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沉吟片刻，又轻轻笑道：“碧落想破了脑袋，也未曾猜出小姐究竟有何良策。”淡淡吁了一口气，颇为感慨，“小姐的神思恐怕只有奇人才能望其项背吧？” “就你贫嘴！”花似锦眉眼间皆是笑意，顺口嗔道，手指又是无意识的敲打着茶几，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睫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一下。 碧落陪伴花似锦已久，虽然这一下悸动如同轻羽点水，瞬息消失，却依旧被碧落察觉。 眉角幽幽蹙起，碧落言语间也有些担忧，“小姐在思虑什么？可是这良策有什么不妥？” 微动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花似锦摇了摇头，慢悠悠的道：“无常索命，厉鬼勾魂，阎王让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 这一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凭空冒出这么一句，倒是叫黄泉与华裳充愣了片刻。 碧落转眸想了想，眸子忽的一睁，惊道：“小姐的意思是，恐怕红姨娘会没命出府？” 语落，屋门的几人还没有所反应，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杯子茶盏坠落在地的声响。 “谁？”花似锦眸眼微抬，双眸之中精光大作，凌厉至极地射向门口，气势之盛，仿若熊熊烈火席卷而去。 碧落的反应奇快，花似锦质问出声的片刻，她的身影已经奔至门外，不消一会儿，右手拎着一个人的脖颈，便走了进来。 眼眸微眯，花似锦细细打量那人，眸光深邃，眉间略带疑惑。 黄泉反应也不慢，碧落席卷而出的之时，黄泉的匕首早已出鞘，见到碧落抓住的是名侍女，匕首才回鞘半寸，眼底却依旧戒备十足。 华裳站在花似锦一旁，透过烛火望向那人，瞧了一眼，便对花似锦道：“是云氏身边的侍女晴兰。” 微微颔首，心中却疑云密布。 身为云婉儿的侍女，傍晚不侍奉在她身边跑到玉笙居来做什么？ 晴兰被碧落一手拽了进来，随后被推着跪了下来。 花似锦冷声道：“为何来玉笙居？” 面前之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冷，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带着令人胆寒的凌冽之气。 晴兰被骇的浑身一颤，不止如此，她更是觉得这个屋子内鬼气森森，一阵阵阴风吹过，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我……”晴兰的声音微颤，“我是依照云夫人的吩咐为花公子送晚膳的。” “送晚膳？”花似锦冷笑一下，眼中寒芒似要将晴兰穿透，“我今日在饮翠轩特意叮嘱过李嬷嬷，今夜饮翠轩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准出门，如今你却说是受了云夫人的吩咐让你来给我送晚膳，这话说出来，你觉得我会信？” 衣袂下的手微微攥紧，瞧着花似锦也不是好糊弄之人，一咬牙，晴兰说出了实情：“其实奴婢是为了红姨娘而来。” “红姨娘？”碧落黛眉微蹙，“你可是云夫人身旁的侍女，却为了红姨娘而来，是何道理？” 花似锦的目光微凝，冷声道：“你可知，云夫人与红姨娘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剑拔弩张，也差不了多少。” 晴兰抿了抿唇，眸子低垂，并没有搭话。 显然，她是知道的。 过了半晌，晴兰方又开口，“其实红姨娘并不是你们表面上看的那样，她……她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黄泉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冷冷的看着晴兰，道：“偌大的苏宅，倘若人人都有苦衷，那死去的人，岂不是白白枉送了性命？你说红姨娘有苦衷，当年你可亲眼目睹她设计云夫人落水，陷害于她！如此歹毒心肠，何以能用苦衷二字就撇得清的？难不成，是有人逼她这么做的？” 左袖口中的锋芒一闪而过，晴兰眸里一慌，下意识一抖。 这点锋芒来自碧落袖口处的匕刃！ 花似锦凤眉轻蹙，瞧这这丫头的模样，恐怕还有其他话要说。 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调查清楚的？ “碧落，匕首收起来，我们又不是土匪，做什么要吓人？”花似锦凤目一瞥，不怒自威，碧落就算再想说什么，也不好再开口，只好乖乖的收起了匕首。 视线转向晴兰，花似锦道：“你的意思是说，红姨娘推云夫人下水，也是受人胁迫？”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碧落是第一个不信，惊叫出声。 花似锦的眉间划过一丝不悦，冷声道：“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凡是切不可操之过急，人的意念一旦认定某种事情，便不会轻易抹消。有时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更何况单凭一人之言！” 叹了口气，又道：“碧落你有时太过感情用事，不是说这一点不好，只是很容易影响你的判断。” 碧落被花似锦指责，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她自己也知道做错了，所以有时……总会好心办了坏事。 晴兰手指紧紧搅着身下的衣衫，忽的抬头狠狠朝着地面一磕，一声巨响，吓得周遭站着的人一愣。 花似锦也是一愣，道：“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只是想求花公子，救红姨娘一命！”说完，又狠狠的朝着地上一磕，不出一会儿，额角便磕红一片，“奴婢知道红姨娘罪无可恕，可奴婢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 花似锦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她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如此做。” “值得。”晴兰清澈的眸子中带着坚毅，“若不是当年红姨娘给我的一碗粥，恐怕我早就在雪地里冻死了。” 眸子下敛，又道：“红姨娘原本秉性善良，也是一大家闺秀，家境殷实。只是可惜天降大灾，很多人流离失所，他们家最终也没撑过去，母亲携款潜逃，父亲为了生存，将她卖入青楼。” “在青楼里忍气吞声，时时看旁人的脸色，一句说错，或稍有不慎，妈妈便非打即骂。” “这世间，只有适者才能生存，为了生存，她只好渐渐自甘堕落，沦落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