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雨,渐渐地被腐蚀掉了颜色而车轮上也浸满了锈色了。dykanshu.com他仍然当我是个小女孩,他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呀。我在丁零丁零的车铃声中答,不开心啊,烦死了。 都怪我说的话,咒什么来什么。我感觉到车子扭捏了两下,然后就撞到东西了。那天谢宽让司机把他家轿车堵在了巷子里,不过后来,他对苏应风产生了兴趣,他眯起了眼睛品了两下苏应风的相貌,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苏应风很自然地回答,我不就是你苏哥哥吗? 四 人家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谢宽并不是君子,他为什么也记得这句话?他想了一整晚,第二天问我,苏应风是你什么人,如果是你哥哥,我就放过他。 谢宽有够天真,就像我有够大胆,我说苏应风是我男朋友,怎么,你有意见吗?谢宽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从我面前走掉了。 其实如果不是当初只告诉谢宽苏哥哥这个名字,那谢宽的痞子表哥可能早就去拦苏应风的路了。现在这一天来得迟了点,苏应风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刚刚穿了两条巷子,就突然从拐处站起一个人,他的手按在车把上,车子便不得不停下。 那天,我见识到了小流氓的手段,他如练了锁字诀一样,死死地把苏应风按在地上。可能是打架多了,经验丰富,所以只有他打苏应风份,没有苏应风还手的缝隙。我惊吓得跑了半条巷才找到一块砖头,瞄准再瞄准,终于狠了狠心,砸了下去。 苏应风得救了,可是变了个样子。他的眼皮上好大一个紫色的晕圈,眼睛肿得像鹅卵石,他的眼角上还流着血。我有瞬间的傻掉,我竟然以为他被打成猪头,以后就是这个样,变不回来了,所以我扑到他身上就开始哭了起来。他拍了拍我的背,说没关系。 算来,谢宽该出现了,他以为赢定了,所以车停下来,便为我推开了门,叶细细,从此我送你回家。 shit。 就在他扬扬得意的时候,苏应风扶起自行车站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拉过我的手,他依旧把车铃按得直响,跟平常一样,仿佛每天都有开心的事发生,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 我就这样跟着他转过了几个巷口,眼看着到我家门口了,我终于鼓起了勇气,仰视着他说,我喜欢你,我做你的女朋友行不行。 苏应风的嘴角动了一下,苏应风的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更应该说他没有回答。他松开我的手,将车头调转,布满泥土的背影慢慢地消失了。 我偷偷地笑了,我觉得他喜欢我,他不会允许别人送我回家的。 五 我十六岁的时候,苏应风读大学三年级,他换了新的自行车,不再接我上下学。我听说,他准备考研,我听说他得了市三好学生奖……我听说了他很多事情,但是我与他见面的日子太少了,我不愿意就此度过我的小年少时期,所以我要跟他恢复从前的亲密。 可是为什么,谢宽还在黏着我。望着他买来的午餐和他那张紧皱的脸,我终于开了腔,如果你给苏应礼赔礼道歉,我就考虑原谅你。我用眼角斜斜地看着谢宽,我没想到他一咬牙一跺脚就答应了。 所以放学之后,谢大少徒步跟我来到了巷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我招呼谢宽快站好,可是我没料到那天自行车上是两个人,本来属于我的车后座上坐了一个大女孩,她似乎没料到我们会冒出来,还开玩笑地对苏应风说,嘿,还有欢迎队伍呢。 那天苏应风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不回去写作业呀,然后全神贯注地掌控着自行车去拐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车铃其实一直响在我的脑海里,响了不知道多久,谢宽碰碰我,叶细细,怎么办? 我如梦初醒,抓住他就问,是不是你安排的,你故意让我看出好戏。谢宽满脸冤枉,他说你看那个女孩脸上快乐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那么叶细细该怎么办呢,叶细细要从长计议。我听说他们在做暑期工,我连地点和时间都打听好了,然后带着谢宽一起去。 后来我真的看见苏应风他们骑着车过来了,那个女孩说着什么,苏应风的脸上就一直带着笑。旁边有人跑过,女孩还受了惊吓似的搂住苏应风的腰,虽然很快就放开了,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脸色阴暗,命令谢宽撞过去。 其实我一早就该知道谢宽对我是如何的真情实意。我指东,他不敢向西。所以我看着苏应风经过市场,就命令谢宽开车撞路边的摊子。