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老朱越看朱晋，越觉得这孩子像朱标！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爷子，该你了，想啥呢？” 朱晋的声音打断了老爷子的思绪。 老爷子这回干脆不装了。 他直接将棋子扔到了一边，直勾勾的盯着朱晋。 朱晋被看的有些发毛。 这老爷子…… 今儿是咋了？ 难不成…… 昨天自己去改户籍的事儿，被这老爷子知道了？ 朱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他底气不足的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主动承认吧，以免这老爷子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在气出个好歹来。 一念至此，朱晋深吸口气，与老爷子对视，拉着一张苦瓜脸道： “老爷子，我错了，我昨天自个儿去改户籍了，你听我解释……” “改户籍就改呗，这事儿有啥解释的？” “人往高处走，那水才往低处流呢。” “没出息的娃才愿意一辈子当农籍，想改士籍，想当官儿，这是好事儿啊，不过还是得科考才行，你这小脑袋瓜子，咱信你能中举。” 老爷子洒然一笑，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他以为这娃想成为士大夫。 好啊，好啊，想摆脱农籍，成为士大夫，这说明这娃有进取心呐。 好事儿，好事儿！ 老爷子还挺高兴。 然而，朱晋接下来的这句话，让老爷子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不是。” “我不是想改士籍。” “我是想改商籍。” 其实当老爷子笑呵呵夸他的时候，朱晋就知道，老爷子其实并不知道他改户籍的事儿。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都已经说到这了，他还是觉得坦白吧。 于是，他一股脑全说了。 奈何，当他话音落下，老爷子瞬间就不高兴了。 那是肉眼可见的不悦。 老爷子原本还比较宽慰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神情逐渐变得冷冽。 眼神也变的冰冷刺骨。 如果说朱晋想成为士大夫，是有上进心的话。 那朱晋自降身份，将农籍改成商籍，那便是毫无进取心！自甘堕落！ 这如何不让他愤怒？！ 这如何不让他失望？！ “混账东西！” 老爷子腾的一下起身，指着朱晋破口大骂！ “你这混账小子，不知进取，自降身份，自甘堕落，去改商籍？！” “你可知，改了商籍，就再也改不回来了？！” “你可知，改了商籍，你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将是卑贱的商籍？！” “你这混账小子！” 老朱真是被气得不行！ 他恨铁不成钢啊！ 刚觉得这大孙子有进取心，紧接着这大孙子就给他了个“惊喜”！ 他老朱家的汉子，咋能这般自甘堕落呢？！ 这小混蛋！ “老爷子，你先坐下，别这么大火气。” “一把年纪了，一会儿大悲一会儿大怒，这谁能承受得住啊？” “你先坐下，我再跟你说为啥。” 朱晋本想扶着老爷子坐下，可此刻的老爷子正处在气头上，再加上本身的倔强性子，就像那生气的媳妇儿、过年的猪一样，根本按不住。 朱晋索性不按了，直接开口道： “老爷子，你对我有恩。” “这两年，你又是给我买下秦淮河畔的院子，又是隔三差五的给我带好东西，接济我，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如果不更改户籍，我种一辈子地，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 “谁家农户种一辈子地就能买得起这秦淮河畔的小院子啊？” “所以啊，我只有经商，才能赚钱，才能报答你的恩情啊。” 此话一出。 空气瞬间凝固。 小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除了春风的袭扰声，以及秦淮河水哗啦啦流动的声音外，一丁点声音都没了。 老朱愣愣的、怔怔的望着朱晋。 此时此刻，老朱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更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 他就这样出神的望着朱晋。 一直望着。 傻子都能看出来，老朱被感动了。 而且被感动的不轻。 要知道，明初的户籍政策，那是格外的严厉！ 当时的社会阶层，也是极其的明显！ 你士籍，就是比农籍高贵。 你农籍，就是比工籍高贵。 你工籍，就是比商籍高贵！ 商籍，就是最低贱的户籍！ 没人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商籍！ 哪怕商籍可以经商，有很多很多的钱赚，那也没人愿意成为商籍！ 因为商籍不管走到哪，都是被人翻白眼，被人瞧不起的！ 老百姓，活的就是一口气，谁愿意成为任何人都瞧不起的商人呢？！ 可这孩子…… 这好孩子…… 这孝顺孩子…… 为了报答自己。 竟然不惜舍弃农籍，自愿成为商籍？自愿成为最低贱的存在？！ 老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真的。 当了二十多年皇帝，他只见过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的人，还从未见过自愿往下降的人。 而今天，他见到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这孩子。 这孩子为了报恩，自降身份。 好娃啊，好娃！ 老朱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似乎是看出了老朱的感动，朱晋咧嘴一笑，道： “行了，老爷子，坐下吧，继续下棋，你也不用感动也不用担心，其实对于我来说，农籍和商籍差不了多少。” “甚至，商籍更好一些。” “毕竟商籍能经商赚钱啊，而且朝廷对于商税收的也不多，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你给我买院子的钱以及这两年你接济我的钱都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