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白,但他到底有些不放心。kenyuedu.com 梁宗卿想着,唯有自己离开,才能避开长辈逼他娶亲之事。 沈容坐在九曲廊桥上,一双腿摇晃着,手里拿着一盒鱼食,时不时丢一些下去。 “听说你父亲在给府里寻先生?” “暂时寻了一个,父亲似乎不大满意,但总得教习半年,待寻得好的,秋天时就换个先生。母亲给我们姐妹请了一个女先生,唤作叶初锦,每日捧着四姑娘、九姑娘,对于我与八姑娘、十姑娘倒不甚严格。” 梁宗卿平视前方,在曲径廊桥的那头是幽兰榭,榭里有七八个年少美貌的贵女,几人聚在一处说笑着,又有婆子、下人们正与崔鸣凤、沈宛在对活,似在小声说什么。 “叶姑娘在十年前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女,只是命运坎坷,你当敬她。” “我虽不喜她巴结四姑娘、九姑娘的模样,对她该有的敬重还是有。相反,我感激她对我的和善、宽容。所有的先生教出来的姑娘都是一种笑脸,一样的举止,又有什么乐趣,我就是我,我是沈容,才不要被教得跟泥娃娃一样。” 在梁宗卿面前的沈容是快乐的。 她喜欢和梁宗卿聊天,最喜欢说沈宛的事,可不知为何,每次她说不了几句,梁宗卿总是岔开话题。 梁宗卿突地正容道:“好了,你休息的时间到,得回去练琴。” 沈容吐着舌头,扮了鬼脸,一转身坐到琴台前,学着梁宗卿教她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琴弦,“梁大哥,我现在的指法可对?” 梁宗卿点头。 这个一直追寻着自由、快乐,想像男子一般可以云游天下的小姑娘,让梁宗卿心下柔软,她虽生在官宦人家,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不要美名,她不要富贵,她所求的只是岁月静好。 沈容即便是指法和坐姿都对了,可一曲最是简单的曲子,依旧弹得断断续续,直惹得萧二十三娘与罗小蝶在一旁抿嘴想笑。 * 午后,沈宛、萧二十三娘、罗小蝶三人挤在一边低声说话。 沈容道:“怎么样?你们俩的小红娘当得如何了?” 罗小蝶扬了扬头,“周大哥对我堂姐有意思,早前我天天说我堂姐如何如何?今日我没提堂姐,他居然问我‘你鸾姐姐可好?’” 萧二十三娘道:“我也一样,我与罗大哥提十三姐姐了,他今日突然没听我说十三姐姐好奇,也主动打听起来。” 两人一说完,皆巴巴地看着沈容,问道:“沈五娘,你那儿呢?” 沈容叹了一声,道:“我可没你们俩这般顺遂,梁大哥说,过些日子他离京云游天下。” 罗小蝶、萧二十三娘异口同声,“怎么还走啊?” 沈容肯定地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他说卫国公年少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云游天下,他要完成卫国公的心愿,代他祖父走遍每一个地方。” 萧二十三娘道:“我听哥哥们说,梁大公子上次去的是西凉国及其附属的两个小国,西北那么大,那里有荒漠,这一走便是整整三年呢,他在外面也曾拜师求学……” 罗小蝶道:“他不喜欢宛姐姐吗?宛姐姐长得好看……” 她们三个人说好的,要替自己喜欢的姐姐促成良缘。 这主意是沈容与萧二十三娘商量,对几位姑娘,只说是萧二十三娘想出来的主意,萧二十三娘最爱出风头,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女子,想着荣国公夫人最看重萧九娘,其次便是萧十三娘,自是乐意替萧十三娘促成良缘。 罗小蝶更不用说,她与罗小鸾的感情最好,也是想帮衬一把的,再说周元朗除了是寒门学子外,其他各方面条件都极好。 罗小鸾父母远在他乡,这次回京原就有让祖父祖母帮忙物色良缘的意思。 崔鸣凤见三个小姑娘挤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立时轻咳一声,“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萧二十三娘一扯两人,三人立时站好,冲着崔鸣凤傻笑,“崔姐姐,听说你们府里要办喜事了?” 这个八卦的萧二十三娘! 沈容微微有些着恼。 崔鸣凤自数日前搬过来,其间回过去两回,与长辈见礼问安,又因这里事忙,便又过来了。崔家因出了一个幽兰诗社副社长的姑娘而觉得自傲,这不仅是证明能力才学的,更能证明崔家的底蕴,不仅出人出力还出钱地帮衬着崔鸣凤。 