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立起身子,运足眼力望去,只见远处道上烟尘滚滚,依稀一辆灰篷马车疾驰而至。takanshu.com 瞬息间,那辆篷车已来到近前,任黑逢嘴唇一努,胡二当家及罗三当家联袂奔出石亭,拦住去路。 那坐在车台上的赶车人勒僵驻马,神色虽变但没有发作,敢情胡、罗二人都哈腰躬身,执札颇为恭谨。 罗三当家道: “请贵上怒过拦路停车之罪,咱等闻知圣女芳驾路经安峪,特在此等候瞻视圣女,万望俯允……”那赶车人截过话头道: “鄙上有要事在身,须于明夜前赶路出关,尊驾之请求,歉难应允。” 亭上诸人齐然举步上前,那任黑逢道: “然则你竟能代替贵上作主么?” 赶车人道:“先时鄙上已有吩咐下来,若遇上……” 话未说完,忽然车内传出一道银铃似的女音: “马铮可以将帘布掀开了,他们既是乘兴远道而来,岂可让人失望而返。” 声音甚为轻脆动听,一众高手不禁起了闻声如见其人的感觉,尽量设想坐在车中的圣女的清丽容颜。 而赵子原却无暇注意及此,心里忖道: “这赶车人就叫做马铮,他非特相貌酷似水泊绿屋那辆篷车的赶车人马骥,抑且又与他同姓,未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连?”赶车人马铮叹口气,道: “鄙上坐在马车内侧,列位行过车头时,务请俯下头来,目光不可斜视,以示对圣女之敬意。” 边说边将帘子轻轻掀起一角,众人列成一行,鱼贯绕经车头行过。 赵子原低声向甄陵青道: “我们也过去。瞧瞧如何?” 甄陵青点头应可,两人遂跟随着一众高手之后前行,赵子原凝目细望,自帘角空隙透进的晕糊糊光线下,依稀可见车厢布置得甚是华丽讲究,隐隐浮动着一股沁人的馥郁幽香。 坐在车厢左侧的是个婢子打扮的少女,婢女的右方端然坐着一个轻纱飘拂,眉目如画,而又幽雅姣美有若天仙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乌发披垂,遮住半截面庞,这时她微微抑起螓首,姿态之美,无以复加,赵子原视线迅速从她那芙蓉般的脸上扫过。 触目但觉熟捻异常,身子不由颤一大颤! 他情不自禁脱口呼道: “娘!你……” 才低呼了这么一声,连忙以手遮口,那车帘马上垂放下来。 任黑逵等人俱为香川圣女的清丽所慑,非但心神俱醉,简直有些意乱情迷起来,居然没有听见赵子原的低呼。 陆川平猛吸了两口气,道: “名下不虚……名下不虚……圣女风华绝代,果然是天下罕见的美人胚子……… 他嗓子压得很低,几近于自言自语,赶车人马铮望他一眼,并未加以理会。 甄陵青靠近赵子原身侧,问道: “适才你失声呼嚷什么?” 赵子原恍恍惚惚地道: “没有……没有啊……” 他脑际思潮汹涌,暗暗希望那车帘再度掀开让他瞧个仔细,以释心中重重疑团,忖道: “娘惜住在阳武白雪斋师父那里,多年来始终未尝出门一步,刚才十有八九是我眼花认错了,但那香川圣女长样委实与母亲相似已极,只是年龄看起来,较之母亲犹要年轻一些罢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愈想愈觉得事态复杂,心里虽然疑云丛生,却也整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赶车人马铮一扬马鞭,方欲策马而驰,那田肖龙突然伸手一拉疆辔,口中沉声喝道: “慢着!” 马铮呆了一呆,道: “阁下欲待何为?” 田肖龙打个哈哈,道: “在下田肖龙,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马铮瞠目道: “你——你是中原有名的独行大盗?” 田肖龙道: “大盗之名倒不敢当,不过田某依赖此道营生已久,咱们干这一行的不出山则已,一出山例不空手而返,贵上……” 马铮面寒如水,打断道: “长话短说!你想动鄙上所带珠宝的脑筋是么?” 