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红莲盏的那些?”萧澜问。 裘鹏点头。 萧澜道:我当是你放出去的。” 你还真是只长了一副好皮相。”裘鹏噗嗤”笑出声, 我放出风声, 说红莲盏在鹰爪帮的弟子手中, 给自己白白找麻烦?” 那是谁?”萧澜明知故问。 裘鹏摇头:还在查,不过这波流言定然是有人存心为之。现如今风雅客栈被武林中人明里暗里围得水泄不通,我的人别说是做事,就算是出客栈也难。” 萧澜又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你去。”裘鹏用指尖点点他的胸口。 萧澜道:我?” 对,就是你。”裘鹏道,今晚去城中首富李银的府中, 替我拿一样东西,他若问你要什么,你就说酒仙人打滚,他便会明白了。” 萧澜道:酒仙人打滚是红莲盏?” 裘鹏愣了片刻,转眼便笑得直不起腰。 萧澜不悦道:又怎么了?” 没什么,莫生气啊。”裘鹏单手搭在他肩头,又软声哄道,红莲盏不在李府,你要拿的是另一样东西,此外再替我送一封信过去。这封信极其重要,甚至关乎你我的性命,明白吗?” 萧澜冷漠道: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放心jiāo给我做?” 没法子,谁叫我偏偏喜欢你呢?”裘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方才心满意足起来,回帐篷去写信。 城外青苍山,陆追在院中石桌上备好笔墨纸砚,陶玉儿看到后道:这是要写chūn联?” 下月就要过年了,练练手。”陆追答。今日林威代他易容去了影追宫那头,才能脱身片刻透气——否则天天听那三个莽汉讲话本,也累得慌。 写了两个字,又道:虽说今年烦心事诸多,怕是要翻了年才能解决,但初一总得图个喜庆。” 澜儿年三十那天若回来,如此也算是一家人团圆了。”陶玉儿拍拍他的手,又打趣,在王城时就听说了,山海居的二掌柜字写得好,想要还得排队,我那阵就在想,什么时候也要让小明玉给我也写一副chūn联。” 那是因为大家都想要温大人的字,若排不上难免失望,温大人不忍百姓大过年的扫兴而归,却又实在写不完,大哥便让我也一道写。”陆追笑道,写着玩玩罢了,没什么好与不好。” 陶玉儿站在一边,看他慢悠悠写字,白色袖口上绣了几片颜色极淡的竹叶,清雅斯文,手指是白皙修长的,不像习武之人,更像是江南烟雨中的书生公子。再往上看,唇角微微扬着,眼神也是gān净的,即便在寒冬的雾气中,也能一眼望到心底。 于是忍不住便惋惜道:若是当初你爹陪着你娘一道去庙里烧香,就好了。” 陆追手下一顿,墨汁在纸上泅开一片,像是恍惚了片刻,却又极快就回神过来,只笑了笑:命中注定的事,躲不过的。况且现在苦些,或许将来会甜回来。” 见他说得云淡风轻,想起先前那些事情,陶玉儿反而更想叹气,于是去厨房替他蒸了一小碗jī蛋糕,热气腾腾端了来。 多年没吃过了。”陆追双手捧过碗,先闻了闻,又吃了一口,齁咸。 于是感慨:原来夫人的手艺,也一样一直没有变过。” 陶玉儿还在兀自伤感,听到后却又被气笑,伸手打了一巴掌。陆追自己跑去厨房炒了一碗冷饭,就着jī蛋当菜吃下肚,倒也没làng费。 夜色沉沉之际,陆追下了青苍山。 与此同时,萧澜亦是潜入城内,一路去了李府。 李银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从他手中接过书信,低头扫了一眼,便折起来凑近蜡烛,烧成一片灰烬。 萧澜道:酒仙人打滚可曾准备好?” 李银拍拍手,管家从外头进来,毕恭毕敬送上一个锦盒。 这便是酒仙人打滚。”李银道,切莫私拆,原样呈给主子便可。” 萧澜答应一声,拿起锦盒转身出了门。 见他走远,管家才不解道:为何要送给空盒子给主子?” 不单单是空盒子,还有一封空的书信。”李银道,试也试过了,若他能忍住不拆盒子,只怕以后就能留在主子身边了。下回再见着,可得客气些。” 管家点头,连连称是。 一轮残月隐在云间,道边一棵歪脖子大柳树只剩枯枝,被风chuī得飒飒响。萧澜在路过围墙时,还在想时间尚早,或许能进去看看陆追在不在,只是才刚刚踩着柳树翻过墙,却骤然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像是在被人在心间狠狠割了一刀。 萧澜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陆追在屋内听到动静,出来后见居然是他,也有些意外,赶忙上前将人扶住:你没事吧?” 