圆润,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将灵流渡入那残损内丹中对其进行疗愈。 这颗能供给她丰沛灵流的内丹莫非是… 叶幽的视线再次落到那被斩落的螭蚺的巨大的蛇头上。 这难道是螭蚺的内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里昨夜又到底… “任嬷嬷,林参将…” 她记得昨夜她与太尉府来圣域接她去京城与太子完婚的一行人行至寒渊。 本在幽祖婆婆的神庙里歇息。 哪知被封印在寒渊水底的九头蛇怪螭蚺突然破水而出。 九张血盆大口一口吞了好几个人。 他们一行本不过十几个人。 一下便受重创。 叶幽虽立时反应结印幻出萤刀。 但她因本身身负重伤。 与螭蚺缠斗数十个回合,再勉力砍掉了它的两颗大头后就因灵流枯竭,被螭蚺一口吞了。 然后她受螭蚺寒毒所侵,生魂离体,昏迷了一阵。 再然后… 叶幽闭目想了想。 再然后她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她梦见在她跟太子的大婚之夜,掀开她盖头的竟是赤参将军沈疾… 一想到这里。 叶幽连忙伸手摸向自己颈间,红绳在,发结也在。 挽起衣袖看向手腕,白皙的腕上那一点儿朱红鲜艳如旧。 果然,一切只是梦罢了。 叶幽舒了口气。 她就说嘛,沈疾虽然阴暗卑鄙,又对她…但应该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明旨换她姻缘,囚她一生。 这个梦实在…荒唐。 叶幽看着一地血污摇了摇头不愿再想。 她将两颗内丹放回体内后上前查看了一下螭蚺被砍掉的头颅。 发现创口很平整。 是被人一刀直接砍下。 这很像她使用萤刀的手法。 但也只是像。 她知道这螭蚺不是为她所杀。 若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此地… 目力所及。 山石林木,荆棘枯草,四野如寂。 除了她外没有别人。 那这螭蚺…还有她,她又是如何自螭蚺腹中脱身?莫非… 还有太尉府来接她的这一行人难道亦已全都… “咦,这是什么?” 寒风吹拂。 突然一张残破的,被烧焦了剪纸自叶幽眼前飘过。 叶幽抬手接下。 拿在手中只觉这剪纸颇有分量,且质地滑腻温润。 凑近鼻端闻了闻。 还带着一点儿清新之味。 这是…羊皮纸。 仰头。 冲着天空。 叶幽认出了这剪纸所剪的图案是一个人像。 不过这人像只有残缺不全的半张脸。 眼睛鼻子俱在。 嘴唇和下巴却只有半边。 这剪纸剪得很是传神。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睫毛纤长,眸光明亮。 活灵活现,很是好看。 若与之对视稍久一些,或许它下一瞬便会冲人调皮的眨一眨眼。 这手笔一看就是出自剪纸门下。 但此处并非剪纸门的地盘,那这… 叶幽再次举目四眺。 但此处还是只有一空死寂。 叶幽走了一圈找不到太尉府的那些人,就又回到了螭蚺被斩落的蛇头前。 这蛇头比人高比牛大。 令人观之生惧。 一颗尚且如此凶恶硕大,难以缠斗斩下。 何况是九颗。 只是这螭蚺被鲜族长老封印了数百年之久。 鲜族灭族都已快要过百年。 按说这封印已无人可解,那这螭蚺昨夜是如何… 正想得出神。 突闻山谷间响起纵马急蹄之声,声声回响,不息。 叶幽一惊,飞身而起停落山崖。 晨光熹微中。 但见不远处的山谷中一队人马身背黑旗疾驰而来。 那是… 叶幽盯着那飘扬的黑旗,情绪激动了起来。 那是叶太尉的太仓骑卫,是来接她的。 她本应立刻迎上去。 但看了眼手中剪纸,不知为何她竟又想起了那个荒诞不经的梦。 剪纸上的这双眼睛… 叶幽回到寒渊池畔。 临水照过。 她发现这双眼睛跟自己的眼睛…很像。 所以… 叶幽皱起眉头,心中起了不好的猜测。 昨夜…那很可能不是她的梦。 而是剪纸门的秘术幻境。 虽然她以前没遭遇过剪纸门的幻术。 