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帮高洁按摩小腿,但并没起什么效果,高洁疼得咬住下唇,她就不免慌张了,又想抬住高洁的胳膊,帮她先从浴缸内出来。11kanshu.com只是努力几回,两人都是累得气喘吁吁却不得其法。赵阿姨急得拍腿说道: “你坚持一下,我去找人。” 高洁心里想,有谁可找呢?忙叫道: “不用了。” 但赵阿姨已经匆匆跑了出去。 只一会儿工夫,浴室的门再次被大力推开,进来的却是高洁想也想不到的于直,她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愣住了 .于直两步并一步跨到她跟前,蹲下来皱眉问道: “哪条腿?” 高洁咬着牙,双手本能地先环抱住赤裸的胸脯,整个身体往下缩,结结巴巴地反问: “你怎么会……”一下牵力到腿上,痛得又屏住一口气。 这一下于直看清楚了,他弯腰探手握住高洁的右小腿,不容她再退缩。他一手往下摸到她的足跟,手掌翻平,压到她的足掌上,另一手握牢她的踝关节,双掌一使力,迫得高洁的足跟下蹬,踝关节屈起。高洁只觉得急痛瞬间就随着于直使上的力道缓解了,只余下阵阵酸胀之感。 她屏住的气松懈下来,身体也随之放松。于直的手还在她的小腿上按压揉捏着,扫除着她腿部的酸胀。 抽痛慢慢缓解,高洁屏住的气嘘了出来。然后她开始慌张了,于直的脑袋就凑在她的胸前,可以将她赤裸的身体一览无遗。 她很久很久没有在他面前袒露身体,也不再习惯。 高洁的羞渐心生出: “我好了。接下来我自己可以。” 她缩着身体,想要躲闪,想要藏匿,却又无奈地发现,她根本藏无可藏,避无可避,尤其是她突兀地隆起的肚子。 于直并没有松开手上的动作,但高洁松懈的身体,让他绷紧的注意力跟着松懈。然后,他能看清楚了——他心之所期的,高洁孕育生命后变化了的身体。 一旦注意,就没有办法移开目光。那样的变化,颤动着他的神经末梢,进而进入内心。原来他所熟悉所爱恋的身体,孕育着生命时是这个样子的,原本纤细的肢体,因为必须负担起生命的重负,变得曲张、浮肿,但也因而圆润、光辉。特别是——他的目光放在水面浮出的那个部分,是她用生命哺育的部分,是他存有一半血脉的部分,是他们的生命再也牵扯不开的部分。 有如生命的岛屿。此念又起,于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勉力自持着,松开高洁的腿,缓缓抬起手,放在那浮出的“岛屿”上方,像要落下的样子。 这惊动了高洁,她又低低呼了一声: “于直。” 于直看向高洁。 高洁看到了什么呢?她好像回到了亚马孙森林里的那条溪流边,她全身赤裸面对着于直,没有任何防备的武器,自身体至心灵全身袒露,她心里很不安,对未知的世界和未知的未来,但是当时于直的目光意外地教她放心。 也许因为这个瞬念, 高洁的心灵跟着腿上的伤痛一齐平静下来。 但于直好像有点丧气,也有点自哂,同道: “你不喜欢我碰他?” 高洁不作声 .于直笑了笑,收起了丧气和自哂,变作不以为意,也令自己必须不以为意:“我不会再碰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他收回了手。 高洁不是不意外的,她看着他。于直蹲在她面前,并没有起身,他的双手就垂在浴缸边,没有再碰她分毫。他的动作是软和的,毫不侵犯的,保持着他曾在那条溪流边的绅士。他的目光是温和的,不,比那时更温和,如温流淌过,教她更加安心。 高洁蓦然而生过意不去: “于直——”她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于直只是温和地瞧着她: “你洗好了吗?” 高洁立刻说: “我好了,麻烦你帮我叫赵阿姨进来。” 于直还是看着她,突然说: “我暂时住在你的对门,有事情可以随时叫我。” 高洁又起惊惶,也有顾虑,想要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 于直笑起来,像是自省,也是自哂。她欲言又止,惴惴不安,只因为,他从来就使她防备,令她困扰。如果没有从来——于直明白没有如果。不过他已有他的决定,他只想心平气和地和她相处,他第一次用诚恳的态度,说:“高洁,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会再瞒你,也不会骗你,有什么想法我都会直接告诉你。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高洁意外地抬起眼,他就望到她的眼睛里。 “关于球球,我会以你的意见为主,你担心的事情——”于直垂下目光,“你告诉过我的那些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但是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特殊情况,而且你说过,不会阻止我们家的人关心他。所以我就在对门,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第一时间找我。”