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并不周密的筹备，趁着藤原泽明跟随徐海出海劫掠，哑太郎带着菱花坐着一条小舢板逃出了沈庄岛。 也是运气足够好，他们成功登陆，又拼了命往山里钻。 藤原泽明竟然始终没有抓到他们。 哑太郎晚间会因为术的残余，索取无度，但本质还是个淳朴的少年，白天对菱花颇多尊重和照顾。 以旧社会礼法对女子的要求，菱花其实很多次想过以死明志。 可腹中胎儿已能动，提醒着母亲它的存在。 还有哑太郎悉心照料，期待着儿子生出，她的死志逐渐软化。 反正这里也没有认识自己。 能遇到哑太郎不嫌弃她的命运坎坷，认真想要过好小日子，已是幸运吧？ 反正已经回不去了。 菱花便接受了哑太郎，两人的感情越来越融洽。 就这样在山间小村躲了小半年，直到罗兰和尔曦寻来，问起她在沈庄岛上噩梦般的遭遇…… 菱花哭得浑身无力，哑太郎抱着她，无比心疼。 又一个劲给罗兰和尔曦磕头，希望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是两个可怜人，虽然不是明媒正娶，可彼此之间竟有真情。 尔曦莫名对他们的嫌弃便散去了，还有不少同情。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却遇到了正确的人。 哑太郎不愿做藤原泽明的工具，敢带着菱花逃跑，也是一种自我救赎…… “只是，你们算过，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几个月了吗？” 尔曦轻叹着，点出两人一直忽略的重要细节。 菱花扣着手指头一算，顿时露出惊慌之色，哀求道： “仙人，仙子，救救我的孩子！” 哑太郎更是直接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藤原老贼对他们命运的操弄，可没有因为他死了，便结束…… 藤原泽明准备的活祭品预产期有先后，但前后不会相差太多。 他会怨恨哑太郎坏他的好事，便说明在他逃跑时，菱花腹中的活祭品已经差不多成熟，马上就能神赐之躯…… 可菱花说，他们已在小山村躲了半年…… 前后累计，她这时已怀孕，超过十五个月！ 却还没有生育的预兆？ 菱花便是什么都不懂，也本能察觉出异常。 罗兰一叹，把自己的观察和推测娓娓道来： “因为月读命的介入，藤原泽明的仪式其实成功了。” “只不过，神赐之躯没有应在他身上，而是应在这个逃跑的胎儿。” “菱花，你是不是经常感觉到意识模糊，一发呆几个时辰过去了，还对每晚的欢好，越来越渴求？” “哑太郎，你是不是感觉到肢体无力，梦中可以看见一钩银月，一望无际的荒原？” “这都是月读命在向你们注入混沌，培养改造这个胎儿，同时蚕食你们的生命。” “两年，或者三年，她会吸干你们的所有，然后作为月读命的完美化身诞生！” 这对野鸳鸯都吓傻了。 因为罗兰说的，一样不差…… 全中！ 【哑太郎和菱花同意跟你离开，由你帮忙提前产下这个孩子，并且交给你抚养。】 【你命人寻到戚家军，暗中安排一位班姓士兵接连拾得银子，渐渐走出丧妻之痛。】 【班姓士兵新娶了位贤惠的妻子。】 【时无汪直、徐海，大明水师全线出击，横扫倭寇，一度成为海上雄主。】 【京城传令开海，远洋贸易展开，大明水师扩建护航，得到大笔军费支持。】 【嘉靖为宣扬你平定倭寇的功绩，亲封你为“玉霄天剑征夷镇国护生弘法上清帝君”。】 【你拒封失败，传名天下。】 【幸好百姓还是更喜欢叫你陆地神仙。】 【你带着菱花来到华州阵基，布法阵，产下一枚女婴。】 【女婴未死，但无灵魂，状如植物人。】 【你引动阵基下埋藏的大妖尸体，凝聚混沌，培养女婴。】 【你和尔曦调理好菱花的身体。】 【你安排哑太郎和菱花在西北某山村隐居。】 【月读命降临女婴，尝试逃跑，你初心一剑共鸣无数人族强者，月读命负伤狼狈遁回夜之食原。】 【你开始不时遭遇各种知名危险，幸有尔曦提醒，总能躲避。】 【你知道天命已转杀局，自己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你定期召集修行者参悟混沌，融合人、巫、妖各族所长。】 