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盘古开天辟地……

    但很显然，故事并不应当从那个时候开始说起——

    “爸，我去上学啦。”

    一个少年从咖啡馆的二楼楼梯走下来，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这么说着，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在咖啡馆的吧台后面，一个长发梳起来编成麻花辫，垂落在肩膀一侧的太太急忙叫住他：“小新，你等等！”

    说着这位太太从吧台后面绕出来，把一个纸袋递给他。

    “早餐不要忘了，爸爸今天给你做了照烧鸡肉三明治，另外里面的奶昔是我最近的试验作品，你喝完之后记得给我写一份评价出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躲开的理由了……”

    少年叹了口气，接过那个纸袋：“爸，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拿我当小白鼠啊？”

    “哪有！”太太一副伤心到想要哭泣的模样，看着满脸无奈的少年，顿时发出一声假惺惺的哭泣，而后扑到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前：“嗷……寒叶飘落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你说的话像是冰锥刺入我心底，爸爸真的好受伤……”

    “好了好了，你这又不是牛头牌沙茶酱。”少年收起手机：“我会给你写评测的，另外晚上我要去和同学一起补习，就不回来吃饭了。”

    “好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当然是男同学！”

    “其实女同学也是可以的……”

    “不，不可以，我要学习，不要早恋。”

    “不不不，小新你听我说，就算早恋——小新！小心你等等！就算是早恋也没关系！爸爸支持你寻找自己的真爱！只要遇到合适的就没问题！青春！加油！”

    rua了一把自家猫咪的少年头也不回地跑了，骑上自行车溜得飞快。

    那只趴在靠窗桌边的狸花猫打了个哈欠，口吐人言：“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么早就教他追女孩什么的。”

    “没办法嘛，他现在都17了，一身元阳气息快压不住了啊……”

    太太抬手扶着侧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早点找个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要是一直单身下去，会变成唐僧肉的。”

    一只田园犬溜溜达达从门外回来，双爪撑着地面伸了个懒腰，长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

    “所以说为什么不去红灯区呢……哈欠……最近怎么老是觉得没睡够……”

    “那不行，要得是真爱，不然的话对于小新就太残忍了，为了解决身体的问题而选择用这种方式交出自己的元阳，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女人？”

    “还真是麻烦，实在不行的话就给他再加两层封印好了。”

    “唉……且看看吧……”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掏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说起来我也睡眠不怎么好，有黑眼圈了都……而且他毕竟是我的亲儿子，继承了我的美貌和他妈妈的英武，总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实在不行的话男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麻烦。”

    狸花猫磨了磨爪子：“那今天还是我去跟着？”

    田园犬再度大大地张了下嘴，像是打哈欠一样露出那口尖利的犬齿。

    有那么一刹那，那些犬齿在太阳的反射下透出琉璃般的光彩来：“哈欠——没办法，我又不能进出那些公共场合，我的导盲犬工作证还没批下来呢。”

    “所以你考这个证都考多久了？”

    “你管我！”

    “还是我们猫咪好，想去哪都不会被人拦着。”

    狸花猫跳下桌子，在田园犬的脑袋上踩了一下作为台阶，这才又跳到地上，甩着尾巴出门了。

    太太收起镜子，看着狸花猫的背影有点疑惑：“大黄，你说咪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对？”田园犬猛地警惕起来，呲着牙一副凶悍的模样：“难道她当了二五仔？我这就去做掉她！”

    “……”太太眨了眨眼：“你只是单纯想做掉她而已吧？”

    “有这么明显吗？”田园犬也眨了眨眼，收起獠牙一脸无辜：“刚才她踩了我一脚诶，我难道不该恨她？”

    “说得好像再过半小时你还记得这事儿一样，我是说她最近的状态不对……该不会是发情了吧？要不要我给她找个合适的公猫？”

    “你清醒一下，她是妖啊！不是普通的猫！”

    “妖就不发情啦？难道妖不是妖她妈生的？”

    “……突然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

    ……

    “人是人她妈生的，但妖未必就是妖她妈生的。”

    课间的教室喧嚣吵闹，一个小胖子正在说书一般和同学们讲着故事。

    只见他用手里的黑板擦猛地一拍桌子：“话说当——咳咳……怎么这么多粉笔灰……呸，今天的值日生偷懒了啊……”

