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极其俊朗而温柔的男人,言谈举止,颇有涵养,应该也是书香世家的温厚水土里养出来的人儿。 特别好。 真的,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特别好。 她过去的那些情//事,就像火,轰轰烈烈地烧过了一场,最后连灰都没剩下。 后悔吗? 在漫长的时光里,程池反复地问自己,程池,你后悔吗。 - 那天晚上,程池拎着酒瓶子,带着伙伴们上了山坡。 “我带你们看星星啊。”她醉意朦胧,坐在青青的草地上,凝望着夜空。 漫天的星辰,群星闪耀,仿佛伸手可掇似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乐意回来了。”白悠四脚八岔,躺在草地上醉醺醺地感叹说:“这里太美啦!” “是啊,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星空。” 程池将手伸向天空,作摘星状,喃喃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杨靖嘴角扬了笑:”对不对?” 程池手顿住,她愣愣地看向杨靖:“你怎么知道?” “这句诗,不是你过去时常挂嘴上的吗?” “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见过我的学生?” “我见过你好多学生。”杨靖说着也慵慵懒懒躺在了草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再说话。 程池的心,却蓦地空了一大块。 原来,原来不是他。 也对,事以至此,居然还奢望着他跋涉千山万水,接你回家。 程池,你可真是… 走火入魔,无可救药。 她坐在山坡上,一口一口,不急不缓地,将带来的那两瓶酒,喝了个精光。 然后缓缓躺下来,让漫天的星辰铺展在她的裙子上,她的目光渐渐涣散,无法聚焦,她听见杨靖的呼声,还听见山间虫鸣渐渐寂灭,只有风不住地在她耳畔低语,带来远方的讯息。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身边仿佛有人坐了下来,青草也纷纷发出了折压的脆响,可是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又是现实。 好像有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耳廓,那么粗砺却又温暖的指腹,仿佛让灵魂也禁不住颤栗的了起来,梦中的她,情不自禁地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将脑袋一整个枕到了他的掌心。 她睡得太香了,她不愿醒来。 就让梦境带着她,翻山越岭,回到遥远的故乡,让她熟睡在记忆深处,那个挚爱的少年温暖的怀抱。 - 程池第二天醒在了自己的床上。 睁开眼,看到的是每天醒来都能看到的熟悉天花板,她蓦地坐起身,往下打量自己的身体,穿的是日常的睡衣,再抬头,那件星空的小礼服,端端正正地挂在衣架上。 她猛地用手拉了拉衣领,往里面看了看,衣服里文胸带子已经解开,但是并没有脱下来。倒很是她日常小憩时候,放松胸部的做法。 难不成是她自己走回来,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她用力拍了拍脑子,眉头皱了皱,丝毫没有头绪。 程池梳洗之后,收拾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走出了房间,杨靖已经坐在了老乡的拖拉机上,见程池出来,冲她招了招手。 “你们昨天太不够意思!”杨靖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很不忿地说:“把我一个人扔坡上,要是我给狼叼走了,你们就哭吧!” 程池没理会他的玩笑,问他:“昨儿白悠扶我回去的?” “她自己都喝得人鬼不清,还扶你回去。”杨靖哼了一声:”她说是沈医生把她扛回去的。” “那我呢?” “你自己都不晓得,我晓得?” 程池心里头端着疑惑,没多久,白悠跟医生一块儿走到了车边,她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不放开。 “怎么了这是?” “医疗队要在这儿多留几天。”杨靖解释。 难怪呢。 连程池出远门上大学那阵儿,白悠来送别都没见她难受成这样。 程池心里头滋味挺复杂,她当初离开家乡,走得那样决绝,头也没回,上了车蒙头就睡,一觉醒过来,已经迢迢路远,山重水隔。 白悠上了车,拖拉机轰鸣了一声,载着三人出了村,一路上都有不少村民跟在后面,杨靖还开玩笑说,这是要十里相送啊。 一个回头,却见程池红了眼睛。 他连忙闭嘴了。 - 沈淮回身,一棵杨树下,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根半截的烟头,袅袅地燃着。他的容颜已经不复当初的轻狂年少,年不过三十,鬓间竟丝丝缕缕有了微霜,虽然模样依旧风神俊朗,但终究不似少年人。 他成熟了太多。 老成得也太快。 许刃凝望着盘桓的山路,车载着心上人远去,眼眸里似乎凝着终年挥之不散的大雾。 沈淮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家在的时候,你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躲躲藏藏,现在人走了,难过有用?” 许刃抽了一口烟,烟头扔在泥地里,垂眸说:“难过什么,她过得好,我安心。” 沈淮笑了笑:”过得好不好,你得自己去问,就算是给人瞧病,也讲究个望闻问切,你光是看,能看出个什么来?” 许刃回头看了看沈淮,眸色里有了几分异色,良久,他释怀地笑了笑:“你说得对。” 许刃决定下午就离开,不过在走之前,他要先就近去一趟峨眉山。 沈淮送他的时候问他:“去登山?你现在的身体,可不适合剧烈运动。” 许刃拉开了车门,说:“去拜菩萨。” “你是应该去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你,健健康康的,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是我的私人医生,居然让我去求菩萨保佑健康。”许刃嘲讽地开玩笑说:“还能不能好了?” “我是医生,我能治疗你的身体,可是治不了你的心。” 许刃默了默,上了车,手伸出窗外挥了挥,云淡风轻:“走了。” - 许刃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并不适合登山这类的剧烈运动,他将车停在了旅游集散中心,然后搭乘旅游大巴上了雷洞坪,然后爬一会儿,歇一会儿,上了接引殿,然后搭乘缆车上金顶。 上行的缆车,远远地便望见了山巅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 距离上一次来这儿,已经快十年了吧,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人,一转眼,沧桑历尽。 下山离开之时,他曾默默发誓,一定要混出名堂,闯出一番天地。他要考大学,考最好的大学,他要赚钱,赚很多的钱,他要成为体面的人,不再像地上哪些蝼蚁一般,任人支配,被人操纵,就这么浑浑噩噩,悲哀地活着。 然而,从监狱出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他才明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他已经一无所有,他什么都不怕。 他将那支陈旧的书签拿出来,无数个孤枕难眠的日夜,它陪伴着他,走过了那段最灰暗的岁月,也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