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拿起圆珠笔,咔哒一按笔。 “男女混住?”盛淅忽然开口。 天空暗沉下来,云透出玫瑰的色泽。 他声音不大,但恰好压得够低,从桌洞里抽出课本,看向旁边的同桌。 余思归一愣:“啊?” “什么?男女混住?”盛淅仍是那声音,挺在意地?问,“为什么?会混住?” 余思归:“……?” 归归纳闷他到?底在在意什么?,带着丝疑惑回答:“十多年前的老公寓楼,能混住就不错了好不好。” 盛淅一愣,下一秒大梦初醒,带着丝尴尬道?: “……那时?候啊。” “不然呢?当时?还是我妈的导师给找的单间呢。”思归笑了起来,对他说,“大石桥那时?候管理也不太严,所以还有好几个拖家带口住在里头?的。名是叫大石桥学生公寓,其实人员还挺杂,楼层里还有一个博士叔叔,年纪不小了,他老婆和他住一间。” 盛大少爷似乎不太愿意面对现实,别开眼,短促地?啊了一声。 转学生耳朵的红被夕阳隐匿,带着那丝红沉向汪洋。 余思归怀念地?说:“反正整个楼层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人……用男女混住来形容好像有点狭隘了,就像一个时?代似的。” 那个更?为朴素的、更?为匮乏的时?代。 和属于那时?代的、背景各不相同的年轻学生们。 “听上去你还挺怀念的?”盛淅忽然问。 “是有点吧。”余思归笑着承认,“毕竟我妈是大石桥唯一一个带着小孩的学生;我是那里唯一一个三岁小孩。” 盛大少爷顿了下,仿佛又生起点兴趣,问:“那时?候你三岁?” 余思归停了笔,专注地?想了想,认真回答:“三岁的时?候在那。总共在那住了两年半。” “两年半……” 盛淅玩味地?重复。 余思归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做什么?,只?当盛淅谜语人的毛病犯了,正准备抄笔开肝数学作业,就听到?旁边的同桌忽然饶有趣味地?开了口: “余思归,你三岁的时?候什么?样?子?” 看那语气,仿佛这是个挺好玩的命题,值得盛大少爷仔细琢磨研究一番似的。 思归:“……” “还挺想看看的。” 他懒洋洋地?说。 那瞬间归归老师大惊失色,刚要回头?看看盛淅在犯啥病,他这话究竟是从何而来……盛同学就漫不经心地?低下了头?,拿着笔装模作样?地?做起了作业。 不对劲!归归敏锐地?察觉了空气中细微的变化,立刻维持了方?才的姿势。 下一秒钟,教室前排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余思归:“……” 盛淅散漫地?翻了一页卷子,仿佛刚刚做完似的。 那慵懒高贵游刃有余的神态,简直令人折服。 年级主任黑着脸背着手踱步进来,环视了一圈十班上下,没找到?任何可疑人物,而后在晚修记录本上记了几笔。 “别说小话。” 级部主任警告全班:“我刚在门口听你们班不太安静。” - …… 什么?叫想看看我小时?候? 看我小时?候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对我小时?候感兴趣? 归归大魔王为阴间问题所扰,懵了一整节晚自习,甚至浪费了一节课去抄被自己?归为下等作业的六国论翻译——期间班上发了学农同意书,在归老师还捧着“同意与否”发呆的时?候,盛淅拿着责任书稍一端详,就替自己?监护人签上了名。 余思归偷偷看了一眼。 被代签的人叫盛鼎昌,笔迹清晰遒劲。 归归老师觉得,转学生的代签业务,似乎相当熟练…… 光看他那人生赢家的脸,实在很难想象他跟班上其他男生住一个宿舍。 余思归尝试想象了下他跟别人睡上下铺——然而上下铺还没拼凑出来,脑海中登时?就充斥了盛少爷走进学农宿舍后发现床居然只?有0.9米立即冲进贺文彬办公室咔咔砸烂贺老师的电脑说这个地?方?真的好破配不上我高贵的臀我现在就要坐我的加长劳斯莱斯回家……的场景。 归归非常艰难地?吞咽一下,心中忽然冒出许多担心来。 “怎么?了?”盛淅忽然头?都不抬地?道?。 盛同学不愧是个人精,对情?绪十分敏锐,头?都不抬就察觉了同桌的不对劲。 晚自习趋近尾声,班上只?有沙沙的、写作业的声音。 余思归笔尖划在“六国破灭敝在赂秦”上,满脑子上海滩盛少爷十里洋场……整个人都像在梦游,问:“你有加长劳斯莱斯吗?” 盛淅:“……” 下一秒余思归终于清醒了过来:我说了句什么?弱智台词,刚要找补两句…… “怎么?,”盛同学露出点疑惑神色,“你想坐?” 余思归:“……” 归归立刻猝然道?:“不是!” 盛淅闻言微微思索,片刻后轻轻点了下头?,说了两个字: “行吧。” …… 余思归竭力不去想盛淅这反应是啥意思,集中精力继续抄六国论,然而过了会儿,同桌却忽然抬起头?问: “你是看小说看到?的吗?” 余思归整个人都有点苍白,说:“……我……” “那其实叫加长版幻影,”盛淅说。 盛同学在教室寡淡的灯光下温和解释,“大家一般不太爱开加长版。路上太堵,有钱也买不来不堵的南京西路。而且我觉得车型挺老气的。” 归归老师声音也苍白起来:“我不是这个意……” “——而且我是真的觉得它车屁股不太好看。”同桌道?。 然后他想了想,温和地?说:“再说吧。” 转学生说完,低下头?去肝作业。 春风自窗中如山洪般涌入,将?盛淅整齐摞在书堆上的卷子吹得哗啦作响,他那堆卷子上压着一个笔袋,因为风太大,盛淅看了看窗外夜色,又挺平和地?往卷子上压了他的水杯。 什么?叫再说吧? 归归老师深深抽了口气,拼命告诉自己?盛少爷……不,同桌断不可能有劳斯莱斯加长幻影,顶多有摞做完了的数学作业。 - 你看,他也没说自己?有,对不对。 - …… ——「盛鼎昌」。 这是盛淅签在他监护人一栏的名字。 余思归回家就百度了下,搜索引擎里没有半点关于这个名字的结果,只?查到?了几家早已注销的建材公司和商贸公司,而且还不是公司股东的名儿,是公司名叫盛鼎昌。 可能因为盛鼎昌三字都挺红火的,有好几家公司不约而同地?用了这三个字作为公司名。 每个都不像是和盛淅有关系的。 可是盛淅签的,的确是这名字。 还和他同姓…… 龟龟茫然地?想。 盛淅从不在这种?事上撒谎,那「盛鼎昌」这个和他同姓的监护人,十有八九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祖辈,而且已经淡出网络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