萧澜摆摆手,撑着站起来踉跄两步走到桌边,想要调息内力,刺痛却一波绵延另一波,从心头一直钻到脑髓,甚至连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萧澜!”陆追拉过他的脉搏,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却反而被一把挥开,力道之大,像是入了魔。 脑中如同有无数蚂蚁在啃咬,萧澜痛苦万分抱着头蹲在地上,额上爆起青筋,细听全身骨头都在嘎巴”响。 萧澜!你醒一醒!”陆追心急如焚,索性抬掌劈在他脖颈处,想要先让他冷静下来。 萧澜一把握住那纤白的手腕,缓缓抬头与他对视。 陆追:……”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微尘,也chuī散了心间那挥之不去的混沌雾障。天地在这一瞬彻底安静下来,院中站着一对有情人,手握着手,眼对着眼。 陆追没说话,就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黑雾逐渐散去,重新换上了自己熟悉的光与亮,一恍惚,多年前。 萧澜微微皱眉:你站在院中做什么?” 陆追过了许久,才低声答:等你回来。” 这么冷,也不知道先回chuáng上。”萧澜握着他冰冷的手,凑在嘴边哈了口热气,又拉到屋内,快些睡。” 陆追问: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萧澜往四周看了看,简单的木头柜子,木桌,木椅,还有一张chuáng。这是哪里?似乎哪里都像,又似乎哪里都不是。 别想了!”陆追拉住他的手腕,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好,不想了。”萧澜笑笑,又疑惑,你哭什么?” 陆追摇头,眼眶通红,于是背过身想要冷静些。 我又没买到雪雁石。”萧澜道,那小摊贩周围都是姑姑的人,会被发现的。等我下回易容了再去,你可不准生气啊。” 陆追紧紧握着拳头,想说一个好”字,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澜绕到他面前,低头,盯。 陆追不肯看他。 别啊,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一块南边来的破石头。”萧澜哭笑不得,握着他的手搓了搓,十九岁的生辰,送你这个我原本就嫌寒酸,怎么还惦记上了。” 没什么。”陆追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也笑,买不到就不要了,你回来就好。” 萧澜拍拍他的脑袋:那你睡吧,我回去了。” 陆追猛然拽住他:别走。” 萧澜道:嗯?” 陆追道:留下吧。” 留下?”萧澜小心翼翼试探,又道,喏,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前几回就算了,以后的要成亲了才肯,否则就踢我下chuáng。” 陆追又问:那你到底要不要?” 萧澜:……” 萧澜道:要。” 陆追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闭着眼睛深深亲吻过去,舌尖与唇瓣缠绕贴合,甜美làng漫,全身陡然也被点起了火。 萧澜将他打横抱起,重重压在枕被间。 chuáng柜之上红烛摇晃,将蜡油滴落四周。两人都有有些急切,衣衫撕扯落地后,陆追双手抓住他赤luǒ的肩膀,指尖摩挲过那不知何时显出的纹身,看不清是什么,只能依稀辩出是一朵诡异的花。 萧澜一把扯过被子,将两人都捂进了黑暗中。 喘息,呻吟,以及缠绵不尽的温柔亲吻,像是一夜便过了一生。 天色将明,萧澜将他抱在怀中亲了亲,便想睡去。 陆追有些紧张:别睡。” 嗯?”萧澜应了一句,并未睁开眼睛,别闹,困。” 陆追便没再说话,只是抱紧他,将脸颊贴在对方肩头,看着那朵妖异的花逐渐隐去,直至最后消失无踪。 于是也跟着一道闭上眼睛,却没有睡。风透进窗棂,chuī灭了方才的激情,脸颊也有些凉意。 远处jī鸣,沉寂了一夜的洄霜城也渐渐喧闹起来,陆追赤脚下chuáng,弯腰捡了一边的衣服悄悄穿好,又回头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人,方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