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皓望着徐鱼儿，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道：“若四哥与三哥起了争执，我两不相帮就是了。” 徐鱼儿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眸中却跳出一丝凌厉，固执地问道：“便若今日，如果皇上一定要你做这个主帅，让你与你四哥对面，你又如何呢？” 霜皓叹了口气道：“那么也是霜皓无能，无力与四哥正面对峙。” 徐鱼儿仰头长笑，笑声斗然止歇，她定定望着霜皓，说道：“想不到兰亭王也会撒谎了呢！” 霜皓面有戚戚然，只轻叹口气道：“是鱼儿姑娘这番话醍醐灌顶了。” 徐鱼儿便如往日一般挥了一下水袖，却因穿着的是易容的铠甲，而颇有些笨拙地舞了一下铠甲，不免又是“咯咯”一声笑，旋即说道：“此次鱼儿前来，不仅仅是做个说客，还要求五王爷一件事。” “何事？” “墨阳王的大批部队如今已入京城，”徐鱼儿挑了一下唇，笑道，“我们将霜演的斥候给击毙了，如今的他大抵还以为你仍与墨阳王激战呢！” “这……”霜皓心中不由一紧。 而徐鱼儿笑着说道：“你放心，霜演如此多心之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些羽林军？但是怕王爷还是要辛苦一番，前去追击墨阳王，将他后路截断。” 霜皓叹了口气，“大哥……当真是错了……” 徐鱼儿却只是一下一下缓缓摇了摇头，“墨阳王错，并非错在此次起兵造反。而是他不该被人欺负了也只是一直退却，退到无可再退方才这么反戈一击，自然是无济于事。他要反，当日无故遭贬就可反，霜演窃取皇位就可反，偏要等到今日，霜演已经要削爵割地了，方才这么匆匆忙忙地反这一遭，又怎会有胜算？反让人落得名正言顺将他一网打尽。” 霜皓闭上眼，面有苦痛之色，叹息道：“大哥……大哥当真是……” 徐鱼儿复又将“面皮”戴上，说道：“话已至此，小女子就先行告退。王爷好自为之。”她临去之时眼波似有意无意掠过晓月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然后迅疾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霜皓颓然坐在帐中，有些迷惘地抬眼望着晓月，问道：“四哥这些事你可知晓？” 晓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却连他是什么样的人从未看清过。人心，当真是最可怕的东西。” 霜皓只是长吁短叹着：“我现方知皇上为何如此提防四哥，想来若不是四哥当初为那个柔然小公主冲昏了头脑，确然是和三哥最能一争皇位之人。” “也难说吧，”而晓月只是惘然道，“若不是当年磨练，也难以让他有今日这般心机。到底人都是会变的。” 霜皓欲还待再言，帐外鸣镝之声愈发急迫，而白丹已经在帐外询问：“王爷，我们可要出战？” 霜皓望了晓月一眼。而晓月听了徐鱼儿一番话，知晓他此行分明是要为他人做衣裳，而又要押上自己生死，自己却又无力阻止他，只能默默叹息垂了下头。 徐鱼儿却又不知道从哪里绕了出来，竟然换掉了王清的一身装束，换上一身黑衣短打衣衫，饶是如此，依旧勾勒出她那姣好的身体曲线，直将白丹看得眼睛都发了直。 徐鱼儿瞟见白丹痴呆神情，不由勾起嘴角，抛了个媚眼给他，然后转过头，笑着对霜皓道：“王爷既要出征，晓月姑娘受了伤，自然不能随行。鱼儿是奉四王爷命令来保护晓月姑娘的，便让我带她走如何？” 虽是敷了药，晓月仍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她也不愿意做霜皓的负累，虽是极度不喜徐鱼儿，也当即接口道：“那王爷……晓月便在他处等候着王爷凯旋归来的讯息。” 霜皓眸若寒星，澹然一笑，“晓月，等着我回来！” 她心中不知为何涌过一阵凄然，可是凝视着霜皓，仍是嫣然一笑。 霜皓冲她用力点点头，旋即翻身上马，那一声声马儿嘶鸣，马蹄踩着地面整齐划一的声音，而霜皓举起银枪，对着众将士下令道：“我们——出发！” 晓月默默望着霜皓率领着队伍绝尘而去，扬起的风沙迷了她的眼睛，让她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一串泪来，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心中这般悲哀，就仿佛这一别再也无法相见了一般。 