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体系的基石, 陆宜修确实看到了，教科书和论文不能说没用，只是在当前的情况下, 它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因为职业体系的建立, 也因为魔导体系对咕噜噜们来说，已经无需学习了——他们早就已经学会了。 科技树点的太高，真讨厌。 陆宜修突然理解了魔晶矿灵为什么不想跟地底文明接触。 拔苗助长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魔晶矿灵如此强大的情况下, 不过是成为他们的敌人还是成为他们的朋友, 都未必是件好事。 陆宜修原本在考虑如何让生产力飞速提升，让人们的生活迅速跟现代接轨, 最好能将魔导技术运用在所有领域, 那是一个无比美妙的蓝图。 在那个蓝图中, 穷人将无需担忧食物，人们的出行将更为方便, 世界变得更小，文化的传播更为简单便利，人人都能读书…… 魔导技术能做到这一步，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步，只要铺开那些工厂, 将咕噜噜们堆积的产品流向大凤王朝, 足以将大凤王朝改变得面目全非。 但眼下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做法的弊端。 没有积攒出足够支撑的力量, 再高的楼阁也会有崩塌的那一天。 到那时，站得越高，摔的越重。 为什么数年后的大凤王朝只是显露出了工业革命的势头，为什么咕噜噜出售的东西那么昂贵。 因为人类得建立自己的“魔导体系”。 在咕噜噜跟人类接触时，有人在黑夜里点起了一根火把, 却没有燃尽整个大陆。 只有经历时间考验、被最底层的人们接受的，才是人类自己的“魔导体系”。 当一个人的力量足够强大时，他会错以为自己能引导世界的走向。 一个英雄或许会改变某个历史节点，但最终汇聚成浩荡长河的，是无数的人。 认为自己足以引导世界走向，那该是何等的傲慢？ * 学院建好了，速度这么快的原因也很简单，陆宜修蹭了艾肯一堆材料，凑齐了原本缺失的那部分。 抱大腿这种事情一来二去就习惯了，陆宜修眼下还等着艾肯给他凑研究所这个建筑图谱的材料呢。 学院坐落在部落中心，与图书馆、大图书馆一起划分为高功能区，是部落规重建之后最冷清的区域——因为大部分咕噜噜都不往这来。 刚竣工的学院此刻正热闹着，咕噜噜一如既往的捧场，热烈庆祝新建筑的竣工。 而另一个热闹动静从地底深处传来。 地下建筑一路延伸到地心，咕噜噜在地心深处的大洞上，张望下方。 陆宜修凑过去看了眼，黑黝黝的洞口深处亮着一盏盏的魔导灯，通往更深处，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更远处的光。 木塔部落的商队挖通了通往地底文明的那条路。 虽然挖通了地心，但地心下方还得继续挖一条通道，所以咕噜噜们仍在继续忙碌。 闲着无聊的艾肯来跟陆宜修碰头。 “木塔说快挖穿了，”艾肯兴致勃勃的一起看地底下的咕噜噜忙个不停：“你什么时候派商队过去？” 没等陆宜修接茬，艾肯继续道：“我们打算一起来看热闹。大家都很好奇地底文明到底是什么模样。” 陆宜修去冒险者之家发布了任务。 “与地底文明接触的前期准备： 一支商队、武器若干、食物若干……” 考虑到是第一次接触，陆宜修也没带太多东西，主要是武器必不可少。 第一次相遇的不同种族，在语言不同的情况下，相谈甚欢的可能性有多少？ 再加上双方的科技水平、社会政治体系的差距，第一支商队陆宜修就是奔着打架去的。 部落里冒险者职业的咕噜噜们活跃了起来，吟游诗人也来凑了热闹，就连鉴定师都从市场跑了出来，一大群咕噜噜凑齐了商队。 因为感兴趣的咕噜噜太多，所以商队里的咕噜噜数量极多，只要想参与就能参与，压根没有筛选的过程。 