田肖龙干咳道: “田某知晓此举对圣女多有亵渎冒犯,但情非得已,而且我也听过圣女未习武术,对技搏之事一无所知,若贵上能将身外之物的珍珠财宝赐下,田某绝对不愿动武伤了和气——” 马铮道: “你的胆子着实不小,敢情你认定敝上不懂武功,便是可欺的么?” 田肖龙神色阴晴不定,默然无语,其实他对香川圣女尚有几分忌惮,故不敢妄动干戈,否则以他的性儿早就动手先杀它个鸡犬不留,然后再饱掠财物而去了。 那奇岚五义大步踏前,韩中群道: “姓田的,你做得太过了!” 田肖龙冷笑道: “韩中群,你们兄弟要上来送死也无须急于一时。” 语声甫落,双掌翻飞如电,飚然疾向韩中群胸前要害。 这下变生时腋,韩中群乍见对方堂势才发,劲风已然袭体,欲出掌相迎已然不及,急切里他大叱一声,左手肘部微微一曲,以时代掌硬接了田肖龙一招,“蓬”一响,韩中群仰身倒退数步之遥。 好容易方始拿桩站稳,下意识摇动一下自己左手,只觉又酸又麻,他知道自己一条手臂只怕废定了。 田肖龙指着五义其余四人,道: “你们一齐上吧,否则仅凭姓韩的一人是不行的!” 奇岚五义明知田肖龙这是以退为进的说法,但经他如是一说,旁立的四个人反倒不好意思上前帮手。 田肖龙催掌又至,他一心欲速战速决,是以一开始便展开凌厉攻势,冀图在数招之内把韩中群解决。 韩中群左臂受伤,身形转动远弗如平日灵活,无形中吃了大亏,音掌左支右细,败象渐呈。田肖龙暴声道:“碰上咱田肖龙,你只好认命了!” 他猛一欺身,掌势暴吐,霎时啸声大作,那掌力之强,顿时使得周遭的诸人骇然色变,韩中群自知已临生死关头,一个应付不善,便得五步陈尸,他右手一沉,运足内力斜拍出去。 田肖龙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转,一股古怪无比的掌力顺着一翻之势缓缓击出—— 掌上毫无风声,生似全无劲道可言。 韩中群只觉对方那股掌力平淡无奇,丝毫未尝感觉有任何威力,遂毫不在意照;日推出一掌。 双方掌力在半空一触,奇事立刻发生了,韩中群倾力所发出的掌力忽然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了一般,落得无影无踪,另一方面田肖龙的一掌则长驱直进,一些儿也未有阻滞。 韩中群大吃一惊,值此情势下,他欲变招换式业已不及,除了束手待毙外,别无他法可想。 田肖龙一掌正欲击实,倏然身后衣袂一振,飚风斐然而作,他头都不回便知身后有人突袭,那人口中喝道:“撤掌!” 田肖龙一招本将得手,却不料有人会自后偷袭,当下无奈,只有撤掌让身以自保。 他霍然回转身子,厉声道: “小鬼头,你脑袋瓜子不要了么?” 那偷袭者正是少年赵子原,他目睹韩中群身陷危境,一股正义之感迫使他挺身而出,解去五义老大的致命之危。 赵子原淡淡道: “奇岚五义不好意思以多为胜,区区可不是五义之人,方才偷袭的那一掌,尽管算在我的帐上。” 田肖龙冷哼一哼,左手猛然向外一弓,直朝赵子原腕间脉门锁拿出来。 甄陵青精急喝道: “田肖龙你若敢伤这少年一毫一毛,从此便是太昭堡的不世之敌!” 田肖龙掌势一窒,道:“甄丫头,你少抬太昭堡的名号唬人。” 这会子,篷车传出那女婢的声音道: “吵死人哪,喂,田肖龙,家主人要传话与你,你仔细听了……” 田肖龙愕道: “姑娘说吧,田某洗耳聆听。” 那女婢的声音道: “我家女主人答应赏你一箱珠宝,但要你亲自进车厢来取——” 田肖龙迟疑道: “这个………这个……” 那女婢挪榆的声音道: “怎么?连这等举手之劳的小事也要畏首畏尾,奉劝你独行大盗也甭当了,我家女主人倒是错看了你。” 田肖龙受激不过,道: “笑话,田某可是从刀尖上打滚过来的人,这等阵仗焉能难得倒我?” 身子一提,落在车头上,一手“刷”地掀起布帘,上身微微倾伏,进入车厢里头—— 片刻过去毫无动静,半晌,陡闻一声袭帛似惨号,田肖龙双手掩面倒飞而出,“砰”地落在地面! 众人慌忙聚拢一望,只见田肖龙犹自滚地惨号不止,鲜血汩汩自他指缝隙沁出。 陆川平倒嘘口气,道: “香川圣女下此辣手,未免太绝了罢。” 那女婢冷冷的声音道: “姓田的死不了,只是他一身武功大约是废去了,再不能为非作歹。” 众人骇讶的望着地上躺着的田肖龙,不知为何物所伤?