【嘉靖亲政成效初显，严嵩一党下狱，各地官场风气逐步整顿。】 【第一名修行混沌、但无明显副作用的人族天才出现。】 【五年过去，你与月读命化身一战的伤势痊愈。】 【女婴已成长为十六岁少女，长相与月读命的神像一模一样。】 【女婴依然没有灵智，但空白的身躯无比强大，天生拥有完美的混沌亲和之力。】 【你将其命名为……万妖混沌体！】 松江府，码头，一艘即将远洋东瀛的商船。 船首，罗兰作书生打扮，手摇折扇，回望这座日渐繁华起来的城市。 在他那个时空，松江府日后会成为九州第二大的城市。 现在已随着远洋贸易，有崛起之姿。 他的身后，尔曦作侍女打扮。 已长成少女模样的万妖混沌体，也作侍女打扮一起上了船。 这名由菱花所生，由藤原泽明和月读命先后插手的女婴，黑发红眸，身姿初成，出落得极为美丽。 只是因为没有灵魂，她不言不语、亦无表情。 身上浓郁混沌之力，让她有种邪异的魅力，可也令人本能心生畏惧。 便是大胆粗鄙的水手，也只敢远远欣赏两女的绝色，绝不敢上前骚扰调戏。 行走江湖，不做任何掩藏、便以绝世姿色公开示人，能活着走到海边，绝对有依仗。 那种见了美色便动不了步，只想着上前调戏的憨批人物…… 因为大多活不长，死亡率日积月累不断堆积，其实极难遇见。 尔曦就就总是遗憾，即便自己和公子不公开身份，只作寻常人家打扮，也没有遇见无脑的老虎跳出来，来让自己狠狠打脸。 可惜可叹，行走江湖因此少了许多乐趣。 她看着商船已完成装货，即将起航，绿眸里闪过几丝哀婉。 终于，她壮着胆子问道： “公子，我们真的非去东瀛不可么？” “不是我们，是我。” “那你可以不去吗？” 罗兰侧过头，轻叹道： “尔曦，你若是不愿，随时可以下船。” “我自然是愿的，陪在公子身边，刀山火海都是愿的。” 尔曦急急解释，目光微垂，低声道： “我只是……担心公子啊！” “公子，你为九州、为大明、为这苍生做得已足够多了。” “有陆地神仙镇守大明，这些年倭寇完全不敢进犯，宁可绕路高句丽、南洋诸岛。” “我能替公子化解天命布下的杀局，大明越来越强盛，修行者逐渐成长。” “公子只需要继续坐镇九州，总有一天，我们能平推东瀛！” “现在已经和五年前不一样了，不用公子去拼命，才能争取时间了……” 尔曦尾音轻颤，已带着哭腔，抬起头直视着罗兰。 平日里机巧百变、狡猾难测的俏脸，此时只有化不开的哀伤。 那双绿眸里波光潋滟，此刻和罗兰说的这些话，已不知在她心里藏了多久。 诚然，他们这五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踏足东瀛、杀上高天原。 可日复一日的相处，临出发时，她突然不舍了。 她知道最终的胜负，终是要公子拼命去一决生死。 不知道要几次动用无悔之剑，才有可能斩落一位神明？ 他是英雄。 可她一点也不想他当英雄！ 什么天命，什么江山，什么苍生为棋…… 那对猫猫都不重要！ 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公子活着，好好地活着。 哪怕寂寂无名…… 哪怕背负骂名！ 被天下人指责为懦夫也无所谓的，只要能一直一直陪着自己身边，看日升月落，看春夏秋冬。 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罗兰见尔曦泫然欲泣的模样，坚定的表情也现出一丝波澜。 他伸出手，挑起她垂下的秀发拢在耳后，柔声道： “养伤五年，有你相伴身边，诸事发展顺利，我很知足。” “可是，我本就是过客，蓄势已足，再往后只会日渐衰落，胜机更是缥缈。” “胜负生死都无需去算，只要我身在局中，总要应劫。” “抱歉，我注定不能一直陪着你的。” 尔曦伸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目光幽幽，闪烁着不甘： “每次战斗，你都没想过怎么活下来，对吗？” “我比你们幸运，因为我即便战败身死，也肯定还有下一世。” “这为什么我觉得这是诅咒……一定要战斗的诅咒？” “也许吧，但这就是我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