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夕阳隐去了最后一丝光芒,泾川城内骤然暗了下来,街边依稀亮起了点点灯火。马蹄声回荡在悠长空旷的街道上,震动了沿街人家的心。 封城数日,城外终于来人了。 衙府内,顾瀓沢靠坐在黄花梨圈椅之上,指尖搭在扶手上轻轻摩挲着。 “小官,参见敬王殿下。” 一个年约四十好几的中年男子跪在顾瀓沢的脚边。 他的身材瘦小细长,面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眼神中泛着十足的精光,此人正是掌管泾川大小事务的太守章沺。 “泾川城内的百姓都按朝廷的吩咐,封闭在城内了。” 据章沺所说,瘟疫爆发的地点便是泾川城以南三百里的浯溪镇。一个数千人的小镇皆死于瘟疫,无一幸免。 外来的难民一律驱逐,城内之人则闭城不出。 “城内百姓一开始还乖乖闭门不出,可耐不住没有余粮啊。” 顾瀓沢冷声笑道:“好一个没有余粮。” 他起身,冠清立马抬脚从后头猛地一踹,章沺的身子立即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额头重重砸在了椅子的边缘。 “王……王爷饶命哇,就是借下官一百个狗胆,下官也不敢私吞粮草哇……” 有血从章沺的纱帽中渗出,顺着汗迹流到他的眼皮上。 顾瀓沢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有些阴冷,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椅背。 这个章沺是人是狗,光是这把椅子便出卖了他。 这是一把黄花梨花鸟石榴纹圈椅,椅盘用的是上好的棕藤,靠背板的黄花梨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偌大一个王朝,贪污腐败的现象并不少见。各级官员层层剥削,一个个沐猴而冠中饱私囊。一阶阶一层层,官官相护吃相难看,这天梯搭得可谓是盘根错节,要想清除也并非易事。 章沺颤颤巍巍抬头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将自个脑袋瓜一拍。 哎呦喂,这敬王殿下如此盯着那把椅子,莫不是瞧上了…… “敬王殿下好眼力哇。”章沺一抹从额头流到眼皮上的血,音量骤然减弱:“此圈椅,天上地下独独只有两把。” 章沺伸出两根干瘦的手指,有些得意洋洋地在空气中晃了晃:“敬王殿下既然喜欢,那便当作小官孝敬敬王殿……”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章沺便被一脚踹飞到了门边,正好滚到了刚进门的苏毗脚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苏毗进门的脚步一顿,随后摸了摸鼻尖,拉长声调:“谁又惹咱们敬王殿下了?” 他稍抬眉角,双手持扇背在身后,悠悠走进门来。 身后的褚云遥晚了几步进来,瞧见蜷在门边一脸血的章沺,不由地皱起眉毛“咦额”了一声。 “哟,这把椅子。” 苏毗连忙将手中的折扇插在腰间,快步奔向前绕着那椅子转了个圈。 “啧啧啧啧,天下仅有两把的黄花梨圈椅,一把在阿沢府中,那这一把是不是可以归……” “苏神医。”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顾瀓沢一把按住了:“解决完西南之事,本王府里那把赠你。” 顾瀓沢的手按住苏毗搭在椅背上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背后轻点了点。 苏毗眼神微动,接着便嘴角一咧,笑得比平常更开了些,连连称好。 门口,褚云遥扶起蜷在地上的章沺,一个中年男子,手腕竟细得不足一握。 她骤然眉头紧皱,竟有些可怜面前这个满脸是血的人。 “喂,顾瀓沢。” 顾瀓沢循声望去,脸色平淡又冷漠。 “他犯啥错了你给人踢得满头是血?” 章沺闻言身子一斜,连忙挣脱褚云遥的手,咚地跪到地上将头叩得梆梆响。 “下……下官不敢……下官不敢。”