连吟游诗人都来凑了热闹，药剂师都背着箱子要参加，更不用说其他职业的咕噜噜了。 陆宜修习惯了，咕噜噜就没靠谱过，而且他就算想直接指挥也得有咕噜噜听啊。 “学院建好了？”艾肯看了半天，见地心那里一时半会忙不完，在咔噗部落发现了刚竣工的新建筑。 “没咕噜噜在啊，以前这里可热闹了。”艾肯嘀咕了一句，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有很多教科书和论文，放了好几个仓库呢，都给你吧。” 陆宜修看了眼空荡荡的学院，又看了眼部落这些天建起来的数个仓库：“先放你那，等学院能派上用场了再给我。” 艾肯“嘿嘿”一笑：“你也觉得占地方吧？你的部落里没必要的工厂太多了，这些天又新建了一堆仓库，再这么下去，部落马上又要扩张了。不过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宜修好奇：“等我长大了，问题就能解决了？” “没法解决，谁部落里不是堆着一堆东西呢，不过部落大了之后，你可以把这些仓库建到地下或者天上，当它不存在。” 自欺欺人可还行…… 可见生产力过剩确实是咕噜噜世界的普遍现象。 商队热热闹闹的筹建，地下施工队开始收尾了——木塔部落的咕噜噜们收拾了东西，回到地面上。 完成任务的商队没什么话想嘱咐给咔噗部落，他们直接越过了咕噜噜们，径直去了餐厅。 而商队成员们则带着东西下了地。 地底完成施工后，用地下洞穴来形容显然不太恰当，这是一个庞大的建筑，拥有城市、工厂甚至是交通工具。 咕噜噜们下到地下第一层之后，第一座城市展现在他们面前。 城市规模很小，没有咕噜噜驻扎，由自动化系统运行的工厂生产地下交通工具。 咕噜噜们分辨了下方向，朝发出“轰隆隆”响声处走去，平整的道路上逐渐出现了铁轨，铁轨朝前方延伸，直到车辆前方。 车辆外形看起来如同圆球，上下左右都分布着外延的抓臂，一共十六条抓臂，抓臂顶端的轮子能切换成多种形态，适应各种“路况”。 这是“挂车”，因为体积小，一辆挂车最多只能坐四个咕噜噜，是眼下最适合的地下交通工具。 咕噜噜们挨个带着东西上了挂车，数辆挂车停在铁轨上，整整齐齐的排成一长队。 最前方的挂车停在铁轨尽头，它前面是笔直通往下方的“隧道”。 挂车启动后，冲进了隧道，两旁的抓臂开始运转，从滑轮变成了爪子，卡住隧道两旁的“挂钩”，以惊人的速度往下掉落。 陆宜修看得目瞪口呆，倒是知道了这个交通工具为什么叫“挂车”，因为它确实是挂着滑下去的。 因为不需要中途下车，所以挂车一路没停，直接从顶端滑到了最底端。 挂车抵达最底层后，两旁的抓臂从挂钩上脱落，下方的抓臂的轮子在轨道上前行，驶向终点站——交通工具维护厂。 在最先抵达的咕噜噜身后，还有无数个挂车正在重复这一幕，像悬挂在藤上的果子，摇晃着抵达目的地。 这玩意没有防护工具，直接滑下来的时候连速度都没有缓冲，完全就是蹦极的体验。 但大概是因为不会死，咕噜噜对于这类极限运动毫无畏惧。 商队在这里修整片刻，等后面的咕噜噜赶上队伍。 最后一座城市在地心上方，地心深处因为材质特殊，难以挖掘，只挖了一段地道，直通地心的另一端。 这是最后一段路，也是一段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的路。他们必须步行通过。 到了这一步，“地底文明”咫尺之遥。 “快来快来，他们要进去了。” 随着艾肯的招呼声，陆宜修被拽入了一个“聊天群”。 这不是公共频道，因为“聊天群”里只有成年的魔晶矿灵。 但跟公共频道的区别也没不大，毕竟成年的魔晶矿灵也挺吵的…… 陆宜修一边熟练的屏蔽庞大的信息流，一边看自己的地图。 在“头碰头”的情况下，魔晶矿灵的位置清晰呈现在了陆宜修的感知中。 地图一路延伸，直至尽头。 尽头是一片熟悉的空白，有什么截断了大地，留下白雾笼罩着世界尽头。 * “聊天群”里异常热闹，屏蔽之后顿时安静了。 因为这条路越过地心，陆宜修无法像在部落里那样尽收眼中，而是就跟咕噜噜进入了白雾一样，视线只能紧贴在咕噜噜身上。 