我就不相信身边的摊子飞了,苏应风还能置之不理。 苏应风果然停了下来,他跑去帮人家捡菜,又跑来车旁说理,我摇下窗户得意扬扬地看着他,期待他说出什么教训我的话,却没想到他跑回到卖主那里,掏出钱赔给人家,然后踩着车又走了。 这把卖菜的人弄愣了,他围过来想听听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拍案惊奇的事。于是他听见我火山爆发一样地喊,他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 六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和苏应风在一起,我暗暗下定决心,遇魔杀魔,遇佛杀佛,铲除苏应风身边的一切异己。所以新学期伊事,我出现在这所大学里的荷花池边并不奇怪,而且我还找了那个女孩出来。 她比我大很多,上身清凉t恤,下身牛仔裤,一看就不是苏应风喜欢的类型,她还很惊奇地说,你不就是苏应风的那个小妹妹吗,妹妹你好啊,我叫郝樱,你叫我樱姐姐吧。 姐姐?阿呸! 我心头的这股无名火被她烧得旺盛起来,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毫无防备,伸手一推,她就掉下池塘去。但是我也不傻,她大声喊着救命提醒了我,苏应风来了就会知道真相。于是我纵身一跃,也跳到了池塘里。 那天这里有一个难题:如果我和郝樱掉下河,你先救哪个?苏应风匆匆赶到,手机手表全没有卸掉就跳了下来,我扑腾着快失去了意识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了我。 我赢了,苏应风救起的是我,而郝樱不知道被哪个热心肠拽了上来。石板路上,我呕出了几口脏水,苏应风松了一口气。他紧紧地抱着我,我听到他的心跳声,那里像是有一个开关,开始拧得很紧,突然在一刹那间,松懈了。 可是我并没有很快品尝到胜利的果实,我病了。我很撒娇地在电话里跟苏应风说,我要吃桃罐头,我要你陪我去山顶看日出……他轻轻叹息,想了一会儿才说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苏应风没有来看我,我没生气,我听说他跟郝樱讲了对不起,对不起之后跟着一大段的解释,然后冒出了最后几个字,我不喜欢你。郝樱听了,身子一颤,假装镇定地说,不救我没关系,是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于是日头暖暖的下午,我带着微笑站在路边等苏应风。我要真挚地跟他说,既然我把你的桃花踩烂了,那我就赔你个好了——你看我行不行啊。 苏应风恍惚了,他说叶细细,你不可以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都不觉得自己是嫩草被老牛吃了,你干吗老挑三拣四? 我因为这个恼怒了一阵子。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两家是有渊源的,是有桔梗的,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苏应风送我从不到家门口,但他每天载着我快乐地穿过熟悉的巷子,我的父母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把一切都掩饰了,他们不想告诉发生我过什么…… 也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剧。 七 这些年来,我读了苏应风的初中,高中,大学。我是他的校友,师妹。我认识他所有的同学,朋友,我也是他们的朋友。我已经长成一个大人,我也长全了蕙质兰心,我已经开始学会利用人际关系网帮我办事了。 所以当我知道苏应风高中的班级要举办一个聚会时,十九岁的我,站在路边,对他洋溢着满脸笑意,说也带我去吧。 这时候苏应风拿到了硕士学位,在距家很远的一个药厂里做调剂师,他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提着一个皮包,看起来是个精英人士。于是我也不敢穿得很水嫩,我扯了几尺布定做了一件旗袍,看着苏应风那不解的眼神说,你懂什么,这样看起来才般配。 可是,我们是有代沟的。三年就有一个代沟,更何况我们差了五年那么久。我步入餐厅,就看见一个老哥孤独地抽着烟,望着远处的熙熙攘攘,我装得很稳重地说,剩了半支烟的男人很可怜,立刻就让他笑喷了。 那天我出的丑还有很多,我跟其他人聊天,为了装得深沉一点,就挑着热点话题说。于是2006年,超级女生被我认为是大事件,我给他们说我最喜欢谭维维,他们都笑我。他们说我还是小女孩,还是喜欢看选秀凑热闹。他们说他们现在已经为生计忙得焦头烂额了。 后来苏应风拽着我提前离开了,他和我站在启明桥上看夕阳时,有人过来跟我们说,你们这是拍山寨版的花样年华吗?让我也拍个照好不好? 这是一张珍贵的照片,苏应风的手搂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我们好像一对真正的情侣,城市的喧嚣,行人的聚焦,在彼此心里都不见了。