他的目光又移到她的腹上, “我是球球的爸爸。我很想碰他,不过……”他无奈地道,“这得经过他妈妈的同意。” 他所创造的“生命的岛屿”就近在眼前,每一眼都加深着他的激动、跃动、渴望。他竭力自持着,想着卫辙给予的告诫,命令自己不能有所动作。他站起来,转过身,就在他要跨出浴室的时候,高洁唤了一声:“于直——” 他停了下来。 她说:“你不需要这样……”她的声音低下来,“照顾我。” 于直背着高洁又哂笑了一下,无论他刚才的话是否卸下了她心里积聚的沉重的负担,她依旧保持着和他之间沉默的距离——他不想要的距离。 但是至少,他对她说出了刚才那番话,他需要一个和她的关系的新起点,破除曾有的琢磨、试探、猜忌、互相算计、互相伤害、互相原理。 于直轻轻地将浴室的门带上前说: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需要。” 明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于他,还有她。 这个明天的清晨飘起了温柔的雨丝,高洁站在公寓楼门廊前等着每日约定的出租车。天气虽然潮湿,但气候终于温润起来买这座城市已经进入晚春,高洁摸着肚子,对仲秋时降临的孩子说:“到了初夏,你就能出来陪妈妈了。”她期待地笑起来。 很奇怪的是,昨晚于直走后,她睡得很好,一夜无梦。也许是腿部的抽筋得到的舒缓和安抚,她想。她又想起于直说,她就住在她的对门。微微春风拂面,高洁没有继续往下想。 一辆陌生的崭新奥迪稳稳地停在她面前,驾驶座那边的门打开,于直冒着雨快步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她跟前:“我送你上班。” 高姐看看车,又看看于直。车不是于直一直开的那款,应该是新换的,比他以前开的那辆更长更大一些。 她说:“我在等出租车。” 于直打开后车门,被雨丝所蒙上的湿漉漉的面孔认真地瞧着她,微笑着:“今天开始我来送你。” “可是……” 于直把后车门打开:“球球也会更舒服些。” 高洁还是执拗地站在原地。 于直似乎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高洁,我没别的意思。到球球出生前,我想每天早晚都接送你一程。你说过不会拒绝我们家对孩子的关心,不是吗?” 无非也是接送一程,她不应当太过于抗拒,而且他还淋了点雨。高洁无奈地钻进了于直的车。车内空间比他之前开的那一辆更宽敞,座椅上仍放了垫子。她坐好,发现座椅是热的,角度刚刚好能支撑住她的腰部,整个人都能得到很好的舒展。 于直也上了车。 “昨晚睡得好吗?” 今晨的于直,是和气的,甚至有高洁能感觉出来的小心翼翼,她想。不管怎么说,他是善意的,于是笑了笑,说:“挺好的。” 于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微笑。她还是保持着那段距离,他想。他说:“什么都吓不倒你,随遇而安一直是你的好习惯。” 此话甚熟。宇飒飒地飘落到车窗上,高洁扭头看向窗外。很久以前,在亚马孙雨林里,她也经历过一场大雨,一场疼痛,后来被解放,被安抚。 那时候发生的一切既惊险却又都很简单,她神往地想着。 高洁没有说话,于是于直又问:“早上吃了什么?” “炖蛋,鸡肉,水煮蔬菜。” “难怪你看着火锅流口水。”于直说高洁把头扭过来,颇为不好意思:“没这么夸张。” “还记得吗?烟熏风味的鸟肉。你口味其实没有这么清淡。球球这点是像你吧?” 高洁有摸了摸肚子,她这个动作于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 他们都在想,这个孩子会像睡呢?又各自都肯定,如果像自己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工作室离公寓很近,一会儿时间就到了,还是于直先下的车,从车内的高洁手里接过伞,为她撑起来,在她跨出车门时扶了一把,将她送到常德公寓的大门口,并提醒道:“我五点和你确认下班时间。” 高洁忙说:“不用了,你也挺忙的。” 于直把伞收了起来,交到高洁手里:“今天下雨,球球一定想要舒服一点。” 高洁无从反驳。 眼前的于直仿佛回到她一开始认识的那一个他,有他的戏虐和体贴,固执和霸道。 高洁默默地转过身,就在门要关上时,于直又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雨中的他,他的发和他的西服都被淋湿了,眼睛却专注地穿过雨幕注视着她。 这不同于阿里山上那相似的一幕,因为并不模糊也不暧昧。她能看清楚他,因为有雨水顺着他的眉滴下,他没有眨眼,一直看着她。 空气是清净的,雨是清净的。她看着她的目光也是清净的。 高洁着急了:“你快上车吧!” 于直笑起来:“你上去吧,自己注意点儿。”他转身钻入车中。 高洁有点怅然,也有歉然。可是,缘起缘灭,皆是虚妄。她为自己的虚妄所欺,也欺了人。是她一直以来的瞥戒,髙洁没有允许自己再往下想。 她走进工作室,小方正在和另一位客服讲话。 “我老公研究过,合家用的就是豪华型。