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府内四员猛将皆候着,送茶的丫鬟们亦不敢偷瞄阮凌锡的倾城容貌。86kanshu.com有胆大的丫鬟不畏赤烈、赤炎、红羽、红莲的呵斥,躲在窗棂处,偷偷瞧着坐于厅堂内的阮凌锡。紫金冠束发,白洁衣袍纤尘不染,寒玉面容冰冷无情,整个人却儒雅贵气。 丫鬟们面若桃花,皆漾起羞意,红羽呵斥聚在窗棂处的丫鬟时,不免也偷偷瞧了几眼阮凌锡的倾城容貌,却迎来赤烈一记不满的眸光。 薛佩堂见那赤炎目露凶光,便附在阮凌锡耳侧低声道:“公子,江湖中的人杀人成性,若煜煊姑娘真在他们手中,咱们还是得派兵马来方能镇压住他们!不知道赶去庆徽王府送信的人,能不能及时带兵赶来。” 阮凌锡眸光望向门处,暮色已微垂,为何煜煊仍是不回来。麒麟阁的人并不告知他煜煊去了何处,只让他候在此处,他更因她们口中的夫人心生了不安。他不怕这些杀人成性的江湖人,却怕他要等的人不是所要找的人。 金日溶溶,红霞漫天。四人策马回麒麟阁路上,元儿一言不发,只翊辰同魏煜澈打斗、同薛漪澜在言语上怒跋扈张。 麒麟阁门庭朗阔,绿荫霞光照在沥青色的石板上,两尊麒麟威严吓人。元儿手中的缰绳已被门童接了去,她却踌躇不前,不敢去见阮凌锡。已率先跑上石阶的翊辰又返回来,拉着她便朝前院厅堂直直走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腥蚀骨隐清香 元儿被翊辰强硬拉着进了厅堂门,他可不想一直拖沓着,让元儿对阮凌锡念念不忘。 赤炎、赤烈、红羽、红莲见翊辰进来,齐齐抱拳,“属下见过阁主!”江湖人的豪爽侠气听在元儿与阮凌锡、薛佩堂耳中似龙腾虎啸,元儿不禁往翊辰身侧躲了躲,娇小瘦弱的白色身躯与翊辰天青色的身躯贴近了些。 元儿垂首进来时,阮凌锡一眼便认出了她,他起身快步上前迎住了翊辰与元儿,眸光盯看在翊辰与元儿紧握在一处的手。 他寒玉面容立即冰寒了数倍,元儿余光瞥看到阮凌锡神情,欲把手从翊辰手中抽回。翊辰力道不重不轻,却不松开她的手。 落落疏帘阻了红霞金光,阮凌锡鹤立于寒气袭人的厅堂中。厅堂正对着门的墙壁挂着一幅上古兵器图,稀世宝剑泛着煞气冷光,江湖气息浓厚的厅堂愈发衬得一身白袍的阮凌锡儒贵气,寒玉容貌倾城。 翊辰有心讥笑阮凌锡长得名不副实,却从自己阁中丫鬟的神情瞧了出来,果真,阮凌锡长得是比自己好看了半点。 阮凌锡并不理会翊辰看向自己的挑衅眸光,而是直直盯看着一直垂首的元儿,薄唇动了动,“元儿,跟我走!”他听得府上有人唤她元姑娘,便知晓煜煊是换了名字方安身在此处,心中不免责怪自己太晚寻到她了,让她待在这样一个充满杀气的江湖组织中。 元儿思绪随着阮凌锡冰寒的声音落入耳中飘散,思往事,她与他曾经泛舟湖上看尽远处山峰的春夏秋冬、观得帝都月色的阴晴圆缺,亦曾共眠玉簟听一夜秋雨、雪落。 十五年岁的她对阮凌锡一见倾心,为他悲,为他喜;他似湖心亭湖面的夏日初荷,为她晦涩惶恐的帝王生涯带来一瞬的轻浅芬芳,却沁入心脾三年之久。 母妃薨逝、萧渃被阮重杀害、宇文绾中毒身亡在自己怀中、十七岁的阮灵鸢一条白绫了却余生,此番种种,早已驱散了阮凌锡最初带给她的初荷清香,替而换之是侵蚀骨髓的血腥与仇恨。 元儿抬首,灵动双眸不觉噙泪,她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与阮凌锡见面,却不曾想如此快的便见面了。 翊辰见她此副模样,心气郁结,手攥得更紧了。阮凌锡眸光一冷,欲动手令翊辰松开元儿,翊辰却先他一步出手令他退却数步之远。 赤烈等下属纷纷位列两侧,只观战,并不出手。这种自家阁主护卫夫人争脸面的事,自是用不得他们这些下属出手。 翊辰挑起剑眉看向稳着身子后退的阮凌锡,“武功虽不错,在我这里却尚需练个十年八年的!”他空着的手揽住元儿腰肢,不顾她扭捏地挣扎,冷声道:“我并非不讲理之人,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问他,你若是想同他离开······” 薛漪澜与魏煜澈皆瞪大了眼眸,心中思忖着翊辰是否被阮凌锡的容貌惊得无了信心,翊辰却声音冷了数倍,一字一句道:“想都别想!” 