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平平淡淡的“仙人指路”,身躯向反方向斜旋。abcwxw.com 那蒙面人不意谢金印变招如此之快,一呆之下,面上所蒙的黑中已被谢金印剑尖挑起—— 谢金印目光如电,霎时瞧清那人半张面孔。 说时迟,那时快,蒙面人大喝一声,双掌连扬,如山内力挟着啸风之声应手疾发,竟将谢金印一举迫退了两步。 谢金印定下身子,神态一如平常,说:“原来是你——” 谢金章趋近乃兄身侧,低声道:“大哥你瞧清了,这人是谁?” 谢金印道:“你猜他是何许人?” 谢金章不假思索道:“是摩云手么?” 谢金印摇首道:“错了。”歇一下,续道:“你猜不到的,他是武当派的清风道长。” 谢金章怔一大怔,道:“便是大石掌教的师弟清风么?” 谢金印重重地点一点头,那黑中蒙面人陡地爆起一声长笑,伸手往脸上一抹,取下黑中,露出一张年约半百的道士的面庞来。 老道士冷冷道:“谢施主,算你有眼力,你怎会想到贫道头上来的?是从繁星断剑身上联想到的么?” 谢金印道:“先时某家犹以为你就是那兼有鬼斧大帅身份的摩云手呢,道长与天石掌教是师兄弟,但你心性行事,却与天石掌教迎然有异,倒教某家想不通了。” 清风道长冷笑道:“甭提天石啦,人各有志,他做他的掌教,我做我的……” 谢金印接口道:“你做你的绿屋秘使,是不是?” 清风道长屹立如故,全无一点震动,说道:“施主凭什么做此推测?” 谢金印向他凝视了半晌,始道:“算了,道长忘了我的话吧。” 清风道长道:“时间无多,施主请赐招——” 手中长剑摆开门户,竟是武当山绝艺之一,“镇观十六剑”的起手式。 谢金印提剑迎上,陡然间运剑如风,挑戳刺斩,撒出漫天剑影,那重重剑网将清风道长困在当中,宛如网中之鱼一般。 清风道长虽则取的全是守势,但防御严密,见招拆招,在谢金印凌厉的攻势,居然未露败象。 谢金印蓦地收剑回来,长笑道:“武当镇观剑法果然非同泛泛,上次初战,便看出道长对自己实力多少有所保留,现下总算已被某家试出深浅来了……” 话声突然中断,原来他们都被一阵步声惊动。 来的是一个头戴竹笠的黑衣人,他的步声踏得很响,也很沉重,随着“蹭”“蹲”之声越逼越近,自然凝成一股坚凝的气势。 谢金印心中一动,沉声道:“今宵在荒家之地,西风之夜,竟得连晤故人,幸何如之。” 那黑衣人头上斗笠戴得很低,遮去大半张面孔,但谢金印只瞥了他的身形一眼,便已猜出他的身份了。 黑衣人道:“客气!客气!” 谢金印道:“自翠湖一别,睽违多年,彼时情景,时复念及,不想大帅丰采依旧,当真可喜可贺。” 那黑衣人果然是兼有鬼斧大帅身份的摩云手,他缓缓将头上所戴竹笠摘掉,慢条斯理道:“走过这么漫长的岁月,难得谢兄犹未将昔日故人忘却,足见亦是性情中人,江湖无知之辈,错认谢兄冷酷无情,真是谬之千里了。” 他淡笑着和谢金印拱手为礼。 谢金印也拱手作答,然后倒跃数步,声音变得又沉又狠:“目下叙旧已过,大帅有何见教?” 摩云手仰天大笑,道:“这还用再问么?” 谢金印道:“很好,你划出道来吧。” 摩云手温吞吞道:“情势异常明显,贤昆仲人孤势单,今夜想要生离此地,只怕是毫无指望了……” 谢金印环顾四周一眼,但见甄、武及清风道长等人皆已各自站好方位,那三个异服汉子亦把住小道去路。 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世罕见的杰出之士,有他们守住四周,当真比千军万马重重包围,还要难以飞渡。 但他依旧冷静如恒,悠悠道:“那也未必。” 摩云手嘿然一笑,道:“本来笼中之鸟,有时也不知大难即将临头,这也难怪你如此想法,适才我见到一个隐匿于荒家近处的少年,他的情形也与你一样,自以为藏得隐秘,殊不知祸劫就在眼前呢,嘿!嘿!” 谢金印心念微动,想起那两只跌落酒杯的小甲虫,忍不住问道:“那少年是谁?” 摩云手道:“老夫一总才见过他两面,得悉他唤做赵子原。” 谢金印心子无缘无故震一大震,道:“你把他怎样处置了?” 摩云手道:“老夫原本想一斧将他劈为两半,后来临时改变主意,暂由手下招魂二魔暗中看住,看他作何图谋,然后再……” 谢金印故作淡然道:“那少年与咱们之间的过节无关,说他作甚!” 摩云手阴笑道:“说得倒挺稀松,你当老夫不知那姓赵的少年是你……” 谢金印一咬牙,双目射出忿怨光芒,长剑迅即递出,摩云手迫得中止话声,掣起腰间大板斧封迎而上。 