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云府邀约 去云府做客，不能失礼于人前。 谢夫人再是不乐意，也得吩咐人把合适的衣裳首饰送到了海棠园去。 不止如此，晚饭前，她还把谢燕娘叫到跟前，仔细敲打了一番：“去云府做客，一直跟着你家大姐，别多说话。少说少错，见人带着笑脸就是了。遇上贵人，仔细伺候，别冲撞了。” 谢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谢燕娘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听着，等她终于说累了，这才乖巧地答道：“夫人的话，秋娘都记下了。” “真记下了才好，别跟着我出去却惹事了。回头不会说你如何，只会说我谢家如何！”谢蕊彤从帘子后出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一件朱红色的衣裙，发髻上戴着一支金钗，不伦不类的，娇艳的脸庞，愣是被这样老气的眼色给遮掩了几分，加上那支看着份量不轻，造工精细的金簪，只怕是谢夫人压箱底的首饰。 可是戴在谢蕊彤身上，就显得太老气了，估计她们想要显出几分尊贵来。 但是去云府的，哪个夫人小姐身份不尊贵？ 云府时常举办花宴，请去的人也是各式各样的。有小官的夫人，也有谢家这样的商户。彼此之间在花宴上搭话，互取所需，才是花宴举办的缘由。 云夫人是个热闹的，又是八面玲珑，去参加花宴的，就算身份不一样，倒没试过闹得不欢而散，是个厉害的角色。 谢燕娘见过云夫人几次，即便云老爷去世多年，她依旧风韵犹存，听闻攀上了一个大贵人，有贵人撑腰，谁也不敢在云府闹事。所以举办花宴，哪次都妥妥帖帖的，没谁敢胡闹。 至于这个大贵人是谁，别人不知道，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谢燕娘心里冷哼，云府办宴，多是给贵人物色小玩意儿。 这世上年轻漂亮，又满眼野心，想要攀高枝的女孩儿不少，在贵人眼中都不过是小玩意而已。只是对那些出身不高的年轻女子来说，不管是她还是背后的家族，都是再愿意不过的了。 能够攀上枝头，就算没名没分又如何，到头来贵人从来不吝啬，给的好处只多不少。 当年谢老爷不就为了这个好处，转手就把自己卖给了贵人？ 谢燕娘想到自己还价值不菲，卖了个好价钱，还不是没名没分，好歹做了个妾，羡煞了多少同样出身的女孩儿。 尤其是谢蕊彤，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每次看见自己，哪回不是冷嘲热讽？ 谢蕊彤如今打扮得如此出彩，又想彰显出贵气来，必定也是存着这样的心。 想到谢夫人让人送去海棠园的，都是素色的衣裳居多，首饰也不出彩，中规中矩的，谢燕娘心里哪里能不明白？ 不过谢蕊彤打扮得越是光彩夺目，对她来说越是有利。 想当初谢燕娘也是个傻的，挑了最好的一件衣裳去赴宴，谢夫人不能说什么，背后把自己恨得要死，谢蕊彤更是越发挤兑自己，让她在谢府过得越发不好。 若非如此，她又如何会铤而走险，硬是要攀上不该攀上的人呢？ 谢燕娘晃了晃脑袋，不想让那些不堪的往事再纠缠着自己。 谢夫人看见她摇头，便不悦道：“怎么，秋娘觉得你大姐这一身不好看？” 谢蕊彤一脸不善地跟着看了过来，如果谢燕娘敢点头，以后对付她的，就不止是一盆洗脚水那么简单了？ 谢燕娘对上两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大姐长得如此漂亮，穿什么都合适。只是这件朱红色的衣裙实在宽大了些，没把大姐的纤腰给显出来，叫秋娘觉得有些可惜了。” 这件衣裳显然也是谢夫人压箱底的好东西，衣裙上是双面绣，大方贵气。穿在谢夫人身上自然合适，不过谢蕊彤的身量比谢夫人要瘦削了一些，穿着就显得宽大了。 谢蕊彤仔细瞧了瞧，这才缓了脸色，确实腰上宽了一些，若是改了，不免浪费了这个好料子：“娘亲，我再换一身好了，秋娘说得在理。” 她进去又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裙，显得脸庞娇俏可人，谢燕娘连连夸赞，把谢蕊彤哄得满脸得意。 谢夫人仍旧不放心，扭头问她：“秋娘打算挑了哪件衣裙和首饰？不若也给我看看，好过目一下？” “就是，娘亲经常参加云府的花宴，秋娘让娘亲看看，也不至于回头失礼了。”谢蕊彤也跟着帮腔，她可不想谢燕娘抢了自己的风采。 