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深微愣,努力回忆过后才想起,江梦手腕上好像确实戴着白色护腕。 那天在车库重逢,江梦被抓住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她自己的手腕。 只是他当时并未在意。 程宴京见他想起来了,又往嘴里喂了根烟,烟雾后面的眼睛眯起来:“她跑到你们定情的那个大树下割开了手腕,但又怕影响了心脏质量导致不能把心脏给你用,所以又给负责器官捐赠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 “那个工作人员曾经我从我院出去的,听到江梦的名字,转头就把消息告诉了我。”程宴京一顿,又笑了下,“多年以前我曾苦追过小梦,所以很多同事平时都爱有意无意地跟我聊她。” 笑完,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他垂着头:“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手腕上的血已经渗进泥土里了。” “我冲过去抱住她,想要抢救她,可她拒绝了。” “她当时嘱咐我告诉你,她恨透你了,再也不愿意见到你了。” “可她马上又问,她当时刺了你那么多刀,也不知道你还痛不痛……” 说“这些话这些事,我以为我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别人。我也不敢告诉别人,尤其是你。”到这里,程宴京抬头看了眼像是僵住了的顾行深,自己笑了下,“可没想到,终究还是有说出来的一天。” 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难。 说出来以后,他肮脏污烂的心,好像也被洗涤过一遍,他呼吸之间,也不像以往那样难以忍受了。 虽然他对江梦造成的伤害不可磨灭,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解脱了。 他又抬起头去看黑沉沉的天空,余光瞥到顾行深侧过身、抬手胡乱抹了下眼睛。 程宴京的眼睛也跟着酸了,可是没有眼泪落出来。 他们男人,轻易哭不出来。 心里再痛再难以忍受,都可通过喝酒抽烟来麻痹。 所以程宴京又点燃了一根烟,只是还没来得及抽,那根烟就被顾行深夺过去塞进了他自己口中。 因为身体原因,顾行深很久不抽烟了,这会儿抽的太急,呛得他连连咳嗽。 程宴京偏头看着他,见他眼角有泪滑落,笑着给他台阶:“你行不行,抽根烟都能把眼泪呛出来?” 顾行深扯了扯唇,想问的有太多了,最后他什么也没问。 因为程宴京又说:“当时她因为失血过多昏迷,我带着她去了一家最近的一家小医院。所幸医院设施还算齐全,我自己又是干这行的,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 后来,后来是因为什么才做出那么荒唐的决定的呢? 程宴京不敢去细想自己那丑陋荒谬的时刻,只告诉顾行深,他带走江梦后,江梦昏迷了两天才醒转过来。醒了过后,江梦忘了一切,连程宴京都不认识了。 然后程宴京疯狂地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圈子,自用了不到24个小时,就给顾行深找到了可匹配的心脏。 然后又利用顾行深做手术住院的间隙,将江梦带出了桐城,然后各处奔走、做假档案、给江梦买墓地做墓碑…… 他当时以为,江梦的失忆,是他的机会。可他同时也忘了,江梦是为殉情才变成那样。 当时沉浸其中没有太大的感觉,程宴京现在自己讲述起这段往事,羞愧到麻木。 两个男人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出来了,程宴京最后望了眼顾行深。 他艰难开口:“祝你们幸福,白头到老。” 然后,他将烟头碾灭,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天光微露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