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直说:“兴之所至而已。xwdsc.com” 高潓央求,“中秋节快到了,来我们家一起吃团圆饭?” 于直婉拒,“中秋节后我得回上海,那天要办点事。” 高潓失望,“这么快走?不陪我了吗?” 于直又笑,“陪你这么多天了。” 高潓还嘟着嘴,“不够不够。” 于直玩笑一句,“你的嘴可以挂油瓶了。” 高潓的嘴确实可以挂油瓶了,她在媒体面前的口无遮拦,他父亲明面暗面下的功夫都制止不了。连岛内主持人都公开打趣她,叫她快快下手,好快些做大陆影视大鳄的少奶奶。 她用她的手段,逼得他有点紧迫。这令于直厌烦,令他不期然就想到了高洁。 见她?还是不见她? 目前他所需要的形势看来好像没有什么见她的必要。 但情况总是突然发生转变。 就在那位借他茶庄的制作人打电话同他讲完中秋阿里山之行的一些注意事项后,言楷的电话打了进来,带给他的消息有点复杂。 “直哥,帮你查出来在台湾一直跟着你的人的情况了,确实是穆总找的。穆总在台湾倒没什么特别的行动,就是有个小事儿,今天穆总见了一个女孩,倒是巧了,居然是在巴西帮你去报大使馆的那个。我顺手查了查她和穆总的关系,是穆总家里在台湾那边亲戚的女儿。而且更巧的是,穆总那亲戚就是高海的前妻。这下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啊!” 于直一手托着电话,一手抽出一支烟出来叼进口中,再掏出打火机点燃,冷冷地吐出一团烟圈,再吹散它们,就像把那团想念吹散。 他命令言楷,“帮我查查她在台湾住哪儿,最近干了些什么,立刻给我回复。” 言楷得令,在后半夜给了于直消息,先把高洁在松山区的地址报了一遍,然后说:“她和穆总就是今天见了一面,之前一直参加珠宝设计展,也没通过电话。哦,对了,我查到她下半夜订了去嘉义的高铁车票。穆总明天就回来了,看来她们在台湾不会再见面。” 于直问:“几点的车?” “早上六点。” 挂上电话,于直起身喝了杯威士忌,想起了巴西的威士忌。 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要从长计议了。 但这一刻,他生了点复杂的情绪——事关那个高洁。 洁身自爱(42) 于直做了一件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在凌晨五点就开着车去了台北高铁站,将车泊到了高铁站附近,下车后,给早已约好接应自己去阿里山的台湾朋友打了个电话,请他提前开车到嘉义高铁站等自己,然后进站买了六点到嘉义的票,今日,嘉义,高洁,三者是巧合还是蓄谋? 他有两次想要和高洁发生点关系,都因为现实的状况不能如愿,他也没有强求。今日可能是第三次,第三次会怎么样呢? 当然,假设他所预测的那一切都没有开始发生,那么这个第三次他也不会强求。 于直靠在站台偏僻处,抱着胸,等着久违已久的高洁。 他是跟着高洁进的车站。 高洁出现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突兀地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罩了一件黑色短夹克,背着蓝色的双肩包,梳了个马尾辫。 她跟着人群往车厢里走去。 从遇到她开始,他就发现她是个从不对穿着过分刻意追求的人。在巴西穿着不合时宜的碎花长裙,在这里又穿着普普通通泯然众人的衬衫仔裤。好像穿着这样的事情和她自己无关一样。 她还是个游离于神外的人,常常不知脑中的深处在想些什么。走路时神态放空是常态,走着路的仿佛是一个躯壳,而不是一个人。在亚马逊雨林里,只有遇到极大危险的时刻,她的魂魄才好像归体了,支撑起了她的躯壳,做出了应激反应。 于直一直跟着她走到她车厢那处,好笑的是,前面的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发现他。 从台北到嘉义,车程一个半小时。于直是看着高洁坐上了十点发车去阿里山的大巴后,才去同租车给他的台湾朋友汇合。 台湾朋友将车给他,好意提醒,“今天阿里山可能要下雨,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多逗留在外面了。“于直笑着说:“多谢您,祝您中秋快乐!” 但他开车上公路后略带烦躁,好在公路通畅,抵达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要早些,而高洁坐的大巴还没到。 他在阿里山小火车站附近等了会儿,先前复杂的情绪变成两个矛盾的念头。 如果高洁在这一站没有下车,他和她之间,就可以仍旧保持着亚马逊雨林里生出的单纯关系。如果高洁在这一站下了车——他想到这里,就看到一辆大巴靠站,高洁跟随着人群走下了车。 