谢燕娘听话地答应下来，叫雪雁送来自己挑的一套鹅黄色的衣裙，简简单单的，只在裙摆绣着彩云，首饰也是中规中矩的银簪子，一点都不出彩。 谢夫人见状，这才放心下来。 第二天谢燕娘早早起来，雪雁伺候她洗漱穿戴后，看见自家姑娘坐在铜镜前描眉，便会心笑了笑。 昨儿谢燕娘选了那么素淡的眼色，她还担心姑娘在花宴上只能沦为大小姐的背景，颇为可惜的。 如今瞧着，自家姑娘果真是个细心的，衣裳首饰不好太出彩，得罪谢夫人和谢蕊彤，便在妆容上下功夫。 等雪雁走了一转收拾好回来，看着谢燕娘不由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 “好看吗？”谢燕娘朝着她眨眨眼，笑眯眯地问道。 雪雁有点不解，左右端详了片刻，只觉得谢燕娘还是原来那个模样，只是仔细瞧了，仿佛更平凡一点，不若平日那般娇媚可人。 她知道妆容能让女子看起来更漂亮，第一次知道还能让人变得难看一些：“姑娘这是怎么弄的，怎的比平日瞧着有些不同？” “这场花宴，越是不出彩越好。若非谢夫人不想让二小姐去，又不能让大姐一个人去，也不会叫上我。我就是衬托红花的绿叶，越是难看越好。”谢燕娘很满意自己的妆容，看来她的巧手倒没因为重生而失了水准。 雪雁听得懵懵懂懂的，第一次知道去花宴还得扮丑，不由急了：“可是，这是姑娘回京第一次亮相，不好看以后怎能找到好夫婿？” 谢燕娘自嘲地笑笑，无奈地道：“我这样的出身，若是找个平头百姓，做个正房太太也无妨，只可惜……” 只可惜谢老爷一心想让三个女儿攀高枝，好给谢府的家业增加筹码，又如何会让谢燕娘嫁一个平常人？ 站得越高的贵人，在他们眼里，谢家就更不算什么。 不过是有钱的暴发户而已，有钱却没有权，甚至至今还没有男丁来继承，瞄着这块肥肉的人多得是，谢老爷急需一个靠山来护着谢府的家业，到底不能败在他的手里。 家大业大，要是一个不好，给人陷害，把家产都瓜分了，谢老爷到哪里哭去？ 那些达官贵人，可不会嫌钱腥，哪天看着谢家不顺眼，谢府就要倒霉了。 穿戴好，谢燕娘又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也不至于失礼。 她第一次在人前露面，既不张扬，也不寒酸，这就足够了。 这样的自己，估计不会再入了云夫人和其他贵人的眼吧…… 出发前，谢燕娘才在重生后第一次看见她的二姐姐，张姨娘的女儿谢初柔。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柔柔弱弱的，身子骨也是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一样。 谢初柔来送她们两人出门，眼里有着羡慕和渴望，到底没说什么，低眉顺眼地跟在谢夫人的身后，目送马车离开。 谢蕊彤看见谢初柔的眼神，别提多得意了。 这个二妹妹，只比自己小几个月，却是长得柔弱娇媚。 达官贵人最喜欢这样的，若是谢初柔去了，明显就是抢了她的风采，谢夫人哪里会愿意？ 原本谢老爷接到帖子，便想着让三姊妹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张姨娘倒是乖觉，早早便说谢初柔得了风寒，身子骨有些不爽利，这回就不去了。 谢夫人心里满意，张姨娘总是如此识趣。 谢老爷无法，只得让谢蕊彤带着谢燕娘去云府。 但是临出门前，他看见谢燕娘的装扮，哪里不知道谢夫人的用心，不由皱眉。 瞥了谢夫人一眼，谢老爷便冷哼着甩袖而去。 真是个没脑子的！ 云府那些勾当，谢老爷哪里会不清楚。 谢蕊彤到底是谢家的嫡长女，若是做个没名没分的小玩意儿，实在是丢份儿。 可是谢老爷又不想让她错过遇上贵人的机会，只得让她去走一遭。 只是千叮万嘱，要让谢燕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是出众更好。 回头哪个贵人挑上，就是谢燕娘的福气了，连带着谢蕊彤也能借机寻到一个好夫婿。 如今都让谢夫人给搅黄了，要是贵人讨要谢蕊彤，谢老爷是给还是不给？ 张姨娘见谢老爷满脸怒色，便明白他的心思，跟着他回到谷兰园后，柔声劝道：“老爷，云夫人是个知情识趣的，自会好好照顾大小姐。” 谢老爷这才回过神来，谢夫人是个蠢的，云夫人却是极为聪明。 让谢府嫡长女去伺候贵人这样事，分明是打谢老爷的脸，云夫人又怎会胡来？ 想到云夫人的长袖善舞，谢老爷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