就好比此刻，他只能看到咕噜噜前后左右几米之内的场景，无法像之前那样俯瞰下方，一览无余。 地道十分开阔，咕噜噜们数量又多，长长的队伍行走在其中，不知何时变成了向上走。 等队伍继续前行片刻，在连串的“咕噜噜”声中，前方的光越来越亮，一个洞口出现在陆宜修眼前。 洞口被加固过，极为宽敞，足以让十几个咕噜噜并排走出，毫不隐蔽。 等靠近洞口之后，陆宜修意识到，这不是在地上开了个大洞，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山洞…… 咕噜噜们从洞口涌出。 蓝天白云下，清脆的鸟叫声此起彼伏，绿意连绵不绝，铺在这片青山之中，目之所及，山峰起伏，遮住远方的场景。 他们位于一片大山中。 咕噜噜们停下了脚步，开始从背包里掏东西。 咕噜噜的背包是陆宜修见过最不科学的存在，它的面积只有小小几寸，但咕噜噜就楞是能把比背包更大的东西装进去…… 陆宜修看着咕噜噜们从背包里拽出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压根不需要浪费脑细胞，毕竟能回答问题的“人”就在他身边，于是他扭头将正在“人群”里的艾肯拽了出来，跟他“碰头”。 “咕噜噜的背包为什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被从聊天群里拽出来的艾肯迷茫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 早就已经交底的陆宜修理直气壮：“我不知道。” 他停顿了下，狐疑道：“难道是魔导技术……”已经发展到折叠空间的地步了？ “要是魔导技术能做到的话，部落里还需要建那么多仓库吗？”艾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解释道：“你见过哪个部落有生产这种背包吗？” 陆宜修好像真没看到过，说来也奇怪，咕噜噜的背包款式都差不多，还人手一个，搞的像批发一般。 “背包是他们的一部分。”艾肯：“他们圆滚滚的身体里可能藏东西了。” 陆宜修心平气和的看着咕噜噜们把从“背包”里掏出来的那堆东西组装成了一个复杂的装置…… 等会？这玩意看起来有点眼熟。 陆宜修眼看着它摇摇晃晃的从地上升起，这确实是他在部落里看到过的热气球。 冒险者职业的咕噜噜顺着热气球垂下的绳子爬了上去，操纵着热气球朝外飘去。 陆陆续续的升起了数个热气球后，天上飘着十几个热气球，四面八方飘散的场景十分眼熟。 在部落里时，冒险者之家最热闹的时候，也时常能一口气飘出去这么多热气球。 但这是在部落里吗？ 陆宜修盯着那些逐渐飘向山脉的热气球，顿生老父亲的忧愁，恨不得细细叮嘱这些咕噜噜一番——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只是一如既往的，那些话只收获了“咕噜噜”“咔噗”等回复。 没办法，热气球上的全是冒险者，冒险者不是特殊职业，没法跟陆宜修进行清晰的沟通。 陆宜修还在关注热气球，底下的咕噜噜们也出现了新的动静。 一部分咕噜噜扭头往回走了，一部分咕噜噜原地扎营了，还有一部分咕噜噜正在折腾背包，组装更大体型的东西…… 往回走的咕噜噜需要花一点时间，但留在原地的咕噜噜已经熟门熟路的开始准备建房子了，而正在组装大型工具的咕噜噜们则顺利的组装好了魔导开山炮…… 那可不是当年威力下降60%的仿版，而是被武器加工师改造后的正版。 陆宜修险些以为这是咕噜噜准备的武器，等开山炮被推到山前，对准那些延绵山脉的时候，陆宜修才知晓了它的用途。 毕竟它就叫开山炮。 学者正在寻找合适的炮击地点，以确保从山里开出一条路来。 陆宜修看到这片连绵不绝的山脉时，第一想法是要爬山，因为山多陡峭且连绵不绝，离开这片山脉的路不太好走。 而咕噜噜看到这片山脉的时候，第一想法肯定不是爬山…… 在咕噜噜忙碌时，上空的热气球早已飘远了。 