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低头看什么呢?” 白玉扯掉了帕子,开口问道。 “没什么。” 沈清云抬起头来,看向静华师太,随即挑眉:“师太方才去哪儿了?怎么比我们还晚到呢?” 静华师太神色自若:“阿弥陀佛,贫尼只是去看了看空敏。” 沈清云瞟了一眼空敏住的房间,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外头动静这么大,怎么也不见空敏师父出来呢?” “哎……空敏身体孱弱,旧疾复发,难以下床,更别说出门了。”静华师太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净房,眼中悲悯难掩。 那坑很深,搬开木板后,能看到一个斜坡。 几个女尼们找来了绳子和竹竿等物,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坑底的空方拉了上来。 她身上沾满了污秽,而且布满了淤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不可置信和恐惧。 不少女尼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低声啜泣起来。 那胖胖的女尼提了水过来,不怕脏污,给空方清洗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 半个时辰后,空方就被抬到了前殿临时搭起来的棚子下。 庵里所有人都来了,就连据说病重得下不了床的空敏,都被两个女尼搀扶着过来。 众人哀切落泪,由静华师太主持了简单的仪式。 虽然大家不是很喜欢空方,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同吃同住,感情都深,空方死了,众人都悲伤不已。 可再难过,该干的还得干。 静华师太念了两遍往生经,叹息着叫她们忙活去了,只留下了清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留在这儿守灵。 整个过程沈清云和白玉都在一旁看着,在众人念完经后,作为客人拜了拜,又上了香。 等人陆续退出去后,静华师太端详着空方的脸,半晌无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忽然低声开口。 “沈施主,可否随贫尼去禅房一下?” 沈清云眉梢微动。 “好。” 白玉想要跟着,但被沈清云拦下了。 “你待会儿,去空方的房间里再找找,尤其是那瓷枕里,说不定还有其他线索。” 这话劝住了白玉,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沈清云这才转身跟着静华师太离开。 穿过正殿的左侧门,二人来到了西禅院。 静华师太带着沈清云走进她自己的禅房,然后,关上了房门,神情说不出的凝重和严肃。 “沈姑娘,不知对空方之死,有何看法?” 沈清云看向了她。 “师太为何这般问?其他师父们,都说空方是不小心掉了下去,是意外死的。” 静华师太一双眉毛皱成了八字。 “以施主的聪慧,肯定也看出来了,空方不是意外死的。” 沈清云嘴角动了动。 “师太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弥陀佛,若空方是意外掉下去的,那净房内,应该只有一块板子,而不是两块。这是事后有人故意放上去的,为了掩饰。” 静华师太眼眸闪烁。 “庵中的污秽物,三日才清理一次。若是板子完好无损,自然不会有人去看坑底,等到发现空方的尸体,那也得两日之后,炎炎夏日,尸首腐化极快,到时候恐怕连样貌都难以辨认。” 她说完后,抬眸定定地看向沈清云。 沈清云双手拊掌。 “不愧是慈静庵的住持,师太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关键。” 静华师太摆摆手,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沈施主不必如此,贫尼好歹活了几十岁,一把年纪,眼力和脑子,都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只是仗着见过的人和事多罢了。沈施主如此年少,聪明伶俐,想必早就看出来了吧?” 沈清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静华师太不明白她摇头是什么意思,诧异地看着她。 沈清云伸出了两根手指。 “确实,我一进净房就看出来那板子有问题了。不过,这只是疑点之一。” “之一……你还发现了别的?” 沈清云走过去,坐了下来,才继续说道。 “这疑点之二么,是地上的脚印。” “脚印……” 静华师太重复着她的话,似乎在思索。 沈清云很快给出了答案。 “这净房位于东禅院,那儿住着二三十个人,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那两块板子上,其中一块上头脚印多又乱,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可另一块板子上,脚印却少许多,最多十几个。” “我看过门口的脚印,也是杂乱无章,绝对超过二十之数。” 这禅院里住的人多,早上起床时间是差不多的,这么多人,一个厕所根本不够用,肯定有人等不及,会去别的地方。 “师太待会儿可叫人问一问其他人,早上都有谁去过净房,就能知道了。” 静华师太不断捻着佛珠:“也就是说,早上去过净房的,也就十来人,所以,那块新板子上只有那十几个人的脚印。你的意思是,那块板子,是大家晨起之前放的?” 沈清云点了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一字一句都掰得清清楚楚。 “那么大一块板子,搬来搬去肯定会被人看到。所以,应该是趁着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之后换上去的。” 那板子大概半扇门那么长,并不重,普通成年女性都能搬得动。 静华师太捻佛珠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沈清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静静地坐着。 其实,在她看来,这庵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就算是眼前的静华师太,暂时也洗脱不了。 所以,沈清云并没有把所有发现都说出来,只揪着那块板子说事儿。 沉默良久后,静华师太才重新开口。 “依沈施主所见,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沈清云摊了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