    不过他也不在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传说中啊，有一种东西叫做魂玉，那可是洪荒时候凤族炼制的宝贝，大家都知道，凤族和龙族不一样，族裔稀少，只能通过晋升飞禽的方式来制造新的凤凰，这魂玉就是他们的始凤遗留下来的精华所在，只要普通的生灵拥有了哪怕是一块碎片，也能够沟通天地之力，开启灵智，成为传说中的妖！”

    一个少女抬起手：“大胖，如果我家的龙猫有了魂玉的话，会成为龙猫里面的那种龙猫吗？”

    “额，这个估计难，人龙猫里的龙猫能变身公交车，我觉得你家的龙猫就算是成精了也不行。”

    “哦，那没事了。”

    “那么你说的始凤魂玉，在哪里能够买到呢？”另一个少年推了推眼镜：“如果是特殊的放射性矿石，或者是外星陨石，或许还真有能够促进生物进化的功能，不过有一说一，妖怪什么的是不存在的，那都是幻觉，凤凰也不过是古人看到好看的鸟所以夸张记录而已。”

    “我怎么知道哪里能够找到，我家里的书上就只写了那东西完整时候的样子，大概是人脑袋那么大的一个水晶球模样，然后被打碎了，碎片散落各地……”

    “听起来像是七龙珠。”

    “嗨，所有收集类故事都有这种啦，我还说是四魂之玉呢。”

    “四魂之玉是什么？”

    “最近这么火的犬夜叉你没看过？”

    “没，马上高考了，最近都被我妈逼着用功，电视都没得看。”

    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的少年无视了同学们嘻嘻哈哈的互动，只是单手撑着脸颊看着窗外，一副不问世事的出尘模样。

    唉，人生啊……

    自己这个坐在主角位置的主角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

    『叮铃铃————』

    “同学们，上课之前我们先把座位按照每星期的顺序调整一下，往前顺移一排，眼睛不好的同学尽快去配眼镜，如果暂时还没配到的，跟我说一下，坐到最前面。”

    一个温柔的女老师这么说着，打断了主角少年的思绪。

    少年面无表情地搬着桌子，离开了自己的窗边。

    呵，这世上哪有什么主角……

    高三的学生课业乏善可陈，刷题，刷试卷，讲解试卷，再刷题。

    到了他们这个时候，复习和预习都已经不是重点了，如何把已经学会的知识融入到应试考核里面才是关键，所以每节课的讲解对于试卷做对了的少年来说，意义并不是特别大。

    温柔的女老师就算讲课也是细声细气的，让人昏昏欲睡。

    少年迷迷糊糊之间脑袋垂了下来，陷入了若即若离的梦乡之中——

    梦里，一切都变了模样……

    巨大的宫殿群、冲天而起的火光、密密麻麻的兵马俑。

    砍杀的喊声响彻云霄，一队衣着华贵的人护着最核心处的马车，试图在冲击宫殿的兵佣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殿下！你带着小姐先走！”

    “走个屁！”一个好听但充满了疲惫的女声在马车里响起，声音稍显沙哑：“他们是算准了今日是我生产，怎么可能放我逃脱……阿黄阿紫，你们带着孩子准备好突围，我给你们殿后。”

    “殿下！”

    “这是命令！他们盯死我了，怎么都不可能放我走脱的，你们反而可以浑水摸鱼！”

    在她那强硬的语气之下，两道身影半跪着接过襁褓：“谨遵王命！”

    “带她去现世，去藏起来，除非我再次出现，不然别让她回来——”

    随后伴随着一声清丽的凤鸣声，巨大的火光呈现出遮天蔽日的凤凰形象。

    那沙哑的女声如同惊雷般响彻天宇：“八岐！你想要我的青丘国！那就拿命来换！”

    “玉无瑕！青丘国本就不是你的！你只是一只杂种，青丘是九尾的青丘！”

    “扯你妈的淡，我母上不是九尾，你妈难道是吗？你妈当年生你的时候用错了倒装句，把你的尾巴生成了脑袋？今天老娘不把你八个脑袋全都掰扯下来做麻辣蛇头，我就跟你姓！”

    “你——”

    “我突然想起来，如果你的尾巴是你的脑袋，那么你的嘴得是你的腚眼子，太恶心了，不做麻辣蛇头了，还是拿来当肥料吧！以吾父之名！”巨大的凤凰虚影猛地扬起焰翅：“风来！火来！梧桐树来——”