空间大不说,还有 温度分区控制,后排有独立的空调,小孩子动起来一点不会受限制。座椅是电 动的,可以加热,还有腰部支撑调节,4s店的人跟我们说还能选配座椅按摩呢。 可以加热,咱们钱不够。”她看到髙洁走进来,笑着打招呼,“jocdyn,早啊, 我们正聊到刚刚送你来的那车。特别棒!” 高洁将伞放入门前的置伞架:“哦,那是我正巧搭的邻居的车。” 小方问:“是不是坐在里面特舒服呀?” 高洁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扶着椅背坐下来,看看窗外愈下愈大的雨,好 一会儿才答小方:“是啊。 ” 于直是提前到这天下午三点高洁发了短信,告调“我六点到你 公司接你。” 显然清晨的尝试,是不准备同她商置、容她有赖的机会了。高洁 无奈放下手机,知道自己不得不因此就烦。 于直四点十五分就在他熟悉已久的停车场里停好车,此时距离鹏约定的六点 还有一个多小时。 就在午饭后,言楷接待了一家为诸多传统品牌做电子商务代理的公司总 经理。对方带了方案给于直,方案展示了对方服务的品牌近年的电 子商务渠道上的销售业绩,分析了各行业在电子商务平台成熟后的发展趋势。 他们同意于直对视频营销和电子商务结合前景的看好,但是不看好先从珠宝行 业开始试点。在方案里,他们推荐了几家他们所服务的服饰和食品客户,都是 非常着名的品牌,他们期望和合作试点从这些企业内挑选。 言楷补充道:“他们的头儿和‘淸净的慧眼,那边聊过了,感觉他们没 有短期内扩张的想法,不太适合试点合作,而且……”他停下来。 于直示意碰续说。 言说道:“他说那边的髙女士就要生孩子了,精力肯定也顾不上。” 言楷离开后。于直就出了公司。 他想快一点见到高洁,仿佛晚一点,她就又离他远一些。她已经离他很远了,远到她根本不再考虑也不再幻想接受他的关照。 于直从停车场走到常德公寓门口时,停了下来,在门口的咖啡馆门前立了 —会儿。 咖啡馆内的服务员注意到他,推门出来招揽生意:“您是不是在等人?要 不要进来等?” 于直透过狮窗往里望,咖啡馆书架错落,很有阅读氛围,高洁也许在这 里小憩过,也许在这里接待过商务访客。他仰头看看楼上,接受了服务员的招 揽,在咖啡馆内买了四杯巧克力和一杯牛奶,外加五块蛋糕。他把饮料和蛋糕 提上了公寓的三楼。 这也是他第二次敲开常德公寓的大门,上一次是在大年夜。 是的是的,在近些时日,于直一直有个清晰的懊悔——他从来没有真自己 完全进入高洁的世界。不管在如胶似漆虚情假意的日子里,还是在真相大白互 生芥蒂的日子里。 高洁在此地三楼的工作室内,有一个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五人团队,其中 两个客服是代运营公司的外派员工,她自己的员工也只有两个? 一个编剧兼策 划兼展厅服务,另一个是设计^员兼产品管理,不久前那个设计专员被高洁辞 退。于直笑了笑,她该当机立断的时候从不犹豫,现在的设计传员是她从合作 的工厂里外聘的。 这是一个于直在最近才完全了解的创业团队,他看清楚了高洁选择的另一 条再辛苦也会咬牙走下去的路,亦明白其间的辛哭甘酸,因为他统统经历过, 而她现在的处境与他当初不同,她现在的每个选择,都在给她早就布满荆棘路上设置更多的障碍。 可她就是这样,如同祖母所说硬气刚烈。他竟然让她辛苦这么久,于 直站在挂着“清净的慧眼,木牌的门前好-会儿,才摁下门铃。 开门的是一名年轻的服务员,和上一次开门的是同一个人。于直客气地对她说:“你好,高洁在吗?"裴霈审慎观察着,注意录到她这一次接待的于直有想进来的意思,她又谨 慎地想了想,还是把于直引了进来。 办公室就在进门后的右手边,裴霈敲了两下门,把门推开:“joceiyn,有人找。“于直看到了不过十二三平方米的房间内,靠着窗口置放着一张原木长条桌,有四个人坐在在长条桌的两旁办公。坐在最里面的高洁抬首一看是他,不禁一愣。她站了起来,因为空间狭小,隆起的肚子几乎贴上桌沿。坐在她身边的那位忙不迭起身往外站,给她让出通道。 她是把自己挪出来的。于直皱紧眉头,等她走到面前来,才松开眉头,笑着说:“我今天会结束得早,提前到了,所以给你的同事带了下午茶。” 高洁是实实在在不知道如何作答,被动地看着于直把手里的袋子一递,送到裴霈面前。连裴霜在内,办公室内的全部同事俱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高洁。 于直笑了起来:“还没和各位照过面。我是jocelyn的爱人。” 大伙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点头招呼:“您好您好。”裴霈把袋子接过来,大伙纷纷客气感谢,“费心费心。” 高洁有些窘迫,于直却十分随意,对她说:“给你买的是牛奶。” 高洁说:“我六点下班。” 于直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先忙,我等你。我可以坐在你们展厅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