谢金印发动得奇险奇快,换了别的对手,决计无法挡得住他这一剑,但摩云手乃是当世有数几个前辈异人之一,应变之神速,自非常人所能及,刚一闻听剑上风声,已自出斧硬接了他一剑。 口中说道:“谢兄何必急着动手?” 他斧势虽则慢了一线封出,仍然不曾落空,“当”地一响,双方兵器交实,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谢金印闷声不响,手上剑子洒出数朵剑花,毫不停滞向摩云手袭去。 奇怪的是,摩云手接了一招之后,竟无恋战的表示,只是连连往后直退,身法诡异灵巧之极。 谢金印厉声道:“大帅缘何不战而退?” 摩云手暴声笑道:“谢兄且先陪甄堡主与武院主两人喂喂招,至于老夫么?忽然对令弟发生莫大的兴趣,待我来找他试试鬼斧的锋锐……” 言罢立刻抽身退出,手中那黑色大板斧凌空一挥,闪出乌乌寒光,往谢金章扑去。 这一退出跃人,时机拿捏得丝毫不差,使谢金印无法作追击的打算,显然是对方早有默契。 摩云手身在空中,阴笑道:“谢家老二,你要不要见识见识鬼斧门的奇门功夫?” 谢金章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手中那只板斧上,忽然之间,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似乎板斧上的黑色,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险气氛。 他心神颤动的一霎那,空中的摩云手,一斧已挟着雷霆万钩之势,兜头劈了下来…… 谢金印心下正怀疑摩云手何以撇下自己,转移目标到二弟那边去,晶瞳一瞥,便已瞧见谢金章的险状;不由脱口大吼一声:“二弟留神——” 谢金章乍闻喝声,骤然清醒过来,他双目圆睁猛然一个侧身,力贯于臂斜推而上。 那摩云手鬼斧攻势快逾掣电,陡地吐气开身,双足沾地时,身躯顺势向前倾去,大板斧恰好能攻袭到谢金章。 谢金章一着之差,失去机先,处境凶危无比,但以他的身手,仍可及时避过这一斧,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左侧荒坟上出现的几条黑影,登时双目发直。 摩云手一斧劈至,谢金章应势栽出七八尺远。 摩云手口中发出刺耳的笑声,戟指道:“谢兄回头瞧瞧你的二弟。” 谢金印不由得向左方望去,但见谢金章中了摩云手一斧,已经应势栽倒,远远看不出是死是伤? 第四十四章 痛损手足 他一瞧之下,不禁目毗欲裂,厉吼一声,挥剑向前扑去。 武、甄二人双双横剑封架,“锵”地一声大响,他俩联手攻守,竟将谢金印迫退了一步。 谢金印喝道:“滚开去!”剑交左手,锋芒有如水银泻地一般,虎虎攻出三剑。 谢金印这一由右手出剑改为左手出剑,出招完全违反剑道常规,然而却是奇招连出。他心惦胞弟安危,一口气连攻三剑,气势悍厉之极,剑尖上劲风呼呼,无形杀气迸涌而出。 武啸秋首当其冲,不觉胆气大寒,生出凛骇之心,出掌稍稍缓了一缓,甄定远顿时感到难以配合得上。 这只是一晃间之事,谢金印是何等武学大家,他已经抓住了这个难逢的机会,长剑一闪,一片剑光宛如电光一掣,从中央滚滚突破出去,挟杂着一道奇异的“呜”“呜”尖啸声响了起来。 气势之凌厉,实是骇人听闻。 然而武、甄二人亦非弱者,就在谢金印中央突破之际,甄定远长剑翻飞,竟在间不容发问,攻遍谢金印前胸十五个要穴。剑尖所指,居然没有一个穴道有分毫偏差,口中冷笑道:“姓谢的,你认了吧!” 谢金印充耳不闻,手里长剑一扬,寒光暴然伸吐,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递出一招…… 紧接着劲风震荡,身子一飘而出。 立时又有三人围了上来,谢金印定睛一瞧,却是那身着奇装异服的狄一飞及暖兔,烘兔。 他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让开了!” 身躯忽然一个翻转,左两剑,右一剑,一阵兵器相交之声过后,谢金印已经到了重围之外。 他大步走到谢金章身侧,凝目细望,只见谢金章全身了无伤痕,但却阖目不起,心中不禁迷惑起来。 谢金章忽然睁开眼,道:“大哥,我不行了……你自己……自己保重……” 说到这里,谢金章又已渐渐阖上双眼。 