崔鸣凤早已定亲,对方亦是皇亲国戚,是当今至德帝的侄儿小端王,只待小端王年满十八,二人便要完婚。 小端王之父端王,早年在与北齐交战中,战死沙场,故而小端王五岁时就袭了王爵,又得至德帝看重,当初为了给小端王订亲,皇帝与端王妃可是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崔左相的孙女崔鸣凤,一是因为崔鸣凤能干,又因她有些才华学识,再加容貌也是如花似玉。 崔鸣凤道:“萧二十三,你且说说我们府里办什么喜事?” 萧二十三娘指着沈容。 罗小蝶似恍然大悟,“听说崔大公子在议亲,说的是沈五娘的四姐沈宝。” 崔鸣凤凝了一下,上次回家,她在家陪长辈吃了顿饭,之后沐浴更衣便离开了,自不知家里的事。“沈四娘……”她对这个人印象全无。 沈容知道,是昨日午后,潘氏遣了石妈妈随潘倩来给沈宛姐妹送衣衫,石妈妈与沈宛说沈府的事,特意提到,老太太同意将沈宝许给崔左相的傻孙子崔鸣礼之事。今日一早,沈容将这事告诉了萧二十三娘、罗小蝶。 三个人就此发表了一番看法, 潘倩昨日来后,在幽兰榭住下来了,说是要帮衬一把,亦添了一百两银子的社资,还从家里带了二斤上等的茶叶来。 崔鸣凤心里第一个念头:大哥已经傻了,好歹得找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度日。这般一想,决定使了丫头去与小环打听沈宝的为人处事。 沈宛早就叮嘱过小环、沐雨二人,让她们捡了好话说,莫把两家的婚事给搅黄了。 几人散去后,沈容去寻了沈宛,将她拉到屋里,低声道:“姐姐,梁大哥说,过些日子他要离京云游。” 沈宛咯噔一沉,今晨一大早,罗小鸾就把她拉到屋里说话,原来是周元朗通过罗小蝶给她写了一首情诗,罗小鸾昨晚一宿没睡好,要与沈宛分享这件事。 她喜欢梁宗卿,可梁宗卿对她竟无半分想法么? 她隐隐瞧出些端倪,好似永乐公主倾慕梁宗卿。 沈容问道:“姐姐喜欢梁大哥,你不如寻他把话挑明吧?” “你又胡说,女儿家总得矜持优雅,怎能与男子说这种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女儿家的矜持,再讲下去,梁宗卿就离京了。 沈宛是骄傲的,自入京以来,讨好示意的名门公子不在少数,便是这以情示心的也比比皆是,她放下自己的骄傲,更做不出去追梁宗卿的事。 可沈容的话,对她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她对梁宗卿的倾慕,早已经流露出来,周元朗、罗玄离二人与罗小鸾、萧十三娘陆续回应了情感,唯独梁宗卿一直无动于衷,若梁宗卿有意,不会阻止他祖母、母亲去沈家提亲,而父亲沈俊臣更无意将他许配给梁宗卿。 沈宛一方面想为自己争取幸福,一方面忌讳于世俗礼教,在沈容道破之后,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沈五娘,我们要去学琴棋。” 罗小蝶站在外头大喊一声。 沈宛道:“容儿,去罢!”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这对幽兰榭、青松馆来说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盛事,梁宗卿虽然担着副社长的名,可青松馆还有一个副社长——罗玄离。在他远游的这三年,青松馆的许多事务便是由罗玄离打理的。 与往日一样,对奕一局后,由她们各自拜的先生指点一二,再继续练习琴曲,而彼时,罗、周、梁三人在旁人小声说话,又有管事小厮来陆续回事。 他们商量之时,梁宗卿离开了。 ---题外话---亲们,月初了,鞠躬求月票!敬请支持哦!! ☆、第95章 订情物 沈容追寻着他的背影,却见他去的是不远处的凉亭,那里早已有一个熟悉的倩影恭候在侧。 梁宗卿揖手道:“沈大姑娘找我有事?” 沈宛蓦地回眸,微微一笑,欠身行礼道:“就是想向梁先生打听一下,小妹琴棋近来学得如何?” 梁宗卿回望沈容,“令妹很聪慧,也很用心,是一个意志坚韧的女子,更难得的不急不燥,在下以为,沈大姑娘应该竭力培养令妹,而不应将她拘泥于内院深闺。” 这不是奉承,而是他实话实说,大抵沈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有心计,不懦弱悦。 沈宛轻叹一声,“若是亲娘在,听到梁先生这样的评价,定会用心培养容儿。” 