他松开了元儿的手,冷着剑眉看了一眼阮凌锡,“你不要妄想强行带她离开,我知道你是阮大司徒的二公子,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我不开口,无人能从卞陵带走我的人!”他身影快速移晃了几下,便端坐于厅堂主位。一身天青色衣袍与身上杀气映衬着墙壁上所悬的上古兵器图,整个人愈加肃穆、气势逼人。 被翊辰紧攥自己的手倏地落下,元儿垂眸,不敢看阮凌锡的寒玉面容,她低声道:“你随我来!”便转身出了厅堂,心中不禁想要躲开翊辰,不想他知晓自己的身份。 阮凌锡双手束于身后,跟随元儿出了麒麟阁。薛佩堂不用再看那瘆人的兽纹陶瓷水瓮,慌忙也跑了出来。 阁中丫鬟争相看着出厅堂的阮凌锡,被翊辰一声充满不屑的冷声呵斥训回了各自的差事跟前。 出了麒麟阁,元儿不觉朝桃林走去,从前院去桃林尚有一段路程,她心中紊乱不堪。被翊辰攥过的手汗珠贴服滑腻腻经凉风一吹,带些浸入心脾的凉意。她紧锁的蛾眉稍稍舒展,心中对如何面对阮凌锡的慌乱无措减了不少,不用她选择如何处理;就算她离开卞陵,翊辰也会追上她,把她带回麒麟阁。想到一生有麒麟阁这样一处安身之地,可以不用理会红尘世事,亦是令她安心不少。 入了桃林,桃花早已凋零,桃林亦无了春日的夭夭美景。霞光忽而西落,河上明月渐渐东升,夏日凉风送着桃果香气。 元儿平复了一下砰然乱跳的心,回首看向一直跟随着自己沉默不语的阮凌锡。她双手束于身后,挺直了脊背,昔日王者气势重新敛聚在身上,压低嗓音道:“阮二公子如今已是驸马,来日阮大司徒夺得大业,那便是太子不二人选,不知找寻我,又是所为何事?” 她汗腻腻未退却凉意的手复尔被阮凌锡从背后拉出,双双执起。他寒玉面容带了温色,薄唇启开,只说了短短一句话,“煜煊,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才有了今日的卞陵重逢。还记得么?我们说过要一起看遍大魏国的山山水水,我们都已离开了帝都,让我再陪着你同悲同喜;同我离开麒麟阁,离开翊辰!” 元儿灵动双眸盯看着阮凌锡寒玉面容,这个昔日让自己想用大魏国江山去换的男子;世事幻化无穷,命数却让他们之间横阻了五条人命。她丢了皇位,丢了先祖的江山,而这个来日要手握大魏国万里江山的男子,却站在自己面前要同自己一生隐蔽、不理世事。 她灵动双眸不免噙泪,阮凌锡对她的情感由始至终便晦暗难明,她不知他昔日与今日的话是真是假。可身为帝王落魄如她,如今身上还有何物是值得阮重惦念的? 阮凌锡把泪流满面的元儿揽入怀中,她可听到阮凌锡带些担忧的心跳,不似翊辰低沉有力。 薛佩堂远远躲开,因阮凌锡与元儿抱在一起,心生了欢喜,他与自家公子寻了数月,脚上的泡从未消过,如今终于寻到了煜煊姑娘。往后便可像公子所言的那般,游历大魏国山山水水,不理朝堂琐事。 麒麟阁厅堂内因翊辰放走元儿与阮凌锡,怨声四起,赤烈与赤炎等人敢怒不敢言。魏煜澈怨恨地看了一眼翊辰,“翊辰兄,你也就只能欺负我一人罢了!”他见翊辰缄默不语,便令沈名去调了潜伏在卞陵的德馨居护院,时刻备着不能让阮凌锡带走元儿。 薛漪澜双手环胸抱剑,问垂首沉思的翊辰道:“你不怕阮凌锡与元儿余情未了,互诉相思后,便跟着阮凌锡走了?” 翊辰冷着剑眉,“元儿心中一直有好些话要问阮凌锡,若不让她问清楚,她心中会一直惦念着。” 薛漪澜佯装无意道:“若是问清楚了,她同他走,你便眼睁睁看着么?” 翊辰沉色道:“不然呢?” 薛漪澜心中没由来的心疼起翊辰,他对元儿的情感从最初便丝毫不隐晦,若夏日昭阳灼灼炽热,为令元儿散去面容上的愁意,他亦是明着暗着做了那般多的事。她不懂,元儿为何还一心记挂着阮凌锡,不同他成亲。而翊辰肯让步,亦是因自己融不化元儿那颗若雪山寒玉铸就的冰冷心罢! 她刚想开口宽慰翊辰,或许元儿不会离开。翊辰却剑眉一挑,冷眼瞧着她,一副你傻么的神情,“我不眼睁睁看着,怎么知道他把元儿带到何处了?