    “玉无瑕！你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今天来了的都别想走！老娘要把你们全给扬了！等我复苏的那天，再去砸烂你婊子妈的坟头！给老娘死——”

    巨大的梧桐树自宫殿群中腾起，遮天蔽日的树枝带上了火光，如同无处可避的冠盖一样覆压而下，笼罩了整个迷雾之中的大地。

    那八个脑袋的身影被树干重重压下，倾倒如同山崩。

    唯独两道身影抱着襁褓的身影，被周边的同伴护持着送了出去，自梧桐树枝的间隙之中化作流光腾空而起。

    『咚——』

    “咚咚咚——”

    “……”

    “咚咚咚——咚咚咚——”

    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老师的脸。

    温柔的女老师温柔地看着他，温柔地询问道：“艾离崖同学，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我只是……额，闭目养神。”

    “啊，那真是太好了。”温柔的女老师松了口气：“既然不是身体不舒服的话，那还是要听课的，这些考点都是用得上的哦，闭目养神的话在下课再做好吗？”

    少年捏了捏眉心，大概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位实习的语文老师会有‘幼儿园麻麻’的称呼了，这么细声细气的说话方式，突然感觉好羞耻自己好罪恶怎么办？

    好在温柔女老师并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转身回到讲台，说起了关于阅读理解的问题。

    然而对方转身的时候，少年嗅了嗅鼻子，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老师身上的香水味，感觉有点奇怪……

    不等他思考自己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身后的姑娘就戳了戳他的后背，轻声道：“喂，阿新，你该不会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吸引老师的注意吧？”

    “……你是哪来的叛逆期少女吗？”

    “可是老师真的很温柔啊，又好看，又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年龄和我们差距也没多大，你是不是动心了？”

    “不，并没有，虽然我喜欢御姐，但是我更喜欢正常的少女。”

    “我我我，我就是正常的少女！”

    “你是不正常的那种……好了，听课。”

    少年被她一打岔，只能是收回思绪，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做那个梦好多次了，从最开始的模模糊糊到现在的愈发清晰，总像是有一个第三方视角观察着那个梦境一样。

    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会不会是梦里的主角，比如说自己就是那个襁褓里的小婴儿。

    然后从此开启自己的主角人生路，走上巅峰迎娶白富美成为大赢家。

    但事实证明并没有——人襁褓里的是个姑娘，而他则是个糙汉子，黑炎龙货真价值。

    偶尔晚上自己进行时间管理运动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尺寸算不算天赋异禀……

    以后或许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不想努力，找个好心的阿姨当靠山，成为软饭王。

    当然啦，这都只是想想而已，毕竟阿姨很可怕的，搬砖虽然又累又热，但好歹腿还是硬的。

    可是抱阿姨的话腿就软了，他隔壁家的哥哥对此深有体会。

    顺带一提，身后的少女就是他隔壁家的哥哥的亲妹妹。

    人一年轻人也不容易，从小父母双亡，只能出此下策把妹妹拉扯大。

    所以少年对此并没有什么歧视的心思，甚至有点同情——隔壁哥哥才二十多，就开始抱着保温杯泡枸杞了……

    一节课上完，时间临近大课间，但是没想到温柔的女老师没有下课，反而是和门外的班主任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领进来一个发型非常日式的姑娘。

    “同学们，这位是临时转校到我们圣树中学的日本留学生，她的名字叫一条薰。”

    “噗嗤——”少年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

    他身后的少女不明所以，探头戳了戳他：“怎么了？这个名字很有趣吗？”

    “不，我只是想起了某个最强的人间体……一条薰……居然还是妹子……”

    “什么人间体？”

    “就是假面骑士古迦，我……等等，假面骑士古迦是什么？”

    少年自己说着说着就愣住了，一时之间似乎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我……诶？”

    “啧啧啧，阿新，你老了，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少女摇了摇头：“最近你老是这样，是时候多喝点六个核桃补补了。”

    “……可能是吧。”少年揉了揉额角：“另外六个核桃不补脑，那就是个植物蛋白饮料。”

    “胡说！我哥才给我买了一个高考礼盒装！”

    “那可还行，你最近铁定胖了，那玩意儿全是糖……”

    温柔女老师说了几句，目光扫过和少女嘀嘀咕咕的少年，笑道：“一条同学就坐那边吧，刚好有空位，旁边的同学叫艾离崖，有什么问题就问他好了，相信艾同学很乐意给新同学答疑解惑的对吧？”