谢金印叫道:“二弟,二弟……你挺一挺……” 声音逐渐嘶哑,望着谢金章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子,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酸楚,他觉到二弟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自己之咎。 自他沦为职业剑手后,遍地结仇,武林中无论黑道白道,人人俱视其为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己。 从来没有人肯谅解于他,只有手足兄弟谢金章知他最深。 翠湖一役,谢金印大难不死,曾经隐光蹈晦了一阵子,但仍然得继续躲避仇家及敌人无情的追杀。 谢金章虽然对乃兄早年行径颇不以为然,却始终不曾背离他,二十年来与他祸福与共,甘苦共尝。 现在连这唯一的亲人,也将要离他而去了。 谢金印嘶哑的声音叫道:“二弟……” 一道冰冷的声音道:“谢金印,你再为令弟招魂也役用处了,还是准备替他收尸吧。” 谢金印抬起头来,只见五步外立着那摩云手,正对着他冷言相讥,时而裂嘴冷笑,神态跋扈得意之极。 一霎之间,谢金印只觉全身血液都汹涌了上来,悲愤、惊怒交集心胸,什么都不能想了。 这个一代剑手,头脑已大失往昔冷静,而他的对手们也正要他如此。 摩云手续道:“只是……你收了令弟的尸,谁又来收你的尸呢?” 谢金印咬着牙根,一字一字道:“咱们的事,没有完了!” 摩云手阴笑道:“姓谢的你度德量力,能和咱们几个相抗么?不消说这几个人,便老夫独个儿也就足够收拾你了,便如收拾令弟一般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刻薄之极,而且不忘提起谢金章之死,分明有意触及谢金印的隐痛,激起他的怨怒。 莫说谢金印,就算三尺童子,也将他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谢金印是出了名的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从来不曾为生死皱过一次眉头,更逞论触情动容了,当日在翠湖竹舟上,赵芒兰心痛其夫君乔如山被杀,曾怒责他刻薄寡情,不懂得人性与感情。 当时谢金印表面上虽则淡然处之,内心却起了极大的波澜,终于在今天,眼见二弟遇害,埋藏已久的情感爆发了。 这种感情一发便不可收拾,交手之时,势将大大影响功力的施展,摩云手正瞧准了这个弱点,而且正在利用他这个弱点。 谢金印怒目圆睁,盯住摩云手,道:“家弟的武功,我知道得最清楚,他纵或会败在你的斧下,那也是千招以后之事,绝不致于败得那样惨,你到底使的什么邪功?” 摩云手岔开话题道:“废话少说,你出招吧。” 谢金印手上剑子一横,就要出剑,但旋即又缓缓垂了下来。 摩云手冷笑道:“怎么?你不敢动手了么?” 谢金印忍住气,没有作声。 一旁的甄定远亦自冷笑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谢大剑客,也有心寒胆战的时候,你若不敢动手,迳可跪下求饶,老夫等或可大发慈悲,容你一个全尸……” 谢金印舌绽春雷,大喝道:“住口!” 双目一睁,透出无比森厉的杀机,甄定远乍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居然无端感到心中一寒,当真住了口。 谢金印沉声一字一字道:“姓甄的,你做得太过了!只要某家有一口气在,决不容许你如此猖狂!” 字字铿锵有力,和他出剑的情形一模一样,透着一种逼人的气势,使对方生出难以招架应付之感。 果然甄定远瞠目结舌,一时竟忘了出言反驳。 谢金印转对摩云手道:“动手之前,某家尚有一道问题要你回答……” 摩云手道:“又是关于令弟的事么?” 谢金印道:“方才我查过家弟的身子,发现追体了无伤痕,可见他绝非伤在你的巨斧之下,到底他仍有救无救?” 摩云手阴阴一笑,道:“我不是说过,要你准备为他收尸么?” 谢金印道:“那是你的一面之词……” 摩云手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对方尽管在盛怒之下,依旧设想得如此周到,若换了别人处于此等境地,只怕早已拼命先干上一场再说了。 口里故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