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几个人就都笑了。 没多大功夫,一大盘子多少斤面皮都给赵婶子刷刷切完了。 偏她还跟没过瘾似的,又顺道切完了huáng瓜丝,提着大刀,中气十足的问道:晏姑娘,咱们还切什么?” 晏骄笑个不停,暂时没了,回头再有什么想切的,保证头一个找您这女将军。” 她边说边将切成宽条的面皮放到大盆里抖开,又把提前准备好的面筋块、花生碎、huáng瓜丝、豆芽什么的撒上,最后痛快的倒入麻汁、香醋、蒜泥等。 考虑到可能有人不能吃辣,她只放了一点调味,剩下的辣椒油全都单独盛着。回头谁觉得不过瘾,可以自己再加。 阿苗帮着搅拌,才几下就口水泛滥,这味儿可真好闻。” 洁白的面皮又弹又滑,上面均匀的沾满了香喷喷的麻汁,酸溜溜的香醋,红彤彤的辣油,味儿越拌越大,酸酸甜甜辣辣,好开胃呀。 分明才吃了饭不久,她忽然觉得又饿了似的! 爱吃呢,当饭吃也成,”晏骄先自己尝了味儿,马上就给阿苗和赵婶子盛了两份出来,不爱吃的,权当开胃点心了,来,尝尝吧。” 面皮和大部分原料都一直在井水里镇着,凉丝丝的,在这秋老虎盛行的午后尤其突出。 一口下去,顺着喉管儿一路凉丝丝,整个人都清慡了似的。 晏骄单独分出来几份,剩下的全都是大盆装着,又盛了些饭前做好的小huáng瓜咸菜。 这几份给前头大人们送去,大盆的给当值的衙役、门子送去,天热,又有案子,瞧着大家都累得狠了,权当调节了。” 小咸菜脆生生的,一口下去汁水四溢,口舌生津,越发胃口大开了。 赵婶子吃的舔嘴抹舌的,晏姑娘,您这为人真是没得说。前头我gān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谁跟您似的这么体贴大家。这才几天呐,我们真是跟着享福了。” 别说那些见外的话,”晏骄笑笑,将凉皮装了两个大碗,配着小咸菜和辣椒油一并放到大食盒里,不过是些寻常东西,没几个钱。” 小huáng瓜是白得的,下剩的十三文,面皮、面筋统共才几文钱?算上零零碎碎的作料,顶了天几十文罢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阿苗抽空回了句,正色道,是好是歹的,大家伙儿心里都有一杆秤呢!” 东西是一回事,难为这份情谊,简直就叫人跟盛夏三伏天喝了冰泉水似的,忒舒坦。 晏骄给她们夸得不好意思,转身提着食盒走了。 一出院门又碰上庞牧,两人一愣,都笑了。 貌似在县衙里他们统共就碰到两回,每一次都是在厨房!、 什么味儿?怪好闻的。”庞牧下意识的看向食盒,对了,还没谢过你上回做的酱爆蟹,真是好吃的紧。到底叫你破费了,回头叫账房把钱算了,不能叫你吃亏。” 上下几十号人呢,积少成多,都算到一个人头上着实不轻快。 本就是我请大家的,哪儿能再要钱?”晏骄不肯收,又笑的狡黠,今儿我又做了,别人也帮忙了,这你可不好算。” 她是狭长的眼型,这么一笑,就好似两道月牙,眉眼弯弯,好看极了。 庞牧怔怔的看了会儿,突然又觉得太过冒昧,忙道:那也罢了。对了,我听说你最近练字?那就叫库房那头送些文房过去吧,本就是你该得的,你没提前说,我竟也知道的晚了。” 什么?”晏骄回过味儿来,又刷的睁圆了眼睛,你是说,衙门里头还供应纸笔?!” 好么,眼睛圆了,又像记忆中的小野驴了。 庞牧笑着点头,可不是么,你好歹也算文职,办的是公务,自然没有叫你们自掏腰包的道理。” 晏骄整个人都傻了。 早知如此,她还多花那大半两银子gān嘛! 她的表情实在太逗了,庞牧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又安慰说:以后知道就好了,但凡有需要的,只管跟后头库房提。或者跟我说一声也成。” 晏骄点了头,说:对了,你快吃去吧,等会儿凉气儿没了就不好吃了。” 你先别急着走,”不想庞牧却说,正好我要找我娘说说过节的事儿,一道过去吧。” 她这么纤细,提着个大食盒看着就累,倒不如都给他拎了。 