    不，我不愿意。

    少年闻言无奈地趴在桌上，感觉自己被温柔女老师针对了，她一定是打击报复自己上课时候没有认真听讲。

    走开，你这种小说里给主角送菜的妹子，我要学习，不要打扰我学习！

    可是他也不想的，最近他老是浑浑噩噩地嗜睡，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意见，但表情清冷而且留海齐平眉间的一条薰同学没有意见。

    少女走到座位旁边对他颇为礼貌地鞠了个躬：“玉君，请多指教。”

    “……你会说国语啊？”少年愣了一下。

    这样的话交流起来就方便省事多了……

    “是的，我母亲是国人。”少女把自己的包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规规矩矩地看着黑板。

    少年看着她的侧脸，觉得这孩子精致得可怕，就连发丝都根根顺帖，简直就像是精心打理的人偶一样。

    她一定有强迫症！

    而且这头发估计是假发，正常头发哪有发质这么好的，干枯分叉还容易掉。

    他爸就是见天哀嚎自己又掉头发了，搞得少年隔三差五就得打扫被头发堵住的卫生间下水道口，磨练出了一身水管工的技艺。

    温柔女老师离开了教室，大课间长达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让同学们再度闹腾起来。

    不少女孩子都凑过来和新同学打招呼，精致好似人偶的少女笨拙地回应着她们的问候，可是表情总是淡淡的，看起来就像是面瘫。

    “哦！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三无！”百事通胖子凑过来，拍着大腿满是惊喜。

    一条薰扭头看着少年，露出疑问的眼神，似乎在询问这个人是谁。

    少年发现她浑身上下都带着强迫症的精致匠气，可唯独眼神在灵动起来的时候有几番韵味，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惫懒的少年打了个哈欠：“他叫王腾蛟，你也可以叫他藤椒鸡腿或者二胖，他爷爷是历史教授，奶奶是历史教授，父亲是历史学家，母亲也是历史学家，所以他也立志当一个历史学家兼教授，自称都市传说的研究者，时间的记录者，以及回溯历史的旅行者。”

    “没错！这就是我！”藤椒大胖拍着自己的胸脯，荡漾起肥肉的波浪：“我博古通今，从神话时代到星辰大海，都在研究范围之内，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

    “你别看他这副死肥宅的样子，可他真是个旅行家。”旁边的少女好心解释道：“而且他知道的东西很多的，起码圣树中学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条薰点了点头，声线清冷：“很高兴认识你，王同学。”

    “好了好了，大家都挤在这里像什么话？”一个麻花辫双马尾的眼镜娘走过来，驱散好奇围着的学生：“都去自己玩，别吓着新同学了——你好，一条同学，我叫陈雅芝，是三年二班的班长。”

    一条薰点了点头，然后又望了回来，等着少年给她解释。

    少年发现对方是个死脑筋——老师说让她问自己，她就真是什么都问自己。

    这算啥？绑定类解说npc？随身老同学？

    无奈地坐直了身子，他揉了揉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在你面前的，是东海市的模拟考试纪录保持者，9年义务教育的王者，全市分数线的标杆，考试之王——她的分数不是分数，是总分，她的答题不是答题，是答案，她是试卷的克星，是老师的宝贝，是圣树中学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无情考试机器，人称试题终结者的陈雅芝同学……同时也是老土班长。“

    “你再说我老土，我就把你没交英语作业的事情报上去！”

    “哦对了，她还是个工作狂，七科课代表于一身，掌管着收作业和布置作业的生杀大权，所以如果你想要摸鱼的话，最好是乖乖讨好她。”

    说着少年从课桌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班长：“我爸做的新品奶昔，有点凉了，老规矩，喝完给我评测报告，八百字，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哦。”熟练地接过那个纸袋，班长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眼里却闪烁着惊喜的光。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少年，只是因为馋他家的新品奶茶而已。

    作为一个喝水都胖的姑娘，想要压抑自己喝奶茶的心思实在是太难了。

    只有少年家有所谓的祖传秘方，可以让一杯奶茶成为货真价实的‘只要没人看见就不算热量’的奶茶。

    对此少年表示心态平静——自家老爸打出来的旗号是百年祖传手艺。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一百年前是怎么出现在世界上的，估计和隔壁天桥贴膜的百年老字号差不多。

    “艾同学，你知道有种事情，叫穿越吗？”

    “……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