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他的深情,可是我的酒劲为什么要上来呢? 那天我拍着脑袋晃了两下,苏应风就把我背了起来,他走了一路我睡着了,朦胧中听到他说叶细细啊,我怎么能和你在一起呢。但是我以为那是个梦,而梦都是反的。 周一,我高兴的去学校,谢宽还跟着我,同专业同班。于是我转过身很得意地跟他说,我终于长到了可以跟苏应风在一起的年纪。现在我的幸福,就像有块冰冻在指尖,也会微微发烫。 然后我看着他不解的脸,耸耸肩,走掉了。 八 我和苏应风的爱情来了,他还像以前对我那么好,而且也不排斥我说喜欢他了。我每天坐着公交车去看他,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给他讲学校的新鲜事。他让同事帮我邮来欧洲的裙子,看着我穿起来,提起裙角站在镜子前面,微微发笑。 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有时候我会听见他自言自语地这样说。 后来苏应风担心的事终于来了,可是他没想到终结者是谢宽。像拍好莱坞大片似的,谢宽的小本田闯进了药厂,他要找苏应风算账。 那天我明白了一切,苏应风为什么第一次就可以喊出我的名字,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又为什么推推搡搡,不肯接受我。谢宽苦大仇深地说,就是这个人,害死了你的哥哥,不信问你家长。 我哥哥?我一下子蒙了,我想我从哪冒出来个哥哥呢,我歪着脑袋向苏应风求证,他居然点头了。我不相信,我跑了出去,苏应风在后面叫我未及,谢宽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厮打起来…… 终于谢宽的话,被证实了。我看着妈妈颤巍巍地翻出照片就明白了,她说苏应风小时候和我哥哥常玩在一起,有一次两人较劲,谁敢跳到一个蓄水池里,结果我哥哥跳了,一条小命就“报销”了。后来有了我,家人是为了我好,让我生活得快乐一点,所以才将一切隐去的。 我相信这一切,但是那不是苏应风一个人的错。我看着与苏应风此仇不共戴天的父母,咬咬牙任性地说,我不管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要跟他在一起。 我跑去跟苏应风说因为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就是这么简单。我说我是替我哥哥来讨债的,所以你要掏心掏肺地对我好,知道吗? 于是匹诺曹又开始骗人了。他早就知道我们终将会成为陌生人,所以他说叶细细,我骗你的,我不喜欢你,我就是跟你玩玩。你家人认为我害死了你哥哥,给我精神上造成很大的压力,我是来拿你减压的。 苏应风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父母是在场的,他们怒不可遏地要打苏应风,然后被人拦了下来。他们不知道越是说谎话,苏应风显得越是自然,他就那么自顾地说着,要把一切罪状都揽在身上。其实只为了我和他划清界限。 后来他在我家门前站了一夜,那一夜下了大雨。他生了一场大病,快要了他的命。再以后,我没见过他。 九 我小时候就会背台词:我心目中的人是个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可是我猜到了前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2008年,我去了那家药厂实习。苏应风已经离去,他的家也早搬得无影无踪了。我没有办法,就给他最好的同学写信,我想那信一定会转交到他的手上。 时光悠悠,我好想找个地方,安静下来,想一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但是我静不下来,我恨他,让我等了这么久,都不曾来见我一次。我等啊等啊,倒也等来一个人,郝樱摘掉墨镜,说不认识我了吗? 苏应风要结婚了,就是跟我眼前这个女人。她等他也等了很久了,等得眼角微微有了褶皱。现在她拿出了一盒子信,她说是苏应风让我还给你的,他说你们不会有结局的。 我笑了,傻子从来都认为自己很精,我也以为是我写给苏应风的信被她藏起来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牙齿打着架,我要去找苏应风。 不是有个笑话说嘛,男人其实是很专一的动物。20岁时和20岁的女人在一起,30岁时还和20岁的女人在一起,40岁时仍和20岁的女人在一起,以此类推到80岁……那么苏应风21岁时和这个曾21岁的女人在一起,现在我也长到了21岁的年纪,他会和我在一起的。哪怕,他会抛弃我…… 我真的希望他也这么‘专情’。所以我要谢宽开车带我去找他,那天车都开在高速路上了,谢宽还没有放弃我,又或许他害了苏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