但她知道这是剪纸门的独门秘技。 它能将的人生魂渡入剪纸。 将人困于幻境之中。 若布下幻境的人功法高深。 那他布下的幻境中的一切都将跟真实世界一模一样,让人分辨不得。 若非布下幻境那人主动破境。 那被困其间的人将终其一生不得脱。 这沈疾… 眸色浓了寒厉。 看来她把他想好了。 他非是阴暗卑鄙,还要加上下流无耻肮脏龌龊。 他竟想将她囚在幻境中任他… 一想到这里,叶幽心潮涌动,怒火顿生。 “小姐,林参将…” 恰在此时,山谷中响起了任嬷嬷的呼声。 恩…任嬷嬷? 她竟还活着,没被螭蚺所吞? 叶幽想了想,她将那剪纸收好。 然后皱眉在螭蚺硕大的头颅旁躺下装死。 在昨夜螭蚺蹿出之前,她本就已身负重伤。 但这一路上任嬷嬷给她熬煮的汤药里,竟还偷偷加了药方上没有的寒骨草。 她本想等灵流恢复些后路上寻个机会把任嬷嬷掳走探探她的底。 哪知这螭蚺会突然蹿出…太尉府其他人都已被吞,就连她也未逃过,但这任嬷嬷却逃过一劫,还请来了太仓骑卫… 一想到这里,叶幽不由得叹了口气。 宫城未至。 但她已起忧心。 “小姐,小姐…” 任嬷嬷领着太仓骑卫赶到了寒渊之畔,并很快发现了“昏死”在螭蚺硕大头颅旁的叶幽。 经过一番救治。 叶幽“醒”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被斩掉的螭蚺的头颅故作惊奇问任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任嬷嬷看了眼那被斩掉的硕大蛇头,疑惑道:“这大蛇难道不是被小姐所斩杀?” 叶幽揉了揉眉心。 若她无伤,这螭蚺自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这么看来,这任嬷嬷难道并不知晓她被螭蚺所吞之事? “这螭蚺是被我所斩杀?” 叶幽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迷茫和无措。 “我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我被螭蚺所吞,中了寒毒,然后…” 叶幽抱着脑袋演起了戏,“…啊,我的头好痛,这螭蚺寒毒了得,侵体伤我灵神,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姐,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奴婢先扶你去马车伤歇息,这寒渊…” 任嬷嬷看了眼正在这寒渊四周各处探查的太仓骑卫,道:“…等太仓所的大人们查看后就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叶幽抱着脑袋含糊应了声。 随后在任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叶幽盘腿打坐没一会儿,在寒渊之畔查看了一圈的太仓骑卫便来人报告了他们探查后的情况。 这情况与叶幽猜测所去不远。 他们只在岸上寻得蛇头六个,蛇身未见,猜测这蛇身应该是沉入了渊底。 其他物事只寻得断剑一把,环佩二三,衣诀若干。 这断剑乃林参将配剑,其他物件皆为太尉府仆从侍卫之物。 也就是说此地除了叶幽一个幸存者外,昨夜其他的人已全部遭难,他们也没有找到任何此地昨夜曾有除开太尉府外的其他人现身此地的物事。 按此推论。 这螭蚺自然为叶幽所斩杀。 眉间凝了深愁。 叶幽一时心有戚戚。 太尉府这些人自伊湘城千里迢迢来圣域接她。 这才不过同行了三四日。 这些人她脸都未挂熟便就被螭蚺… 倘若她之前未伤。 她本可以救下他们… 而沈疾…他悄无声息的来这里,难道只为将她沉入一渊荒唐幻境? 此人… 叶幽看着手中残损的剪纸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