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武没有立即使用极端手段，先用了常规拷问方式。 这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等陈伊万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如果一上来就拿汤姆去要挟杰克菲尔德，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只要认为不管做什么都保护不了最在乎的人，审讯对象不但会死扛到底，还会把复仇当成第一目的，让审讯者无法获得想要的东西。换个人来说，如果戈武认定做什么都拯救不了赵诗棋，他就肯定不会跟绑匪合作，而且会把找绑匪复仇当成头号目的。给审讯对象一点希望，才能让审讯对象屈服，也才能从审讯对象那里获得想要的东西。 杰克菲尔德是情报官员，肯定受过反审讯训练，知道该如何应对拷问，在审讯他的时候更要小心谨慎。 其实，这就是审讯技巧。 当然，具体操作肯定没说的这么简单。 先用常规手段，让审讯对象搞不清楚审问者的真实意图，也就没法有针对性的做好反审讯的心理准备。在摧毁了审讯对象的精神防线，进入询问阶段后，再配合其他手段，比如扩大询问范围来模糊询问目的，能防止审讯对象编造谎言。事实上，只要询问几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就能够搞清楚审讯对象有没有撒谎。只是就通常情况而言，审讯对象在精神防线崩溃之后，一般都不会撒谎，也没有时间与精力来编造谎言，更加害怕因为谎言导致不可逆转的后果，比如说被要挟的亲人遭遇不测，因此审讯的关键就是以最快速度击垮审讯对象的精神防线。 不过，这些理论层面的东西，都是说起来轻松简单，实际操作却困难重重。 常规拷问，对击垮审讯对象的精神防线也很有帮助。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肉体遭受的苦难都会削弱抵抗意志，最终会为了结束痛苦向审讯者屈服。 杰克菲尔德是不是“绝大部分人”当中的一个，就不好说了。 到最后的时候，还用了水刑。 这种由CIA发明的拷问手段，确实能够造成极大的痛苦。只不过，要说绝对能够让审讯对象屈服，那就言过其实了。就理论而言，受过训练的人能够适应身体受到的折磨，对痛苦实现免疫。即便足够的痛苦肯定能让审讯对象屈服，那也有一个限度。在信念、信仰等精神力量的支持下，能够大幅度提高对痛 苦的忍受能力，甚至能够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哪怕身体崩溃了，精神都没有崩溃。 其实，这也就是常说的“宁死不屈”。 革命年代，宁死不屈的仁人志士层出不穷。让他们坦然面对严刑拷问，甚至是慷慨就义与英勇赴死的，就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以及永不褪色的信仰。在和平年代，信念与信仰是对国家与人民绝对忠诚的基石。 做为退役军人，戈武非常清楚信念与信仰能够让人变得多么强大。 杰克菲尔德有没有坚定的信念或信仰，戈武不知道。能肯定的是，要让宁死不屈的审讯对象屈服，必须要用对办法，还不能只采用拷打这种针对肉体的审讯手段，必须打垮支撑精神防线的信仰。关键是，信仰未必是崇高理想，在大多数时候其实很简单。比如说，保护亲人与朋友。 正是如此，在拷问杰克菲尔德的时候，戈武没有下狠手，询问的也是其他问题，比如在押人员的名单。 “我说过，你们要的东西我没有，我也拿不到，杀了我也没有用。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做这些无用功。” “你放心，如果你没用，我肯定会杀了你。” 说完，戈武就朝着杰克菲尔德的肚皮打了一拳。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成一团，还在快速的抽搐。 把嘴里的血水吐出来后，杰克菲尔德突然笑了起来。 这家伙有毛病？ 陆勇添刚上前一步，还没有出手，就被戈武拽住了。 “你们不会杀我的。” 他真的那么想死吗？陆勇添有点来火，只是被戈武拉住，才没有动手，毕竟是戈武负责审讯。 “你们还戴着面罩，明显就是不想让我看到你们的相貌。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不敢让我看到呢？” 这家伙很聪明！ 看了戈武一眼，陆勇添忍住了冲上去暴揍杰克菲尔德的冲动，对付聪明的人就不能用笨办法。 所幸，陈伊万在这个时候发来了消息。 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提示声音，戈武就朝陆勇添点了点头，让他看住杰克菲尔德，然后走到舷窗旁。 靠近舷窗，信号增强了许多，接收文件的速度更快。 还是一段录像，不过时间长得多，镜头不断在晃动，聚焦也不太稳定，图像的清晰度时不时发生变化，感觉像是某个人藏在远处，用配备长镜头的摄像机拍摄的，而且 没有使用三脚架。 当然，这是剪接编辑出来的，而且进行了后期加工。 制作得很粗糙，算不上精美，内行一眼就能够看出破绽。只不过，用来欺骗一个被毒打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老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事实上，戈武甚至怀疑杰克菲尔德能否看清楚录像里的那个年轻人。 其实，拷打杰克菲尔德，也是要通过肉体上的折磨降低他的判断能力，让他无法辨别录像的真伪。 此外，就算无法骗过杰克菲尔德，也没别的办法了。 就在拷问杰克菲尔德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几条消息。那东西，其实是专门配发给船长使用的智能终端，能充当手机与对讲机使用。通过油轮的内部无线网络，能方便的跟各个部门通话。消息是从船桥发来的，跟补给维护作业有关。简单说，针对发动机的维护工作会提前结束。不是说比预计的顺利，而是缺少几样必须的零件，因此很多维护工作没办法按照计划进行，就只能推迟到下一次。