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鬼看得眼睛发直,盯着酒坛子不动了。 "问你们点事儿。"司无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树下,"有没有什么鬼能模仿活人的模样现身?"他并不说刚刚发生的事,反倒像聊家常似的扯些闲话。 裴之远果然上当,边喝边嘀咕:"司大人,这很难说啊,通常能现身的鬼都是厉鬼……"说完踢了一脚醉醺醺的荀大义,"他这种不算,除了眼睛能冒红光,根本比不上真正的恶鬼。" "……能化身,还能模仿活人模样的,我只能想到一种鬼。"裴之远又喝了一杯,"双生鬼。" "双生鬼?" "就是双生胎。司大人,双生胎不论活着还是死了,联系都是寻常人所不能体会的,这种双生鬼喜欢模仿别人的模样在黑夜里现身,只要活人被骗了,他们就能瞬间俯身到被模仿者身上……" 清未听到这里打了个寒颤,插话道:"直接就能附身吗?" 裴之远点了点头:"没错,因为有人被骗就说明他们模仿得像,被模仿者就会鬼上身,不过也不用担心,双生鬼大部分都是小孩儿,上身最多待个三四天,之后就再也不会附身同一个人了。" "那附身者呢?"清未最担忧的还是司无正。 "无妨,就是那几日的记忆会比较模糊,身体弱的还会大病一场,但总之不会威胁到性命。" 他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站在树下心不在焉地抚平司无正衣袖上的褶皱。搞清楚了作怪的鬼魂,剩下的就是作怪的原因。 两只鬼还在树上喝酒,东歪西扭地倚在树叉边,司无正抬手揉了揉清未的头,轻声说:"别怕。" "我还是我。" 清未摇了摇头:"我不是怕,我只是……我只是自责,觉得刚刚若是真的拍了双生鬼的肩,你是不是就要被附身了?" 司无正闻言忽然瞪圆了眼睛:"那可不行,附身的时候嫂嫂发病了怎么办?" 说来说去,想的竟然是chuáng笫间的事。 "你成日都在想些什么?" 谁想司无正还真的执拗起来,拉着清未往卧房跑,边跑边嘀咕:"嫂嫂永远只能是我的。" "司无正……" 司无正还只是跑。 "司无正!"清未恼了,狠狠地收回自己的手,"你怎么总想这些事?" 月光洒落在司无正的肩膀上,落寞地顺着衣衫的褶皱流淌下来。 他听见失神的呢喃:"因为我害怕。" ----好怕你和以前一样,丢下我就不见了。 于是清未的心又软下来,他走过去抱住司无正的腰,额头蹭过生着胡茬的下巴,苏苏麻麻的痒从额角漫延到心里。 "就算你被附身了,我也能感觉出来那人不是你。"清未笃定道,"别怕。" 司无正静静地盯着他望了会儿,借着月光慢慢附身,最后嘴唇印在了清未的唇边,给了他一个满满都是依恋的吻。 第三十章 婴啼(5) 清未由着司无正亲了会儿,片刻伸手把想要得寸进尺的人推开。 他说:"演得差不多就行了。" 司无正讨好地牵清未的手:"我是真的害怕嫂嫂在我被附身的时候发病。" "你呀……"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垂头随司无正进了卧房。 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清未从不怀疑,毕竟一个人说谎时眼里不会有光,那些光属于爱,可爱里依旧掺杂着犹如yin影般的不安。 司无正所担心的,他不是不知道。 身份的事暂且按下不表,单拿死而复生来说,他们就没有未来,清未不知自己何时会再次死去,亦不知为何会在发病时缠着司无正缠绵,如今他连自己是人还是鬼都分辨不清,如何能分出心神想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 倘若清未真的想了,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永远也无法回头了。他想,只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司无正是无辜的,他年轻,仕途不可估量,怎能因为一个不人不鬼的嫂嫂毁掉前程? 静谧的夜里连月光流淌的时候似乎都有流水般的声响。 司无正歇下,却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思索:"嫂嫂,我觉得得让裴之远他们守在院子里。" 清未闭着眼睛轻哼:"赶人家走的也是你,要人家回来的也是你。" "他们在,起码双生鬼出现会被发现。" "你怎么知道他们还回来?" 司无正闻言翻了个身,好笑地反问:"嫂嫂,换你是他们,模仿失败会甘心吗?" 他不吭声了,转身与司无正面对面躺着,却没有看这人的眼睛,只盯着一小截被烛火照亮的皮肤发呆。司无正也不打扰他,胳膊悄悄搁到了清未的腰间。 不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可就算知晓双生鬼还会来,他们也没有防范的法子,总不能一直和司无正拉着手以防被模仿。 第二天他们把双生鬼的事儿告诉了两只鬼。裴之远的酒醒了,荀大义还没醒,挂在屋檐上耍酒疯。 "真的是双生鬼?"裴之远愣了愣,"你们确定?" "本来不确定的,但是昨晚问过你以后就确定了。"司无正抱着胳膊沉思,"有什么办法能防止他们进门吗?" "这……"裴之远苦笑着挠头,"司大人,防鬼的法子就那么几种。" "……你们也是知道的,镇鬼符或是桃木剑。" 清未却不同意:"若真的用这些,你和荀大义也不能继续待在院子里。" 顾此失彼,他们同时陷入了沉默,倒是荀大义啪嗒一声从屋檐上跌落下来,哼了一声。 全世界就他最无忧无虑。 "倒也不是没法子。"裴之远盯着荀大义看了半晌,忽然飘到半空中,"司大人,你们可以试试黑驴蹄子,狗血或者ji血。" 都是民间的法子,克制普通的妖魔鬼怪有奇效,司无正效率也高,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就多了一头驴,一条狗和一只昂周阔步在屋檐上打鸣的大公ji。 清未无可奈何地站在卧房门前:"你这算什么?" 荀大义趴在驴背上饶有兴致地四处乱晃,倒不是因为不怕黑驴蹄子,只是活驴对于寻常的鬼根本没有威慑力。 "嫂嫂,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上哪儿找黑驴蹄子?"司无正站在屋檐下试图把打鸣的公ji弄下来,结果折腾半晌也没成功,倒是让ji飞到了屋檐上。 原本冷清的院子忽然热闹起来:荀大义骑驴,司无正捉ji,裴之远追着黑狗满院乱飞,当真是一派ji飞狗跳的模样。清未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先把驴牵到后院,再用肉gān把黑狗引到院前拴住,做好这一切时,司无正终于抓住了ji,气急败坏地从屋檐上跳下来。 "若双生鬼来了,第一个杀你放血。"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司无正的杀气,蔫蔫的公ji竟然又扑腾起来,硬是挣开司无正的手,拍着翅膀硬是翻墙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