稍后,岳夫人看着并肩过来的两个人,真是笑开了花。 啧啧,这场景,咋就这么赏心悦目? 好孩子,大热天的又劳你跑一趟,热坏了吧?”岳夫人迎出去几步,亲热的拉着晏骄的手,又亲自给她倒茶,喝杯凉茶静一静。我自己配的,清热解暑。” 那头的庞牧无人问津,自己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开,娘,我也热,又渴。” 岳夫人头也不抬,自己没长手么?” 庞牧:……” 我大概齐是您亲生的吧? 稍后,胃口不佳的岳夫人结结实实扒了一大碗凉皮,还要多放辣,额头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吃的心满意足。 许久没吃的这么顺口,都有些撑了。 庞牧吃了两碗,汁水都喝gān净了。 有这两位的带动,一直奉行少食多餐原则的晏骄也有点涨。 然后三个人就围在桌边喝消食茶。 岳夫人这会儿才有工夫细看自己的儿子,见他似乎消瘦不少,不觉有些心疼,大热天的,你也要保重自己,瞧瞧,这衣裳都有些大了。” 庞牧面无表情。 我都来了大半个时辰了。 第12章 晏骄觉得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挺有趣的,就跟着笑,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对了大人,中秋的话,县里是不是会有庙会什么的?您是县令,是不是得出席什么场合的?” 她还没逛过庙会呢。 谁知庞牧一听就捂着脑袋道:快别提这个。” 他是军功起家,哪儿知道管理百姓琐事这么麻烦? 这家少了jī,那家没了鸭,他家的婆娘割了邻居韭菜,这样jī毛蒜皮的事儿也有人哭着求大老爷做主…… 偏平安县辖下乡镇众多,面积又大,实际是个直属省府的州级县。 这也就意味着,事儿格外多,人员格外乱。 饶是他已经把许多书案工作扔给廖无言和那些文职人员,可还是有许多事情不得不亲自做。 这身上的肉,硬是被这些琐事耗费去了。 两相对比之下,他都觉得查案子特别轻快特别有趣了。 晏骄抿嘴儿笑,大人如此能gān,这点琐事又算的了什么?” 庞牧砸吧下嘴儿,脊背不自觉挺直了点儿。 别说,还挺受用。 仨人轻轻松松说了会儿话,正享受着难得的闲暇,前头就过来人了。 老爷,老夫人,京里来人了。” 庞牧和岳夫人对视一眼,都是了然。 晏骄顺势站起身来,笑道: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庞牧也没多挽留,只是说等会儿叫人给她送些文房四宝去,晏骄笑着应了。 庞家如今就他们这一支,自然不会是什么亲戚,来的怕不仅是京里,还是宫里的。 果不其然,等晏骄刚回屋,那心腹就小声道:王公公带着仪仗来了,七、八辆车,虽说是送中秋节礼和宫中赏赐,但属下瞧着像是有旨意的样子。属下不敢怠慢,先叫人奉茶了。” 王公公乃是当今的心腹近侍,寻常皇亲国戚都未必能请得动他走一遭,如今却从千里之外的京城巴巴儿来了,实在不好怠慢。 庞牧点了点头,又跟岳夫人换了正装,这便过去了。 母子俩到的时候,二堂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在吃茶。 他穿了身靛蓝色蝉翼纱外袍,里头是青云绢褂子,头上戴着翠玉八角,面白无须,瞧着很是清瘦。 我的国公爷,老夫人,一别数月,还真是怪想两位的。”听见动静后,王公公笑着站起身来问好,态度十分客气。 国公爷? 庞牧眉头一挑,才要说话,却见王公公忽然就清了清嗓子,陡然严肃起来,平安县令庞牧接旨!” 这一句话在前头,什么事儿也得压着等会儿说了。 等他念完旨意,庞牧才知道方才那句国公爷出自何处: 圣人将他晋为定国公,连带着去世的父亲、兄长和在世的母亲也得了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