下方的咕噜噜没急着用开山炮，将它推到学者找到的炮·击地点后，咕噜噜们就跑去砍树挖石头了。 而往回走的咕噜噜闷头走了半天，回到了地下建筑最底层的城市。 陆宜修看着他们绕着城市转了一圈，用简陋的食物和工具把挂车堆得满满的，然后一群咕噜噜扛着车去爬地道了。 所幸地道足够宽敞，也所幸挂车体积不大，在咕噜噜卸掉了挂车上的几只抓臂后，小型挂车勉强塞进了地道里。 陆宜修又去看留在原地的那些咕噜噜，他们的房子建得十分简陋，唯一的用途就是遮风避雨。 陆宜修总觉得眼下这个忙碌的场景有点不太对劲。 尤其是他朝部落里看了眼，发现吃好喝好的地下施工队居然又回了地下时，那股不对劲就愈发强烈了。 地下施工队回到地下的原因也很简单，之前忙着往下挖，虽然路通了但不好走，眼下他们就是来让这条路更好走一些的。 这也不难，毕竟路已经挖好了，只需要稍微拓展一下就可以了。所以他们准备直接把地下交通跟地上交通连接起来，形成更方便的直达通道。 地下施工队的任务一时半会完不成，这是个大工程，需要的材料和时间都不少。 倒是商队的动静很快有了后续。 数个挂车从洞口被推了出来，新的食物和工具汇流到驻扎在原地的咕噜噜们手中，这倒不是重点，相比那些食物和工具，挂车在这个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更大一点。 挂车能适应多种地形，挂臂顶端的工具变成了爪子，四条挂臂伸缩，变成了蜘蛛模样的山地车，圆滚滚的箱体悬在半空，下方的数条挂臂在山地间攀爬挪动，异常灵活，在险峻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不仅如此，挂臂顶端那几个灵活变化的工具用处更大，挖掘石块、收集木材等基础工作效率迅速飞升。 粗糙的石头房拔地而起，连简陋的家具窗户、木床、木桌、木椅配备齐全。 这副像是要长期驻扎的劳动场景，跟陆宜修派出商队时的设想相差甚远。 主要他没想到“出口”会在这样一片大山中，深山峻岭里连人都看不到，跟“地底文明”的接触顺理成章的推后了。 陆宜修想了想，去“聊天群”里旁听了一耳朵。 “看起来不像是在地底。” “跟木塔那边不一样，木塔那条路一出去就遇到了长相奇怪的生物。” “他们可凶了，把咕噜噜都杀死了，还堵着洞口不让咕噜噜们出去。” “那咔噗的这个位置好多了。” “怪不得不跟地底文明接触，原来他们这么凶啊？” 猝不及防听到一手消息的陆宜修在被吵得脑袋疼前，迅速屏蔽了聊天群。 原来不跟“地底文明”接触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人类长得丑，还因为他们已经爆发过冲突了？ 当然，魔晶矿灵显然没跟对方认真。 魔晶矿灵的攻击性不强，连奇奇怪怪的陆宜修和系统都能被包容，更别说弱小的人类了。 所以在爆发冲突后，选择撤退而不是进攻也很正常。 在房子亮起一盏盏魔导灯时，搭乘热气球去探路的咕噜噜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山，很多山，咕噜噜看到了很多山。” “有奇怪的东西，咕噜噜害怕。” “咕噜噜找到了这个。”咕噜噜从热气球里拽出了一个瘦小的孩子，跟其他咕噜噜道：“小小的、奇怪的、怪物。” 其他咕噜噜们一股脑凑了过来，盯着小孩看。 他年纪不大，大概只有七八岁，梳着朝天辫，脸上脏兮兮的，穿了一件打满补丁的麻衣，衣服很旧，洗得发白。 小孩在咕噜噜们的注视下哭得直打嗝，可能是因为在热气球上待了半天，最恐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眼下一边哭还一边偷摸看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学者职业的咕噜噜盯着小孩看了半天，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活的？” 