虽然沈府不错,无论是沈俊臣亦或是潘氏、老太太,都不会用心培养沈容,在沈家人看来,再优秀的女儿都只是沈家父子仕途更上一层的阶梯,但他们可以宠姑娘,也可以疼姑娘,唯独不会舍得在某个姑娘身上花费大笔的银钱搀。 沈容也一直在敛藏锋芒,在掩饰自己,但因自幼失母,沈宛总会忆起石氏在世的点滴,石氏疼爱长女,给了沈宛最好的教育、吃食、衣着和首饰,几乎恨不得能将能给予她的,都一并尽付。 梁宗卿道:“五娘喜欢棋艺,对音律琴技也有独到的见解,她的书法虽不及萧、罗二位姑娘,但贵在功底扎实,她若想超越她人只是时间问题。” 沈宛听到他称赞着沈容,心下大喜,他许还是喜欢她的,只要他今日表明心迹,她便是违抗父命,也要与他在一起,又忆起他要离京的话,他是不是也在试探她? 一时间沈宛心绪繁复,“梁先生,容儿说过些日子你要离京?” 梁宗卿正色道:“正有此意。” 沈宛迟疑地问道:“京城……就没有你牵绊的人和事么?” 他对她到底有心无心,萧罗二位及笄之龄的姑娘,似情有所归,加上所爱之人不仅才华横溢,出身也说得过去,瞧着她们的长辈似亦有成全之意。 爱情,是争取来的。 沈宛也想为自己争取一回,年暮之时,蓦然回首,便不会再遗憾。 梁宗卿坦然答道:“自是有的。” 沈宛的心泛起涟漪,梁宗卿后面的话却很快让她的心沉到谷底。 “祖父祖母,父母兄弟还有京城的朋友,总还是牵绊的,但我不能因牵绊就止步京城不出门。” 沈宛见他不明白,她说的牵绊,是指心中喜欢女子,她美丽大方,才德兼备,自小就在赞美中长大,她自以为这样的她足能吸引异姓男子的目光,“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一心想要娶为妻子的人……” 她的脸颊红了。 挑破了,问明了,即便他拒绝,此生亦无憾。 喜欢的女子…… 梁宗卿反复回想,从小到大,还真没有那种能让他心动的女子,初识沈宛,他更多的是欣赏,没有亵渎、没有不敬,这种欣赏跨越了男女,令他关注、敬重。在京城,真正的有才华的女子太少,而像沈宛这样才思敏捷,在对子赛上能胜他的人更少。 “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但我确实遇见一个心动的女子。” 沈宛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不知先生心里的人是谁?” “是谁?” 说么? 他觉得不可说。 这种感情很奇怪,明明知道不可以,可他就是喜欢与她相处,听她说话,看她顽皮。 他还是不说了。 梁宗卿沉默,垂眸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支簪子,这是一只用紫檀木雕刻的蝴蝶木钗,蝴蝶雕刻得栩栩如生。这些日子,沈宛总爱在夜色里站在此处眺望青松馆,常看到梁宗卿在烛光下静坐的身影,那不是读书,那垂头像在把玩什么,原来都不是,是他在雕刻紫檀蝴蝶木钗。 沈宛问道:“是你雕刻的?” “用了五六个夜晚才做成,早前雕的着实不成样子,这是第七个,也是最漂亮的一个。”梁宗卿看着手里的木钗,带着浅笑,“沈大姑娘,总有一日,会有人为你雕刻木钗。” 这不是给她的! 她不是他喜欢的人。 他刻钗子是要送给他喜欢的人。 一时间,沈宛将这些日子住在幽兰榭的贵女全都想了一个遍,是崔鸣凤? 不,崔鸣凤已经订亲,是未来的小端王妃。 是萧十三娘,她的确很优秀,可她听罗小鸾说,萧十三娘对罗玄离有意。 是罗小鸾?这更不可能。 难不成,是前几日来幽兰榭的某个贵女。 她们个个才貌双全,出身高贵,无论是谁,也配得梁宗卿。 在她以为,自己当配梁宗卿时,梁宗卿心中喜欢之人却非是她。 沈宛紧紧的拽握着衣袖,神色里有失落、有痛苦,这是她第一次生出情意的男子,可他却对她并无好感,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女子占据。 自上元佳节后至今,她一直心心念着梁宗卿,在今日挑明之后,她的心第一次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也许她喜欢过梁宗卿的事,很快就会被岁月所尘封。 她做不到,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坚守一生,她要照顾妹妹,更要面对沈府那些纷乱的生活。 “她真幸运,能得到梁先生如此看重。” 沈宛的声音,一如从前般的温雅动听,像一泓暖泉流过人的心坎,但那声音里却带着一股让人怜惜的轻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