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全是坏事。我发觉，每次自己所拥有的记忆，好像是将死之人的记忆。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却都不怎么美好，凄惨至极也不为过，顶着这些身份生活过一些日子，我便更清楚的了解了这一国之中，多少贫民百姓的凄苦日子了。”
沈清砚心疼了，一段记忆还好，十段，都是悲惨至极的角色，莫名其妙带着他走了别人的故事。
他倒是说的风轻云淡，这表面之下，又体验了多少次苦楚。
“我做个被强制征用的士兵，变成了被拐卖的孩子，被人诬陷的罪犯，……还有这次的药谷逃奴。”
他细细摸索着茶杯，眼神很温柔，“其实我觉得很幸运，这一次遇上了你，很温暖。
以前，都是一段段颠沛流离，尝尽苦楚，倒是一清醒就恢复原本的样子，回到宫内召集人手解决了那些记忆里的贪官污吏、地痞流氓、富贵人渣……通过这些体验，可以更好的给这些百姓改善生活环境，肃清朝政，尽可能让这些事情不再发生。
是麻木的，是苦的。
可，遇见你，是甜的。像这茶一样，香气四溢，回味甘甜，千金难换。”
沈清砚觉得口中的茶被他形容的都变了味，有点害羞，这么夸人有点过了哦，小伙子。
“我只是顺手为之，悦知，太过夸赞了。”
“不，不是。公子，带我回去疗伤，给我吃给我穿，也不要求我以命想换。往日里这些都是有代价的，我曾受过的恩惠，总会被人要求相还。那段日子，虽不长，可我很安心。公子是最好的公子，温柔善良，聪慧又正直，甚至还为我规划了一切，其实若真的是个闲散人倒是好的，这样就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做个小小的护卫，护你周全。可惜，”
叶悦知轻轻叹了一声，显得有些落寞，“公子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从不缺我这么一个，我想要练好武功，没想到急火攻心，倒是再次走火入魔，反倒比以往提前清醒了过来。”
他从怀里拿出那本用丝帛小心包着的秘籍，递给沈清砚，“如今，我恢复了过来，自然是应当物归原主。这本月影寒纱，公子应当留给行思和君思，而不是我这个外人。”
真是，不生气的时候叫人家温言，一吃醋就叫人家公子。
死傲娇。
沈清砚咳嗽了一声，叶悦知急了，“怎么了，温言，还是不舒服吗？”
沈清砚装模作样的捂着嘴，缓了缓，“没事，小病了。你不是外人，行思君思是我的手下，他们一直跟着我外祖父长大，后来我外祖父死了，我给月牙谷的众人谋了出路，看他们俩武功好，头脑灵活，就收作护卫了。你是我亲自救回来的孩子，我给了你名字，还把，这个本应当传给我的秘籍给你，自然是把你当做自家人了。就如同阿姐对东来一般，她信任东来，也希望东来可以继承外祖的武功，故而，把她的那本送予了东来。
而我，自然是最看好你的，原本倒是想让你学好了，自己以后不受人欺负，我自然会为你安排一条锦绣富贵闲散的路。”
沈清砚捂着脸，无奈的摆手，没成想，事情的转折总是这么不受人控制，有道是关心则乱，确实是没说错。
是因为自己沾染了因果，最为关系的人出现了，才会觉得一切都无法掌控了。
他是想要保护好许无忧的，可是一切的走向，都没能按自己想的发展，反而越走越偏。
现在自己面前的坐着的是个病娇小狼狗，随时都有可能黑化或者是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想要让他不再失控，就得要顺毛撸，不让他情绪波动太厉害，让他觉得自己有人爱，有人关系，被需要，这样才能保存角色稳定。
这是小一告诉他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像是自己不断的想让他跟自己划分清楚界限，反倒是逼得他情绪失控，练着功都走火入魔，虽然恢复了心智，也恢复了模样，可他的心是焦躁不安的。
哪怕表面上如此平静，谁知道他心里是否已是红炉满天撒，全是岩浆飘了。
“咳咳，怎奈，你是个富贵身子帝王命，还长的这么的，好看，我这本秘籍呢，原本是想要给你练的，既然你是这天下之主，自然拥有不少好东西，我这算什么，你不要的话，我以后自会再找个人交于他，等他学成了，就叫他陪在我身边保护我。”
叮～你的戏精本精再次上线了。
“我会练好的，朕，我，自小就聪慧，过目不忘，一看就会，你这秘籍我自然是最好的传承者。既然我受了谷主的传承，也会保护你的。”叶悦知有些着急，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沈清砚暗自在心里笑了笑，哼，跟我斗，我可比你大，看谁比谁可怜，看你吃不吃醋。
小醋坛子。
“是吗？我记得有人说过，当今圣上武功奇高，你会在乎我们这小门小派的秘籍？不要勉强了。”
“不勉强，不勉强，温言，我自小就懂得知恩图报，你救了我，给我饭吃，又给我治伤，那我就要报答你。不论，我是帝王还是平民，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至死方休。只要你不要害怕我。”
不怕不怕，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呢。只是觉得，我们家无攸受苦了，平时多么强大的一个人，到了这个世界都成了个病娇，得多难受啊，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沈清砚想起了叶悦知的登基前的故事，那段他轻轻掠过，却在沈清砚眼里心里刻出了印记的往昔。
沈清砚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也像他一样从小经历那些，是否还能像他一样做个明君？
母妃不爱他，父皇无暇管他，父母，一个是疯子，一个是痴儿。
母妃守着原先的感情整日郁郁寡欢，父皇守着母亲无暇顾忌他人，自己的亲人看不起他，宫内宫外无人爱他，他被各宫的人明里暗里的打压，从小就要装出一副愚笨的样子，吃穿用度还不如一个下人。
甚至还要迎着笑脸对着皇宫里的一切，他在这深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无一日是快活的，登基前，活的小心翼翼，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每日在那个冷宫一样的地方求生。
自己的母家没人愿意承认他，只觉得是耻辱，他无所依靠，无所倚仗。以至于谁都能罚他，谁都想害他。
他被人用脚重重的踩过手指，一根一根全部踩的变了形，还要小心的磕头认罪，说自己平白脏了娘娘的鞋子。
被先太后在冬日里整日整日罚抄佛经，跪坐在冰冷的佛堂，穿着单薄的衣衫，手指都快要接不住笔。
那些人，不敢去动母妃，怕惹怒了父皇，却可以挑着叶悦知这个软柿子捏。
被人侮辱，被人欺凌，满宫的人，只有谢玄护着他，教他收敛光芒，教他习武念书。
母妃从未爱过他，她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大儿子纳兰焉，每日思念的都是他，面对自己只会发狂，尖叫，会厌恶……
他要小心翼翼的避开母妃，要努力的在父皇面前假装平庸，他唯一的温暖便是谢玄这个老太监给的。
所以，只要对叶悦知好一点，他就觉得承了满筐的爱意，若有人真的进了他的心，那他是真的想要拼了命的留下这个人所有的温柔。
但怕自己青面獠牙不小心吓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怕自己不光彩的出身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