于直不自觉地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跟踪这种技巧,他在部队服役时就学过,所以一到台湾,他就发现了自己被跟踪,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第一次的跟踪居然是针对高洁。 高洁一个人在山上胡乱走着,茫茫然然,毫无目的。她到底想干什么?于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时就在想。 他还没有想透,雨如同预期一样落下。高洁在他的前面停了下来,立在雨中呆呆站了一会儿,再站下去,她会淋出病来。 于直不想再同她耗下去,走到她的面前,唤了她一声,她像如雷重击一样瞪着他。 那双沉甸甸的清澈而不清晰的眸子沉重地瞪着他,隔着雨,更显得深不见底。 于直拉住她的手,想带她速回茶庄避雨。她在慌乱中滑到,他只能打横抱起她。她轻轻倚靠到他的胸前。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预料中的滂沱大雨,不知缘何的刻意为之的再次相遇,莫名其妙的肢体明示,在于直心头绕出一团火。第三次就不会像前两次那样的单纯了。 于直生了点狠、生了点恨。 但他还吃不准高洁表面上的意思,还有背地里的原因。所以将她妥当安置在茶庄里,再慢慢试探。 这感觉是熟悉的,就像他们先前在雨林里各自被荷尔蒙驱使着互相靠近又互相疏离,在暧昧和情欲边缘琢磨。 他替高洁查验了脚伤,和她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她去洗了澡,他准备着晚餐,晚餐很简单,店里存了可供取用的方便面,他拿了牛肉味的。又发现摆了一盒月饼,是莲蓉口味的,他只拿了一只出来。 外面的雨大极了,今晚是不能再出去到空旷地界。他听着雨声,也可能夹杂着高洁洗澡的水声,他的身体有一点点本能上的难受。 于直看到高洁将洗好的胸罩犹犹豫豫地挂上去。存心歪过头对她说:“你对我还真不见外。” 他其实想告诉他,男人是经不起一点暗示和勾引的。她不应该是会做出这种动作的性格,但她确实做得这样明,难道是因为穆子昀的指示? 但是高洁不说话,和他一起吃了面,还分食了月饼,她说她从来不过中秋节,这不像是骗人的。按照他的调查,她应该是个从不过中秋节的人。 吃完了饭,于直很饱,看得出高洁也很饱。她吃饱的时候,会不自禁地眯眯眼睛,扬扬唇角,在亚马逊雨林就这样,柔媚婉约。像一只小猫。 高洁进屋去睡觉时,于直去洗澡,脱去衣服,不意外地看到自己起了反应的身体,直接坦荡。她不用做什么,就教他的身体每每先投诚出最大的本意。 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也许是雨林里求而未得的遗憾使然?也许今晚会攫取他一直想要的东西。而今晚将要发生的一切不论原因为何,一定皆为蓄意。 既然是蓄意,那么双方就直截了当一些吧。 但今晚是中秋节。 于直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觉,他本来在中秋节当夜就很难入睡,今晚更甚。高洁在室内,扰乱他的思绪。但他一点也不想贸然而动,他笃定会是她先行动。 果不其然的,高洁从黑暗里走了过来。她的身体在黑暗里散发着幼弱的香气,撩拨着他的嗅觉。她是吸了烟的,吸了烟都没有办法掩盖她身上的那股香。 于直在想,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出现的高洁是不要想明天早上能起来了。 这一场情爱有个于直了然于心但又未明目的的阴谋——由男女关系而生出的阴谋。这在他从来不是个难题,他一向善于主导男女情爱的每一个环节的节奏。和高洁在亚马逊雨林时,他也极力主导着,甚至事后还为自己的克制而略约沾沾自喜过。 但是就在这夜,高洁的主动的一个吻,亲在他的鼻子上,给予他中秋夜的香艳体验,完全颠覆了他过去所有的经验。 他不可遏制地兴奋起来,甩开恨、甩开狠,满心满脑全身投入。在进入那一方温暖之境时,湿润的包容,紧致的压迫,容纳到他整个人瞬间就发了昏,只想更深入,更刺激,更快速。 高洁身上的香气,在汗水的浸染下,更加浓郁,她整个人柔软极了,可以为他弯折到任何的角度,承受他各种各样的冲击。而他的身体像被催眠了一样,是催眠之后再燃起熊熊火苗,烧得他丧失一切理智,居然完完全全将这一夜中秋忘记。 在水乳交融的最高峰,他看到外面的一轮冰凉明月,忽而想起今宵中秋,想起身体下的人心中那未明的阴谋,整个人就冷了冷。可是,他低头看到她沉甸甸的双眼,因为他而翻搅出的缠绵而沉醉,于是更快地,他被热烈的激情烧熔。 原来要他还能依靠这一套来解脱。这层突然觉悟的认知让于直重重吁叹出来,释放出来。 