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无奈一笑,却见他狠狠蹙着眉,知道是忍得急了,“就那么难受?” 晋枢机低头不语。 商承弼轻轻推了推他,“你且在这里伏着,朕去取纸墨来。” 晋枢机看他,“取纸墨干什么?” 商承弼四指撩过他蝤蛴玉颈,“你不是最喜欢朕画你了?” 晋枢机恼羞成怒,“不许画!” 商承弼看他粉面含春,玉肌带露,正是美人颦黛之态,西子捧心之姿。商承弼书画皆精,不起这念头倒还罢了,如今只想将那一片春情付诸丹青,却看他眸中隐含怒色,连那点朱砂也泛出肃杀之意,知道他素来心气极高,如今这副模样,是决不许人形诸笔墨了,“是朕糊涂了,朕并无----” 晋枢机容色稍霁,“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商承弼见他体贴,也宽心不少,更生了怜惜之意,“朕知道你难捱的很,不如这样----联句被酒,赌书泼茶,你只说一样,朕陪你解闷。” 晋枢机斜了他一眼,薄怒含嗔,“我这个样子,怎么饮酒喝茶?” 商承弼失笑,“那就对弈?” 晋枢机声音懒懒的,“下不过你。” “清谈?”商承弼提议。晋枢机素有辩才,恐怕只有这一样能掠他锋缨。 “没兴致。”那浣肠的水中不知加了什么药,今日痛得格外厉害。 “兵法韬略----”他二人常常纵论天下形势,也谈谈古今名将用兵之道。 “我不耐烦听那些,呃!”晋枢机掐住了商承弼手。 商承弼看那段香焚尽,“还剩一炷香功夫,朕叫人取瑟来,鼓一段清心普善咒给你听。” 晋枢机委委屈屈地应了,却是道,“在这种地方,你也不怕玷污神明?” 商承弼挥手,“朕就是神明!” 那一夜,折腾了大半宿。待商承弼发了善心抱晋枢机回去,已近三更。自诩暴虐却非无道,好色而不荒- yín -的天昭帝躺了一个时辰就起来准备早朝。商承弼登基九年,除了被晋枢机牵绊倒从未误过政事,也勉强算得上励精图治勤先万民。王公公素知这位临渊侯的本事,如今见堂堂九五之尊连鞋袜都不敢穿就跑到栖凤阁外,也明白这位多情的皇帝是怕吵着里间那不好惹的小侯爷。 商承弼身边这些人,各个都是玲珑心肝,小心翼翼肃穆井然地服侍他更衣洗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春宵苦短,承恩夜长。待得日上三竿,早起的鸡恐怕都要睡午觉,晋小侯爷才懒懒推了玉枕。 内侍们鱼贯而入,送上衣帽漱盂巾栉等物,晋枢机张开手臂由他们服侍,却看到王公公。王传喜身为正二品督领侍,本是商承弼贴身的内监,如今正该跟着他在乾元殿服侍,怎么到了这里。 那王公公为人行事极有分寸,又深知商承弼对晋枢机的情分,是以对这位临渊侯很是恭敬。晋枢机看在他是商承弼心腹,也肯卖他几分面子。如今便笑问道,“王中官怎么这会儿来了栖凤阁,皇上精神怎样?” 那王公公先是对晋枢机一礼,而后才道,“不敢惊扰侯爷清梦,老奴一直在殿外候着呢。皇上福泽绵长,龙体康健,昨夜虽只睡了一个时辰,却是神采奕奕。” 晋枢机轻轻叹了口气,“有劳公公久候。皇上赐了什么,请上来吧。” “侯爷恕罪。”那王公公又是一礼,才挥手叫内监上来。 晋枢机低头看时,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跪捧着托盘,盘中是一条做成欲势形状的牛肉。尾端嵌着蟠螭纹的玉玦,还缀着红色穗子。王公公拖长了调子,“皇上口谕----”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晋枢机伸指滑着那牛肉条,在心中冷笑:形状和他那里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了许多。 王公公也见惯了晋枢机的无礼,继续传话,“这牛肉不是冷冰冰的了,仔细听话。” 晋枢机笑笑,“重华谢皇上体贴。”说了不喜欢冷冰冰的玉势你便记在脑里,可我不愿做挣扎在你身下的幸宠娈佞,你又何曾放在心上? 第7章 七、争锋 王公公也见惯了晋枢机的无礼,继续传话,“这牛肉不是冷冰冰的了,仔细听话。” 晋枢机笑笑,“重华谢皇上体贴。”说了不喜欢冷冰冰的玉势你便记在脑里,可我不愿做挣扎在你身下的幸宠娈佞,你又何曾放在心上? 那小太监极是乖觉,听王公公传罢口谕就跪去一边,晋枢机低头看送上来的早膳,样样精致,却都是流食。 王公公道,“皇上说,这些日子请临渊侯委屈则个,若实在没胃口,便----” “便等着他回来喂我。我知道了。”晋枢机轻笑,满室生光,连王公公这种去了势的人也不免目眩神迷。正自恍惚,却见惊鸿一瞥擦身而过,如云光照水,锦绣生辉。 跪了满地的内侍宦官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白影,晋枢机却已拉了个满头珠翠的胖宫女进来。 王公公道,“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行管仕女柳姑娘嘛,怎么到了栖凤阁了。想是皇后娘娘有事要启奏皇上,不过就算如此,姑娘也该等着通传才是,幸好小侯爷不见怪,请了姑娘进来。” 那柳姓宫女是于皇后自元帅府带进宫来的,素来跋扈惯了,完全听不出王公公是在为她圆场,当即立直了眉毛,“谁说我是来找皇上的?我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召承恩侯的!” 她这话一出口,王公公就暗自摇头,估计这宫女的一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晋枢机初入宫时,商承弼恼他倔强,便加了个“承恩侯”的封号羞辱他,还钦赐楹联一副,命他挂在府前,联作:“灯前洗面更罗锦,帐里承恩复晓昏”,晋枢机深以为耻。后来,他与商承弼日渐稔密,便上表自请改封号为临渊。取《诗经·小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意。商承弼本不喜欢他这份含讥带怨的清高自苦模样,可架不住这是晋枢机受降以来第一次正式求他什么事。索- xing -答应了,还特特降了一道圣旨,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承恩侯三字,旨意极为严厉,称抗旨违命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