那田肖龙在武林中一向独来独往,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正派侠士久有除他之心,却一直对他无可奈何,可见他功力之高,到了何等地步?眼下却莫名其妙为人伤成如此模样,大伙儿不由惊得呆了。 那女婢道: “我家女主人答应之事,从未食言,这箱珠宝算是赏与田肖龙了——” 一口沉沉的小铁箱自车厢中破空飞出,落在马前地上,发出铿锵一响,那地面登时陷了一个大坑。 铁箱盖子自动打了开来,诸人晶瞳一花,只见遍地珠宝,明珠翡翠,珊瑚玛瑙洒落一地,端的是玲珑满目,美不胜收。众人一时只瞧得眼睛发直,心子怦然而跳。 那任黑逢呐呐道: “若任某估计不差,这一小箱珠宝价值总在万两以上,圣女当真要赏与田肖龙么?” 那女婢冷冷道: “香川圣女出口岂有戏言?” 那赶车人马挣一抖马鞭,道: “借光——” 众人心中迷乱,慌忙侧身让道,马挣策马驱车驰行。 倏然,后面道上传来一声高喝:“快拦住那辆篷车!” 一众高手齐地一怔,纵目望去,在炎日照映下,一个身着玄缎的老人,风驰电掣般疾掠而来! 第二十二章 香川圣女 那玄缎老者距石亭虽有数十丈远,但发出的语声居然字字清晰传入众人的耳中,任黑逢等人不由震惊得目瞪口呆。 甄陵青花容一变,朝赵子原道: “我爹爹追上来了,你……你快逃吧……” 赵子原踟蹰不定,眼角一瞥,陡见那辆篷车驰出以后,突然停了下来。 甄陵青失色道: “你骑上我的马儿快逃吧,否则我爹爹追上来后,发觉你未曾跟随残肢人到水泊绿屋去,必定杀你无疑,” 赵子原恍若未闻,只是怔怔立在当地。 他全副精神一直贯注在那辆篷车上面,篷车驰出后,甄定远的喝声适于这时传了过来。 任黑逢等人齐然一愕,并未依甄定远所言将篷车拦住,不叫放行,奇怪的是坐在车头上的赶车人马铮一闻喝声,陡地勒缰驻马,自动把篷车停了下来,赵子原不禁暗自疑惑不解。 后面道上,甄定远的喝声再度亮起: “拦住那辆篷车,莫要让它离开!” 然而任黑逵等人仍旧没有采取任何拦道的行动,篷车自动停下后也并未继续向前驰行。 赵子原暗忖: “甄定远不迟不早适于此刻出现,大是耐人寻味,他为什么叫人拦住篷车?总不会说车内所坐的香川圣女与他有过夙怨瓜葛吧,此外那赶车人马铮一听到甄定远的喝声,便自动停下,也是件奇怪不过的事,如果我的直觉所料无差,事态将可能有惊人的发展了。” 甄定远渐行渐近,离群豪立身之处仅有十余丈远光景。 甄陵青见赵子原兀自低头沉思,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芳心不觉大急,连声催促道: “你还不定?我爹爹立刻就要追上来了!” 她猛然想起一事,自袋中掏出三颗黑色药九塞在赵子原手里说道: “这是残肢人交给我的马兰毒解药,够你服用一个月的,一月期间过后,我到陕南师父家滩找你,再为你想办法。” 赵子原茫然接过药丸,走到马旁时,眼角下意识一瞥,只见那辆篷车仍然停在数丈之外,没有驰动的迹象。 他心念微微一动,转身步回甄陵青身侧。 甄陵青气恼道: “我恨死你这温吞吞的性子啦!即使天塌下来你也漫不在乎么?到底你走是不走?……。” 赵子原歉然地一笑道: “区区本待逃命要紧,但目下又改变主意,决定不逃了。” 甄陵青又急又怒,触目见到赵子原那略带洒脱的笑容,不知如何却发作不出来,只有连连跺足。 她哼一下,道: “不逃是你自己的事,姑娘也懒得管你的死活了。” 顷忽间,甄定远已来到切近,道上群豪瞧清来者竟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巨擘时,不觉相顾变颜。 任黑逢抱拳叙礼道: “不知甄堡主驾到,请恕任某兄弟未曾远迎之罪。” 言语举止甚为恭谨,敢情他深知对方之能,绝对不可开罪的缘故。 甄定远冷冷道: “任总瓢把子好说了,老夫踏人晋南黑道的地盘,因故不及按照江湖现矩投贴拜山,还望多多包涵。” 任黑逢干笑一声道: “甄堡主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