而徐鱼儿看到晓月泪水涟涟的模样，不由取笑道：“刚走就舍不得了？我说你这女娃儿还真多情的很啊！” 晓月瞪了她一眼，反诘道：“霜湛在哪儿？我们现下要去哪里找她？” 徐鱼儿牵过匹马，扶着晓月踩上了马镫，然后自己也一跃上马，拉住缰绳，说道：“你以为我会带你去见四王爷？我要把你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整死！” 晓月一惊回头，旋即笑笑说道：“你若真要杀我，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费那么多唇舌？” 徐鱼儿掩唇笑道：“你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得真让我想动手了！”她说话间，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她的坐骑也是神骏，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便落在香江对岸。隔岸望去，犹能见到霜皓的队伍，舍身忘死地往前奔袭着。 …… 霜皓率军一鼓作气追击上霜泷的队伍，困顿了数日，这般折辱心境，于今朝便通通爆发出来，率领全军，潮水般冲击着霜泷的队伍。 霜泷还未踏入阿脉地域便已遭到霜演的羽林军的伏击，正是心焦间，不料又听得将士来报，说有追军来袭，此番腹背受敌，战事极为焦灼。 霜泷本非将帅人才，性格极为荏弱，此次率军造反，也实是受了妻妾兄弟的蛊惑，一路上几乎未遭到顽抗倒也罢了，如今遭到挫折，便有些打了退堂鼓了，心道：霜演这般多心之人，哪里会不留守兵呢？难道他是故意让我到了此地，来个瓮中捉鳖么？这般想着，士气就更为馁了。 霜泷正勒着马缰，思怫前后，心潮不定，忽而远远看到一杆银枪掠过一道霞光，而马上之人，身着锁子链铠甲，面带青铜面具，挟着腾腾杀气，竟是冲着自己奔了过来，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大声呼号着：“护驾！护驾！” 而霜皓一声冷笑：“护驾？你还没这个资格！”整个人如鹰鹫般从马背上跃起，向霜泷直扑而去。 霜泷的护卫赶紧围在他的身边，几乎将霜泷围成一个铁桶之势。而霜皓这一跃之力何其惊人，银枪几乎贯穿了霜泷护卫的盾牌，生生将两人钉死在自己银枪之下！而他见机也是极快，撇了银枪，抢过一把大刀，刀锋忽忽，便是劈向霜泷门面。 霜泷仰头避开了这生生一刀之势，勒马退开几步，直吓得心惊胆战，尖利着嗓子道：“快！把他给我抓住！” 霜皓不顾生死冲入敌方军队，而他的亲信队伍则被阻隔在了身后，他手握大刀，便是立在黄沙之间，面对着周围团团围住着自己的骑兵，仍是气势逼人，毫无退馁之势。 霜泷退开几步，这般远远看着霜皓，他是这般年轻，雄姿英发，而自己最好的年华却在大齐南部那荒芜几乎不见人烟的地方度过，如今南疆在他治理下终于焕发了勃勃生机，可是霜演却又想将它夺回去，这口气他怎么能忍？他望着霜皓，心里不由起了妒忌之情，喊道：“你们给我捉住他！” 霜皓的面具被劈开，发髻凌乱，而他持了刀刃，清秀苍白的面孔在这千军万马中愈发显出静谧来，听得霜泷此言，他只是抬头轻蔑地笑了笑，说道：“就凭你们？”而他脚尖一蹬，便又揉身而上，刀锋凛冽，映亮了他的清冷双眸。 霜泷只觉得凌厉杀气扑面而来，惊骇之下虽是迎敌而上，却哪里及得上霜皓那雷霆一击，刀刃被震飞，而他从马背摔下，在沙地里打了几下滚。 狂风肆起，黄沙飞舞。 霜皓不得不举起手臂遮住了飞沙，却在风势停歇之际，不见了霜泷踪迹。 …… 这一次足足鏖战了三日。霜泷的军队在前后夹击下终于现出溃败之势，而当霜皓自投降的士兵中试图寻出霜泷的行迹时，却也仅仅是徒劳。 白丹看到霜皓这般苦苦寻觅着霜泷，不由觉得奇怪，说道：“王爷……那日不是你捉住了霜泷么？” 霜皓一惊，不由攥住他的衣领逼问道：“你亲眼看见的么？” 白丹惊疑不定，“是啊，那日虽然风沙大作，但我却是是看到王爷你戴着青铜面具，于人群之中抓住了霜泷带走……难道不是王爷？” 霜皓猛地背转过身，他的语气在强自压抑下显得格外平静，“想是风沙太大，你看走眼了。” 白丹唯唯诺诺地退出营帐，却不由自主地嘀咕道：“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可我分明是看见了的啊！” 霜皓背着手望着帐中跳动不熄的烛火，只是暗自思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