其他sr职业的咕噜噜也凑了过来，团团围住小孩。 “地底文明？” “臭臭的。” “不好养。” “幼崽？” 卡金戳了下对方，见对方吓得一激灵，大哭出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去看把奇怪生物带回来的罪魁祸首。 冒险者职业的咕噜噜比划了半天，才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情况。 小孩被凶狠的大“怪物”包围了，他英勇的跟大怪物战斗，把他救了回来。 这些咕噜噜们在研究这个奇怪生物，其他探路的咕噜噜凑出了一张粗略的地图。 火焰在空地上燃起，天色彻底黯淡。 咕噜噜的工作时间结束了，挂车停在房子旁，开采的石头堆在一旁，建到一半的房子空在原地，木头全都变成了粗糙的简陋家具。 咕噜噜们凑在篝火旁，带出来的食物堆在一旁，还有咕噜噜从背包里拿出了酒水和甜点。 一场咕噜噜式的聚会在陌生的大地上上演。 咕噜噜们边吃边喝，兴起时载歌载舞，唱着简单的曲子，快快乐乐的在篝火旁冒出一连串的“咕噜噜”声。 咕噜噜的快乐很简单，没有喷泉和蹦蹦床，就改成了看篝火、看奇怪的生物、看星星。 小孩被一群咕噜噜围着，咕噜噜的外形虽然奇怪，但一点都不凶狠，这么一会下来，小孩已经放下了恐惧和警戒，用迷茫的视线注视着周围天翻地覆的环境。 他吃东西的速度太急，动作又太快，一直到吃不下才不再拼命朝自己嘴里塞吃的了。 递食物的举动迅速拉近了咕噜噜跟对方的距离，在咕噜噜毫无威胁甚至还称得上可爱的外表前，对方慢慢融入了其中——具体表现为，他吐出了一连串无意义的“咕噜噜”。 咕噜噜没意识到他在模仿他们说话，在他们听来，对方吐出的句子只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声音。 咕噜噜跟人类使用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体系，因为物种不同，这两种体系甚至没法翻译，因为没有对应的翻译词汇。 人类没法理解咕噜噜不断重复的“咕噜噜”到底是什么含义。 不过即使语言不通，散漫开朗的咕噜噜也能轻易向对方传达善意。 等小孩吃饱了，咕噜噜带他一起去篝火旁跳舞唱歌了。 七八岁的小孩跟咕噜噜的身高差不多，双方一起蹦蹦跳跳毫无违和感。 等天色再暗一些，精力再旺盛的小孩也撑不住了，他点着脑袋在热闹声中睡着了。 等天色大亮，咕噜噜重新进入工作时间，现场再度开始忙碌，把小孩带回来的咕噜噜则带着他重新上了热气球。 陆宜修将视线锁定在对方身上，看着热气球摇摇晃晃的升起，越过山峰，下方的风景一览无余。 这里不是咕噜噜世界，没有白雾的遮掩，大片大片的山映入了陆宜修的视线。 山峦重重叠叠，好似没有尽头，群山密集起伏中，隐约能看到些许炊烟。 热气球越飞越高，下方的山越来越小，能看到更远方地平线上的黑影。 陆宜修仔细分辨地平线上的小点，回忆着大凤王朝的地图，没想起相关记忆，遂干脆放弃了。 飞出一段距离后，热气球开始降低高度，下方的场景清晰了起来，开垦的农田，以及更远方几幢土胚房构成的小村落。 咕噜噜将热气球停在地面上，将小孩推出热气球。 小孩晃了下，站稳后，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露出笑容，大声呼喊起了“阿爹”和“大兄”。 把他送回之前找到他的位置后，咕噜噜操纵着热气球重新升空，继续朝前方行驶。 小孩楞在原地，看着渐渐变成黑影的咕噜噜，还没反应过来，寂静的村子里冲出了几个人，连声哭喊着“大丫”，一把抱住了瘦小的孩子。 重逢的离愁与喜悦跟咕噜噜们无关，他们仍在一板一眼的继续忙碌。 学者职业的咕噜噜们拿着地图，研究了半天，最后选定了开山的路。 开山炮被推到山壁前，调整着炮击的角度。 背后山谷中的建筑群扩展得有模有样，仓库建了起来，咕噜噜正在忙着将多余的物资放进仓库。 