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惜清楚,宁恒的愿望不仅是获得保送资格。 他想要的,是成为全国顶尖的那六人,代表中国参加IMO,在国际上争金夺银。 他是想要一路冲到最高的那座山峰上。 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万惜没有再给宁恒发短信,她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扰他。 但是今天,听了李微微的那番话,万惜忽然很想要找人倾诉。 而那个人,就是宁恒。 身随心动,万惜手指竟点击了通话按钮,在对面响了一声后,她忽然醒悟,忙挂断了电话。 马上就是预赛了,这个时间点,宁恒应该是在奋力做题吧,她贸然打去,打断他思路可怎么好? 正当万惜深悔自己冲动时,宁恒打回了电话。 是不是骂她的?万惜只能硬着头皮接听。 “怎么响一声就挂了?”那边传来一把久违的声音。 清越,明晰,还有丝因为倦意引发的低哑。 明明很轻,可落在万惜心上,却像是砸出了痕迹。 并不疼,而是震动。 “万惜?”见万惜没说话,宁恒又喊了声。 万惜回过神来,忙解释:“我怕你在忙,你不是马上要参加预赛了吗?” 宁恒似乎是伸了个懒腰,万惜凭借着回忆,勾勒着他此刻的模样。 台灯莹白光线下,宽肩窄腰的少年伸长手臂,手腕至小臂处露出,肌理分明,隐约的青筋,透出了年轻的荷尔蒙。他每次接电话时,双眸都会低垂,眼尾线条上扬,罩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所以,你这一周就没联系我?” 不知为何,宁恒声音里多了丝上扬的弧度。 就像是和谁赌了长久的气,这一刻,终于通畅了。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竞赛吗?”万惜低声解释。 “就发条短信,能耽误多少时间?”宁恒忽然打了个哈欠,很放松的模样,带了些许鼻音,削弱了清冷气息:“发吧,我就当放松。” “好。”万惜应了。 “现在说吧。” “说什么?” 清辉落地,映照着窗外的小街长巷,又到了紫藤花开的季节。远远望去,墙面上如同缠绕着紫色瀑布。 香气浮动里,宁恒放缓了声音:“说你想说的。” 他知道,万惜打给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万惜坐在操场看台上,虽然是四五月的天气,可地面仍有些凉意。 “宁恒,刚我室友夸我坚qiáng,说she箭这么枯燥,我却没有放弃的念头。”万惜用手捏着薯片袋子,内部的空气,涨得那么厉害,像是马上要破开:“但不是的,其实,我也有过放弃的念头。” 万惜记得,那是自己来体校的第一个月,她手臂因为拉弓受伤,晚上疼得实在没睡好。隔天拉弓时,jīng神不济,看在宋明鹤教练眼里,便以为她是在偷懒。 教练对她发了好大一通火,让她当着全体she箭队员的面做俯卧撑。 被当众训斥,万惜窘得面红耳赤。做俯卧撑时,又拉扯到了伤处,疼得冒出了冷汗。 在那瞬间,她真的有过放弃的念头。 但那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马上消失,她因为那个念头而对自己不齿。 不是不惜跟家里人翻脸,也要练习she箭吗? 不是还大言不惭地跟宁恒说she箭是自己的理想吗? 她怎么可以有放弃的念头? 万惜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宁恒。 万惜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丢脸?” 此时,夜色渐深,操场上的学生逐渐稀少,昏huáng路灯,天际残星,怎么看怎么有种清冷寂寥气息。 而就在这时,万惜听见了手机对面传来的宁恒的声音。 清冽,却又柔和,像是凛冽又净慡的清酒,回味时,有些微的回甘。 “笨笨,你也是,可以尽情任性的。” 你也可以,不用坚qiáng。 你也是,有人保护的。 从入体校开始,就算是疼出了冷汗,万惜也始终没有哭过。但今晚,听见宁恒这句话时,她却感觉眼睛酸得很。 “恩。”她重重点头。 幸好,世界上有个宁恒。 万惜揉揉眼,站起身来,朝着宿舍走去,路上将最近发生的事絮絮叨叨告诉给了宁恒。 “其实我们教练对我还是挺好的。” “恩。” “虽然罚了我,但后来还给我送了药。” “恩。” “每年都有“希望杯”she箭比赛,我想努把力,争取明年能拿奖。” “恩。” 宁恒虽然只回复着“恩”字,但那声音里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是种引导。似乎是在由着她,惯着她,宠着她说下去。 万惜正说得尽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万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