我总得知晓方向,才能把元儿带回来!这样元儿才会知道,此生她是逃不出我身边的!”他本想用抢字,可转念一想,元儿都亲过自己,还能嫁给别人么。一生便只能是自己的妻子,故不能用抢,抢就变成别人的妻子了。 他读书不多,心中苦恼思忖着抢与带的涵义,并未看到薛漪澜白自己的眸光。 薛漪澜心中对他的心疼散去,她无力瞥看他一眼,翊辰却独自念道:“凭我麒麟阁遍布大魏国各处的人脉,不管他把元儿带到何处,我都是能找到的。只是不眼睁睁看着,不放心而已!” 见翊辰一脸的认真,薛漪澜明知同他这样的性子无法说清、讲理,便出了厅堂。 魏煜澈与翊辰也并肩而齐的出来,薛漪澜心中有些好笑,刚刚还一副坦然镇定,片刻便沉不住气了。她转了方向,跟随着二人出了麒麟阁,早有门童上来禀告了翊辰元儿的去向,三人便疾步朝桃林走去。 满月悬在桃林树枝上,远处卞陵河画舫漂流,管弦声急,令焦躁不安的在桃林中寻元儿的翊辰与魏煜澈愈加心急。又不敢惊了下人来寻,恐元儿知晓了生气不理会自己。 魏煜澈先翊辰一步在桃林找寻到了抱在一处的阮凌锡与元儿,他忙扯了扯翊辰衣袍,指给翊辰看且声带失落道:“果真,元姑娘心中还是喜欢阮凌锡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已不在心成空 阮凌锡似寒玉雕刻,在月光下愈加熠熠生辉,他双手紧搂着娇小瘦弱的元儿。元儿虽未反手相抱阮凌锡,翊辰仍是怒火中烧,他踢起脚下碎石,两指从中夹了一块,用力掷向阮凌锡紧抱着元儿的臂弯,冲二人厉色大声道:“说话便说话,为何要动手动脚!”他一跃飞身到元儿身侧,把她从阮凌锡怀中强行拉了过来,阮凌锡虽不想放手却不忍弄痛了元儿,只能松开了手。 在山中便吹了冷风,半日不到,心绪又起起伏伏,元儿早已体力不支,被翊辰与阮凌锡拉扯一番,昏厥过去身子瘫软在翊辰怀中。 阮凌锡欲上前,赶来的薛漪澜与魏煜澈阻拦在跟前,翊辰已抱着元儿朝桃林苑走去。因她昏厥,便直接从后院飞身进了麒麟阁。 魏煜澈拍了拍薛漪澜的肩膀,“薛统领,阮凌锡也是从帝都来的,你们应是老相识,他就交给你了,你们正好叙旧!”他疾跑着追寻翊辰脚步离去。 一片树影隐月辉,翊辰与魏煜澈的身影隐在密密的桃树后。薛漪澜一手拉住欲追去的阮凌锡,急声道:“你不想知道皇上出帝都以后,你父亲对她做了什么吗?你不想知道,这半年多,她都经历了什么吗?你不想知道,她与翊辰之间是怎么回事吗?” 一番风雪转夏凉,他被软禁了一月之久,仓皇中出帝都寻了煜煊数月。皇城中连连缟素漫天的那段时日,他已不在煜煊身旁。而煜煊流离在河昌、庆徽的日子,他亦不在她身旁。 阮凌锡看向薛漪澜,寒玉面容因帝都血腥往事不堪回想而憔悴若游子倦客,他望了一眼翊辰带着元儿离去的方向,双拳紧握住,随同薛漪澜朝着卞陵河走去,听她细细讲着元儿为何离开帝都以及离开帝都后的事。 芳气霏微,卞陵河面银光粼粼,阮凌锡伫立河畔,眺望河面许久。碧云无信失秦楼,旧时明月犹相照。他面容倦意带着愧疚,是自己失信于煜煊,方令她颠沛流离在卞陵。 华盖散为烟雾尽,金辂御座成寒灰,她天子身份不能明言,独自一人流落杀机重重的河昌与庆徽。誓约虽言要同喜同悲同惶恐同生死,可他从未替煜煊分担过一丝惶恐不安。他厌自己未曾与她一起受这颠沛流离之苦;怪自己牵绊太多,一次次失信于她;怨自己只知与她卿须怜我我怜卿;恨自己一次次把与她的命数交由了父亲掌控。 薛漪澜见阮凌锡面带痛楚、脊背瘫软下失了素日的高傲,自己亦是跟踪了他数月,知晓他为寻元儿吃了不少苦楚。但翊辰对元儿的感情又如何伤得起,翊辰心思单一,对元儿早已倾了一颗心。 她环胸抱剑的手不觉收紧,皱起眉眼对阮凌锡道:“她如今已不是大魏国的皇上,而是一个寻常女子元儿。翊辰对她之心,与你不分轻重。你也应知道,你父亲现如今的心思为何,若你执意带走元儿,只能令她再次性命堪忧!” 凭望许久,河面银波渐转,漫无边际的河面延伸至一片黑暗中。阮凌锡束在身后的双手青筋暴起,思绪、冷静皆被远处的黯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