工作量减少，所需时间也相应减少，维护工作能够在天亮之前完成。 “曙光奥德赛”号在一个月后退役的事情，肯定还没有公布，也不会提前公布，所以维护工作是按照惯例进行。至于没送来的零部件，很可能被挪用了，甚至有可能被某个知情的后勤官员私吞。 关键就是，杰克菲尔德回来大解，还打算泡澡，不等于准备上床睡觉，或许只是想放松一下。这样就会在天亮之前返回船桥，要不然值班的人员肯定会产生怀疑，说不定还会过来询问。 快到凌晨两点，留给戈武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用快进的方式快速浏览一遍之后，戈武就走了回去，把这段录像给杰克菲尔德重新播放一遍。 与戈武之前猜测的一样，杰克菲尔德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不过，在播放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过来，认出那个一丝不挂的男子就是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的儿子。 “你觉得，我们是在开玩笑，或者认为这是反审讯训练？”在播放完录像之后，戈武收起了手机。“我再问你一遍，关押人员的名单在哪。我的人已经部署到位，在我下达命令之后就能冲进去。” “我说过，名单没在我手上。”杰克菲尔德的语气仍然十分强硬，丝毫都没有要屈服 的意味。 这次，没有让戈武提醒，陆勇添一把抓住杰克菲尔德的头发，让他仰起了脑袋。 “我真不知道，哪怕杀了他，我也不知道！”杰克菲尔德仍然没屈服，就连目光都十分坚定。 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会杀他，就像你说的，杀了他也没有用。”戈武让陆勇添松开了手，然后把手机递给了陆勇添。“我会让手下活捉他，然后把他卖到欧洲去。哦对了，你在这条船上工作生活十八年，肯定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大变化。在欧洲，尤其是英国，有很多变态的富豪喜欢他这种逆来顺受，还精通此道的奶油男。只不过，他已经不年轻了，要不了几年就会人老色衰。到那个时候，在欧洲那些变态的富翁对他失去兴趣后，等待他的是黑非洲的某座臭气熏天，蚊虫与疾病肆虐的贫民窟。他的身体素质好，还能活十年，甚至二十年，可是不管是多久，陪伴他的将是反复撕裂愈合的痛苦。在那个时候，他最想要的，只是一包没有使用过的成人纸尿裤。事实上，在最后几年，肯定是穷困潦倒。到那个时候，他或许会想起某个早就遗忘了的人，并且诅咒这个把他带到人世间，却没有尽到职责，还几十年没跟他联系过的人下地狱。你也不需要悔恨，因为你肯定活不到那一天，死后上不了天堂，或许能在地狱里听到他的诅咒。” “你……你是魔鬼，你是撒旦的爪牙！” “我会亲手杀了你，不过你能够决定他的命运，到底是在某座城市的贫民窟里，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结束悲惨的一生，还是靠你的遗产，拿慈善信托基金的钱，在养老院平静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戈武稍微停顿一下，才说道：“你现在就要做出决定，不然的话就只能由我来帮你做决定。” “我说过，你们要的东西不在我手上！” 在杰克菲尔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勇添拔出匕首，架到他的脖子上。 “重要信息储存在数据库里，由专人看管，需要获得总部的批准才能调阅，哪怕是我也无权擅自调用。” “获得了总部批准，也要去数据库吗？” 杰克菲尔德没有回答戈武提出的问题，而是朝他的智能终端看去。 油轮内部有无线局域网，还配发智能终端，其实就是为工作提供方 便，让船长在任何地方都能调阅数据库里的资料。只不过，杰克菲尔德也未必在撒谎，需要CIA总部的授权才能够进入数据库。 所谓“授权”，很可能是临时生成的密码。 虽然戈武不是计算机方面的专家，但是跟陈伊万合作了几年，多少也有点了解。这种临时生成的密码几乎无法破解，数据库通常都有防试错的安全措施，强行破解登录密码就更加不可能了。 不过，关键是访问数据库的设备。 在通常情况下，情报机构会采用硬件加密手段，只能使用安装了加密芯片的特定设备访问数据库。如果使用其他的设备，因为没有储存解密算法的加密芯片，在登录数据库的时候就会触发警报。 戈武明白过来，在朝陆勇添点头之后，他拿着终端走到了舷窗旁。如果能通过船长的智能终端进入数据库，哪怕没办法直接调取机密文件，让陈伊万想办法，或许能够绕过数据库的防火墙。 不管怎样，肯定值得试一试。 很快，陈伊万就给出了肯定答复，戈武也按照他的指点，用智能终端进入网络，然后下载了一个黑客程序。接下来，就不需要戈武操心了。陈伊万通过远程遥控，利用终端入侵油轮上的数据库。 只是，陈伊万提到，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主要就是，这部智能终端是几年前的产品，性能早已经落后。日常使用没什么问题，可是用来入侵数据库，还要通过硬件解密的方式来突破防火墙，难度非常大，基本上就是在赌运气。 不过，戈武不在乎这些，因为到这个时候，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审讯做铺垫。 戈武是来找马斯哈多夫，而不是解救被CIA秘密关押的囚犯。事实上，这艘船上的囚犯也不值得解救。哪怕他们主要对美国构成威胁，也是在美国犯下重大案件，可是并不等于说他们做的事情，尤其是危害到平民百姓的恐怖袭击就是对的。更何况，让这些十恶不赦之徒重获自由，还会对全世界的安全，甚至是对戈武的安全构成威胁。说得直接点，极端分子在哪都不受欢迎。 别说戈武没有发疯，就算脑袋进了水，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说别的，把关押的囚犯放出来，等下找到马斯哈多夫都没办法撤退，至少无法顺利的离开油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