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辈出来玩的,东入口有位并不起眼的胖女人抱着个瘦弱的小女孩进来,年轻女孩才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来了! 她微微笑了笑,果然她们还是来了。女孩迅速低下头,摘了墨镜擦了擦眼角的泪,复又戴回去,只紧紧盯着那两人的身影,并不着急迎上前去。 广场上的生意重新渐好,小贩们收了扑克,各自忙碌,哪有心情去管一个并不起眼的女人的闲事。年轻女孩在原地站了一会,便顺着胖女人抱孩子去的方向一步步踱了过去。 小女孩模样生得本不错,但能看出底子似乎不太好,脸上总有着不正常的苍白色,与别家孩子红润一比,就带出那么几分病容。胖女人很小心地将孩子放到地上,让她自顾自玩去。这里有片小小的沙地,上面还遮着树荫,没有危险,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敢走远,只小心地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出哪怕一丁点意外。 年轻女孩很快走到她们身边,胖女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转过头去,发现不是自己认识的,也不以为意,这里是公共的广场,哪里都有很多人,有人过来并不稀奇。 “你女儿几岁了?”年轻女孩开口说话,声音带着几分黯哑,没有年轻人的鲜亮,听在耳朵里有几分不舒服。 胖女人疑惑地回过头,此时年轻女孩已经摘下墨镜,直直地盯着她,她又看了好几眼,确定从年轻女孩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一丝熟悉感,这个女孩自己肯定是不认识的,她跟自己说话干嘛? 不过谈起女儿的话题,胖女人虽然小心却没有太多抵触,反正女儿就在自己眼前,伸手就能捞回来,而且自己女儿身体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总不会有人贩子不长眼要拐个病孩子去,所以她倒是不担心年轻女孩不安好心,也就顺嘴回答:“刚一周岁。” 一周岁的孩子,看她那样子却还不会走呢,年轻女孩内心伤感,面上不敢带出来,继续跟胖女人聊天:“大姐可是住在东景大街七十三号院?” 胖女人回头看向年轻女孩,眼中带着警惕:“为什么这么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年轻女孩突然笑了:“大姐,你却还没认出我?我住你家楼上啊,不过多年没在家罢了,你跟大哥刚结婚那会儿,我还从你手里讨过红包呢。这一转眼,都十年了。” 胖女人再次仔细盯着年轻女孩的脸看了又看,才恍然道:“唉呀,娟娟!你不说,我可真不敢认,女大十八变啊,你什么回来的?” “回来有俩月了。不过一直没回家住。” 胖女人听着女孩嘶哑的嗓音,想起她以前的遭遇,心里闪过一阵心疼和惋惜:“我说怎么也没在家附近见过你。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年轻女孩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左不过打份工挣钱糊口,其他的再看吧。” “倒也是,不着急的,现在的年轻人,头脑灵,主意多,总不会让自己饿着就行。” “就是这个理,大姐说的对。对了,我董大哥呢?还在部队吗?” 听人提起丈夫,胖女人的脸上显出几分哀伤:“他,三年前在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年轻女孩哪怕早已知道这消息,现在听大姐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愣怔,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伸出手,想将胖女人搂一搂。 不料胖女人在年轻女孩碰到她的瞬间,脸色一变,直直将对方推开,看到年轻女孩脸上一片愕然,才嗫嚅道:“对不住,不太喜欢人亲近。” 她回来了 气氛有些尴尬,原本以前很相熟的两个人,终究因着时间这一强大的杀器,成为陌路,无缘对面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真实写照大抵如是。 年轻女孩再一次把目光落向旁边推着堆沙子玩得忘我的孩子身上。那眉眼,那脸庞,活脱脱都有他的影子。 不对!她微微眯眼,董大哥三年前死的,这孩子,这孩子才不过一岁! 尖锐的目光直直刺向胖女人,她眼里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让胖女人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忍不住瑟缩一下,本能地想把女儿捞到身边抱走离开。 “这个孩子是谁的?”年轻女孩沙哑的声音此时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只等待着胖女人承认这孩子不是董大哥的,然后,然后,然后她还能怎么样呢?杀了这个该死的背叛了的女人吗?杀了这个明显生病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过着与死神赛跑的可怜孩子吗? 呵呵,她必须承认,她可以对任何人凶残,看着他们受尽痛苦折磨而死,却仍然无法对这两个人下手,因为她们与那个已经死了的高大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为什么?真相永远这么残酷,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报复,都是自以为是,没有任何意义! 杀气腾腾的她突然有些心灰意懒,就这样,算了吧!没有了董大哥,其他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她的守护,在得知这个女孩不是董大哥亲生后变得可有可无。 年轻女孩移开视线,胖女人很是松了一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娟娟会有这么吓人的气势。当初,她可总是怯生生地跟在她父母身后,看人都只探出半个头,一有动静,就吓得要缩回去,胆小如鼠得很。她心中叹息,失了父母庇护的孩子,大约都是必须要成长要坚强的,如果还像以前被父母溺爱着一样不知世事,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最残酷的被迫成长,就是再没有大人为自己遮风挡雨,连哭泣与撒娇都变得奢侈。 想到娟娟的身世,再望望正玩得开心的女儿,她的女儿比娟娟幸运,虽然父亲没有了,可是还有她这个母亲,哪怕身患绝症又如何,她也一定会让女儿注定短暂的人生充满欢乐! 等她再回神时,身边的年轻女孩已经走远,只留下个模糊的背影,胖女人摇了摇头,没把今天的偶遇放在心上。 沿着街道慢慢走,她心乱如麻,好几次撞到了路边的行人,对方脱口而出的脏话在看到她的魂不守舍后咽了回去,她对此一无所知。 终于回到出租屋,她打开门,走进去,关上门,靠在门上,听着楼道里邻居家孩子发出的声音,突然间泪流满面。 是不是,从此之后,上天入地,你都再也不在了。董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们那么恩爱的夫妻,原来也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人心易变,她发誓要守护的,现在看来,不过一场笑话。 她无声地哭累了,仍然保持着背靠门的姿势,屋内寂静一片,只有角落里传来的咀嚼声,让人忍不住胳膊上浮起层鸡皮疙瘩。她好容易缓过神来,直奔墙角。 那里,摆着个一米多长的立方体铁皮箱子,上端两个开口处用铁丝网细细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