清晨醒来时,高洁却是倔强冰冷,没有留恋他的体温,决绝地带点悔意地奔逃入浴室。她的原因还没有表明出来。 不论原因为何,这个矛盾的高洁,神秘地再次出现,倒也算歪打正着,促成了他内心已期待已久的艳遇。只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又乍冷下来,十分的莫名。 于直就站在浴室外头,听到了高洁在浴室内啜泣。 晨风吹在不着一缕的身体上,他的激情被冷静替代,但也有一点点的怜爱升起来。他在想,她到底是掩饰、还是演戏、还是坦白? 真是讲不清楚高洁的那副模样。背对着阿里山的云海,控制着他的欲望中心,神情是凌乱的,眼神是清明的。她向他诉说着和高潓高海的关系,理由充分,感情充沛,理由简单,求告直接,带着一种倔强的天真和豁出去的决意。她用激情逼迫着他,妄图达到她的目标。 这时候的于直已经分不清她是掩饰、还是演戏、还是坦白。 她的情绪和此时的情境,还有与预测有所背离的诉说,让他在激烈的热情里有些释然,让他没有来由地、不经思考地,差一点就当场答应了她的请求。 当然以前也有过女人,在于直为情欲催动时提出过要他给予情爱的要求,但只有高洁,在这一刻让他在明知她有不纯的动机原因和未知的阴谋背景时还差一点缴械。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她倔强的天真?也许是因为揭开了她矛盾的迷雾? 这令于直带着迷茫的挫败感,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能靠抱着她,紧紧和她绞在一起,暂时没有轻易就范。 他们俩就像角力的战士一样,比拼着双方的耐力。在亚马逊雨林时,他们也是这样比拼着双方的耐力。 洁身自爱(43) 从阿里山上一路下来,高洁刻意做戏的娇言软语,像极了那只小白猫的刻意讨好,于直一眼望穿。但他很受用。他一向对自己的欲望诚实,他诚实地承认自己的身体被高洁吸引了。也许在更早的亚马逊,他就被吸引了,一直未得偿心愿,所以更加渴望得到。 而高洁的愿望表面上看如此幼稚简单,她耍着拙劣的计谋,不惜放下身段,甩开自尊,如果不去成全她,似乎真是说不过去了。他没有来由地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当然,在更大的私心中,于直也想弄明白穆子昀和高洁到底聊过些什么,穆子昀到底有没有计划些什么,这好像必然将成为他下一个阶段的目标。他的上一个阶段,和高潓这场感情消遣也差不多到了他所能应付的终点。 当于直的掌心上多了高洁的电话号码,他开始认真考虑高洁的情爱请求。 于直把高洁的手机号码好好地存在手机里,然后堂兄于毅打来了电话,告诉他:“老太太后天晚上的中秋家宴,你赶得回来吧?” 后天晚上的中秋家宴,于直在今晨就收到了林雪秘书的通知的,于毅特地致电,肯定不会单纯为了一个通知。于直问:“阿哥,你是不是上市的提案又被否了?” 于毅唉声叹气,“还是阿弟你了解我的心。这几年咱们盛丰的利润逐年下降,前几年电视剧电影亏的本还没填回来,趁着还在盈利,要是再不上市就晚啦!你和卫哲的‘路客’不也要上市吗?要是盛丰上不了市,我们的这些子公司怎么分拆了再去资本市场搞一票?” 于毅这是在寻找攻守同盟了,恰好对上于直的意,他说:“那么我们一起再争取一下吧!” 于毅说:“大家都是这意思。就看这次家宴上老太太是不是再顶住我们了。“于家自从于直生母逝世于中秋这日后,就有了将中秋的家宴延后举办的传统。这一回林雪特地请了香港利苑酒家的厨师长来于家做到烩,利苑的香港老派到烩服务非常专业,还专门配了四个服务生跟随上门服务。在于家客厅内,上首坐着林雪,左首是于光华和穆子昀,右首是于毅父子,于直和二堂兄于铮坐在最末。 于毅父子是有备而来,在冷盘上来之前,便将上市的种种畅想又大谈特谈了一番,在座无人反驳,难得人人都暗地里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包括于光华和穆子昀,包括于铮于直。所有人将全部的恩怨是非丢到一边,从未有如此的和谐一致。 林雪只是冷冷扫了在座所有人一眼,在第一盘热菜“龙带玉梨香”上桌来时,吩咐服务生给在座每一位分了一只这带子夹雪梨夹蟹钳肉的三层夹板菜,之后她才开的腔,“市场上那些高投入的公司譬如石油移动电信之类的,上了项目就要几十亿上百亿,上市能筹措到大量现金而且不用还,盘子大不怕被收购,他们自然是积极上市的。我们家的事业做起来不容易,现在现金流还是充裕的。上市的目的是为了筹得发展资金,如果还不缺钱,为什么要上市?如果贸然上了市,赶上不好的行市,做得再大也有被恶意收购的风险。” 每个人都无声地听着,虽然都不敢露出不满,但每个人都面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