部分咕噜噜又回了最底层的城市，继续搜刮（划掉）收集工厂生产的食物和工具，用挂车将它们带到通道的另一边。 随着“轰”“轰”数声巨响，一时间地动山摇，大片巨石从山壁上跌落，高大的山壁裂开一条缝。 退回安全距离的咕噜噜们朝着前方比划了下，数辆挂车跟着上前，将碎石铲到一旁，清理出能走人的路来。 咕噜噜们发出欢快的“咕噜噜”声。 陆宜修看着眼前的群山，计算着从这里开出一条路的可能，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干脆把若有若无的预感抛到了脑后。 进展十分顺利，他们有魔导技术作为底气，身后就是通往咕噜噜世界的道路，最初工具不足的状态随着咕噜噜对地下那些城市的搜刮而消失。 于是，折腾出来的动静就更大了。 天上探路的热气球逐步靠近群山外围，得以看清那些地平线上小黑点的真实模样。 宏伟的城市伫立在群山之外，整军待发的军队宛若无数小黑点排列在大地之上，在热气球摇摇晃晃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齐刷刷举起了手里的弓箭。 万箭齐发。 陆宜修想起他遗忘了什么——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引起大凤王朝的注意力。 尤其是山里并不是毫无人烟，且咕噜噜们还跟村民近距离接触过的情况下。 山里的村子少，远离城市交通不便，但不意味着他们会无视天上晃晃悠悠的热气球以及日日不停的地动山摇。 更何况，热气球的目标如此明显，在靠近大山外时，恐怕早就被城市注意到了。 陆宜修看了眼遍布大地的军队。 要么这座城市本来就驻扎着大量军队，要么这座城市附近就驻扎着如此多的军队——除了这两者情况外，在封建制度的反应速度下，他们没法这么快集齐如此多的军队。 什么城市才会驻扎如此多的军队？ 边关这个词从陆宜修脑海里浮现，他回忆咕噜噜们勘测附近环境后画出的地图。 这片群山格外密集和延长，群山的另一边还没有探查到尽头，在地图上时好似一层天然屏障。 陆宜修又再度开始回忆大凤王朝的地图了，可惜他之前没看过几次地图，眼下要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方面知识的匮乏。 密集的箭雨划过下方，又歪歪扭扭的落在了地上。 热气球飞得太高，超出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以至于这场震撼的见面礼失去了原本的震撼。 不过咕噜噜从这一幕中充分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于是……他拔高了热气球的高度，然后继续前行。 下方不住闪过各种试图攻击的武器，因为距离太遥远而纷纷宣告失败。 咕噜噜在城市上空盘旋了一阵，因为高度太高，看不清城市里的情况，他主要关注的是城市外围的环境，平原、河流和城市以及散落在平原上的村落和农田。 地平线尽头隐约能看到熟悉的小黑点，那里驻扎着一座新的城市。 探查完环境，赶着回去的咕噜噜操纵着热气球掉头重新回了群山。 陆宜修最后看了眼地面上的小黑点，有些同情。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冷兵器跟□□的差距实在太过遥远，得亏有这座群山，不然直面魔导开山炮的就不是那些山了。 工业革命，果然势在必行！ 陆宜修才刚做出这个决定，就察觉到数个咕噜噜跟他失去了联系。 有咕噜噜死亡，而且还在持续死亡。 陆宜修挪回注意力，看向死亡的咕噜噜所在的位置。 锋利的寒光一闪而过，山体轰然崩塌，将躲避不及的咕噜噜们淹没，也将轰开的道路掩盖。 惊鸿一瞥中，陆宜修只看到了一个悬浮在空中的人影。 留在原地的咕噜噜们全军覆没，陆宜修在此处的视野也随之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