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就是折腾了一夜太累了,刚睡着。”莫语伸手合上内室的门。 “哦,那就好。”李政亦讷讷地松一口气。 莫语打量了一眼他的样子,心里暗叹,屋里没女人还真是不行,瞧这副模样,胡子邋遢,衣袍脏乱,鞋子上还粘着打谷场上的草屑,与先前的文质彬彬差距不是一般的大,遂转身进里屋拿了丈夫一身干净衣袍来,递给自己丈夫,示意他带政亦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梁家和周家过来道喜,他这个样子可不宜见客。 李政亦将儿子递给母亲吴氏后,随大哥去换衣袍。 屋里只剩下一众的女人。 “他大嫂——”吴氏压低声音,生怕吵醒里屋的人,“你过来坐。”招手示意儿媳过去她身边。 “她怎么说?”这个“她”当然是指赵絮嫣,她之前可说过孩子生完就要走的。 “什么也没说,就让我把孩子抱给你们看。” “她……到底在生什么气?”她也问过政亦,政亦就是不说话,问多了他干脆就转身走人,所以弄得她这当婆婆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语深深看一眼婆婆,暗道算了,反正说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两个月来,她大致弄明白了赵絮嫣的心思,问题并不是出在婆婆身上,婆婆的态度只是引燃这件事,真正的矛盾还是在他们小两口身上,也许是政亦太忽视妻子了吧,让赵絮嫣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毫无用处。 “她如今在月子里,需要调养,还是别问了。”莫语如此劝慰婆婆。 “也好,也好,等出了月子再问也不迟,不过他大嫂,你千万要看好她啊,不能真让她走了,不然政亦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娘,你们先带孩子去喂点水吧?” “好好,欣乐啊,你跟我去。”吴氏急忙唤女儿一起回屋。 屋里只剩莫语和钱诗诗,两人对视一眼,良久无语。 “二嫂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钱诗诗。 “是他们两口子的问题。”莫语。 钱诗诗看一眼内室的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日子总得过下去,二哥是读书人,性格又过于内敛,不似大哥那般开朗,也不像政昔这么没心没肺,难免会让人觉得沉闷吧?” 莫语没想到她会把三兄弟的区别说得如此贴切,确实,政然沉毅开通,政亦内向儒雅,政昔开朗无心机,三兄弟一人一个样。 “其实……我到很羡慕你们,不像我,什么事都要自己来做主。”政昔那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一天一个想法,若不是她来控制,他们的小家恐怕早就钱尽粮绝了。 “但小叔很会疼人。”而且完全无条件地听从老婆的吩咐。 “就因为这样才会过下去。”若丈夫不会疼人,她哪里还有心力去生活。 如此说来,到是莫语最幸福了,丈夫疼人且有担当——但前提是他要在家,她与赵絮嫣、钱诗诗的问题不同,她的对手不是丈夫,是眼下的局势。 唉,谁家又能十全十美呢? ☆、五十三 梅树尚未开花 五十三梅树尚未开花 如果说两个月不算极限,那么三个月真得就让人无可忍耐了,李政然夫妇作为一对没争没吵、和谐的小夫妻,实在不能再为了别人的家事而继续分居下去,于是矛头一致指向李政亦,作为丈夫,他必须去主动承担妻子的一切责罚。 对李政亦来说,忍耐同样已经到了极限,妻子再不回来,他不是饿死就是脏死,再不就是想死——想念孩子跟妻子。 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他冲进了妻子所在的房间,是死是活,一次给他来个痛快的。 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能听到的就是从冗长的沉默到凄厉的打骂,再到哇哇的大哭,接着便是在嘤嘤的啜泣声里从七年前开始依序数落下来,直至指责完李政亦这些年的种种罪行,整整一个下午,赵絮嫣将自己的委屈全数抖了出来,不过总结起来其实也只有一条——丈夫根本就没关心、喜欢过她,根本就不当她是妻子看。至于婆媳、妯娌、姑嫂,甚至邻里,那些都只是陪衬,主要问题还是在丈夫身上,一切的不公待遇都是因为他这丈夫不疼,才会导致别人也不把她当葱看。 原来矛盾都只是一个原因——你不重视她,甚至漠视她,这让她再难为你吃下一个叫“委屈”的东西。 李政亦默认了妻子的一切指责——表现的非常好,如果没有画蛇添足地指出妻子的毛病的话,应该会有个完美的结局。 在妻子大爆发之后,他沉着、认真的指出了他对她冷漠的原因——她太爱争、太爱比、太爱唠叨,以致他无话跟她说。 沉默…… 门外的听众以为局面又僵住了,正想进去劝时,忽听里面好像有打架声音——没冲进去是因为门被闩住了…… 吴氏急的要命,因为知道儿子肯定是吃亏的那个,可又不敢出声劝,生怕火上浇油。 大概半刻后,里屋的打斗声停止,接着又是大声的争吵。 “你读书读傻了吗?不知道什么叫躲啊?”这是女的说的。 “疼不疼?”还是女的,不过声调明显降低不少。 “这好像是大哥的刀,都是你,也不夺下来,现在弄坏了吧?一会儿你去跟大哥道歉。”仍然是女的,声调更加降低。 后面便是嘟嘟哝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解决了?不会吧?持续了三个月的鸡飞狗跳,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早知如此,政亦干吗一直坚持到现在才冲进去? 这个疑问最后还是李政亦无意中代答了,他之所以不冲进去是因为前两个月妻子在孕中,怕伤到她和孩子,后一个月,妻子坐月子,又怕气到她,害她落下毛病。 要不说夫妻吵嘴不要管,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和了,白忙活了劝架的人,而且弄不好最后还会落一身骚。就像李政然两口子,招谁惹谁了?为了他们平白分居了三个月,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婆婆也真是的,政亦是她亲生儿子,瞧她不管不顾的,再怎么说也是个举人,弄得衣衫脏乱,形容枯槁的,多可怜。”这是赵絮嫣在事后与莫语聊天时说的。 莫语叹口气,放下手上的针线活,“愤怒”地看她一眼,“下次你们就是闹死,也不会有人理你们。” “哎呀,我说婆婆呢,又不是说你,我这不都来感谢你跟大哥了嘛。”显摆一下手上吃到一半的冬枣。 感谢?你已经吃进肚子里一半了…… “上次摔了我们家东西,快点赔钱吧。”莫语“冷”笑一下。 “赔赔赔,等过年时我一起赔给你好吧?”笑得合不拢嘴。 见她满脸收不住的笑意,莫语哼笑道:“如今乐了吧?喜得贵子,还把相公给收拾规整了。” “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呀,这辈子都是块不开窍的木头。”没两天就恢复原状了,不过她不在乎,因为知道丈夫喜欢自己,疼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