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码头上南来北往的人依旧很多。 阿梵回到船上,弯腰蹲在地上擦楼梯踏板,见到匆匆外外面赶回来的李琴师。 王管事晃着胖胖的身体,猫闻到腥味一样从楼上走下来,沉着脸堵住他的去路。 “哟!哟哟!我以为这急匆匆的脚步声,是哪家贵人的仆妇呢,没成想是咱们李琴师,你怎么不等贵客上船了再回来呢!” 李琴师缩着肩膀听训,脸色青白不定。他原本也是落难的秀才,本以为能考取功名,结果落魄的在画舫上靠给人弹琴讨生活。 阿梵看着他那难受的样子,很怕他一时想不开再跟王管事动手。 “都是画舫上吃饭的,就你清高,就你有老娘?杵着干什么,还不上去!” 王管事叉着腰气得不轻,点着他的背影用些腌臜话骂着。 “还不干活,雇你们上船是专门瞧热闹的?” 远远围观的众人一样连带被骂得狗血淋头。 阿梵垂下头,用力擦着踏板。不一会儿,楼上响起琴声,是从三月梅的望梅阁传来的。 曲子暂停时,有柔婉的女声响起,这声音里柔媚中又带着种独特的任性,勾起人的好奇心,想让人瞧瞧声音的主人。 要是能挖到三月梅这样的舞娘就好了,阿梵坐在刚擦好的楼梯上,抱着肩膀望着窗外的月影想。 可是她就算把半个画舫送给对方,人家也未必瞧得上。 三月梅的名声蜚声京城,坊间传言她是受了情商才蜗居在这小小的碧云县,寄情山水排遣郁闷。 阿梵觉得人不能好高骛远,先把李琴师顺利撬走,至于三月梅,这就是个钻石墙角,她根本撬不动。 第二天贵客就要上船,王管事就跟打个鸡血一样,大半夜的还在折腾下人。船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一寸寸地看,生怕哪里准备的不周到,他一紧张就喜欢训斥下人。 阿梵抱着鸡毛掸子扫着一尘不染的墙角,悄声问旁边的姑娘:“明天要来的是什么人?” 对方摇摇头,拢着嘴道:“据说是顶顶尊贵的,舫主怕我们起小心思,不肯说。” 既然身份如此尊贵,为什么不赁“静观”“温绮”这种一梯队画舫,选了如意画舫呢?不过既然三月梅都上了船,那说明这人的身份也是举足轻重。有这种贵人熟客对画舫是最有利的,富商巨贾凡事效仿这些贵族,名声一起来,就不愁船上没客人。 快到三更,阿梵有些提不起精神了,鸡毛掸子随意地划拉着。 她听到耳畔一个声音温柔地问:“想什么呢?做梦呐?” 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了,侧头一看,自己手里的鸡毛掸子在王管事脸上扫了好几圈了。 “就你们这样的,也配做梦?还不快给我滚到外面去擦栏杆!!” 阿梵抱着脑袋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楼上的琴声已经停了,李琴师疲惫地走下来,看都没看一直盯着他瞧的阿梵,推门进去睡觉了。 这一日,阿梵没找到跟李琴声独处的机会,他又是个什么都事不关己的人,除了弹琴,就算是死了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五更天,仆役们已经穿着簇新的衣衫等着迎接贵客了,每个人都像是过年一样,眼里闪烁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